壽康宮,太上皇看到下了朝的皇帝兒子。


    但此時,他的身上已經又幹幹淨淨,好像昨夜奴才們對他虐待就是一場夢。


    “啊~”


    太上皇以手指向昨夜死命打瞌睡的太監,用手做了個砍的姿勢,“啊啊~~”


    後兩聲叫得有些厲,皇帝若有所覺,看向那個一下子跪倒在地上的奴才,“怎麽迴事?”


    “奴才該死,奴才該死,奴才給太上皇擦洗的時候,用……用力過了頭,太上皇便生了奴才的氣。”


    “啊啊~~啊哈~~”


    太上皇更氣了。


    “戴權~”


    皇帝不好看掀被子看老頭子的下身,便問同樣冒汗的戴權,“你說是怎麽迴事?”


    “迴……迴皇上……”


    戴權也忙跪到地上,“確實是這樣,太上皇病了後,脾氣不太好,奴才們……,”他低聲道:“輕了,有時候洗不幹淨,但重了,太上皇又不滿意,奴才們也很為難。”


    不不,不是這樣的。


    太上皇氣瘋了,他用他那隻勉強能動的手,連連揮下,示意全斬了。


    戴權這個奴才不經心,不能用了。


    那就全斬了,換一批新的。


    反正這宮裏別的不多,奴才多的是。


    “父皇,您身體不好,不易動怒。”


    皇帝好歹還是孝子,到底掀了被子自己查看。


    躺在床上屎尿都不自由的人,正常味道不會好聞,但是,太上皇不一樣,給他擦洗的水,都是太醫院配出來熬好後加了一點桂花香的。


    所以,他被子下的味道還好。


    就在皇帝猶豫是不是要扒他老爹的褲子,老頭子一個激動,身下又濕了。


    得,這下子不用猶豫了,戴權等人立馬行動起來,現場扒褲子,現場擦洗……


    太上皇氣恨、羞愧交加之餘,又滿是無奈和無力。


    不過,皇帝看得很仔細,確定他爹身上連個紅痕都沒有,照顧的太監也把指甲剪得幹淨,就懷疑老頭子是躺得不耐煩,發邪火。


    “父皇,您想不想到外麵曬一曬太陽啊?”


    皇帝盡量好脾氣。


    這個畢竟是他爹。


    他轉移話題,“戴權,以後隻要太陽好,你們早晚各帶太上皇去禦花園轉上半個時辰。”


    太上皇:“……”


    他恨兒子聽不懂他的話。


    更懷疑是兒子故意為之。


    兒子明明知道他要殺戴權這些人,可是還把他交給戴權。


    這是怕他死得不夠快吧?


    他再瞅皇帝的眼神,忍不住就帶了怒意和狠意。


    “……您不願意?”


    皇帝在敬王和太醫院幾個太醫過來時,歎了一口氣,“不願意那就算了。”


    “父皇怎麽了?”


    敬王湊過來。


    太上皇對他也沒好臉。


    這個混球,就是個牆頭草,一看他倒了,馬上歪皇帝身邊。


    瞧瞧他剛對皇帝笑得多諂媚。


    太上皇唿唿大喘氣。


    不想理他。


    此時,小佛堂裏的甄太妃聽到皇後說,江南有多位大臣彈劾她兄弟,皇帝如今讓他進京自辯,她就知道,甄家要被清算了。


    皇後來說這話,不是好心,而是看她笑話。


    嗬嗬~


    “多謝皇後娘娘還來告訴一聲。”


    這個曾經不看在眼裏的女人,如今居然能反過來高高在上?


    何其可笑啊!


    “我相信皇上會還甄家一個清白。”


    她弟弟不蠢。


    爹娘年輕的時候,也都曾是太上皇的近臣。


    甄家是太上皇設在江南的耳目。


    若說有事……


    那隻能是接駕時奢靡太過,從國庫借的銀子還不上。


    但這是甄家的錯嗎?


    分明是太上皇自己奢靡。


    他要擺威風,收江南世族的同時,也給天下人看大昭的富強。


    所謂的國庫欠銀,分明就是太上皇自己花掉的。


    要不然,他為什麽不自己要求大家還?


    還不是他沒理?


    太子幾次諫言,他聽過嗎?


    那些欠條……


    想到是太子強烈要求大家寫的,甄太妃身上的血氣就一陣翻湧。


    果然,最無恥的還是皇家人。


    太上皇默許太子那樣幹,其實就是想著他百年之後,由太子追迴吧?


    “自然!隻要是清白的,皇上又如何會冤枉。”


    皇後沒有痛打落水狗的習慣。


    但是皇帝替她記著那些年,甄太妃對她的欺負。


    不來的話,倒是拂了他的好意。


    如今該說的說了,皇後也並不樂意在這裏,“我來就是告訴您一聲,今年您大概可以和甄大人一起吃個飯,親人團聚一下。”


    “……多謝皇後娘娘,如此我就等著那一天了。”


    甄太妃深深看了一眼皇後,到底問出了自己最關心的,“這些日子,我為太上皇祈福,敢問太上皇……”


    “太上皇不太好。”


    皇後歎了一口氣,“畢竟年紀大了。”


    太上皇倒下了,甄太妃被禁足了,她才是名副其實的皇後。


    這一天,皇後期待了許久,不過,這麽快的到來,是她沒想到的。


    “太妃……還當再誠心些。”


    皇後給菩薩上了一柱香,轉身離開。


    種什麽因,得什麽果。


    如果晉王得勢,如今她一家恐怕連小佛堂都住不起。


    “來人,”她邊往外走,邊道:“前兒內務府送來的血燕不錯,去,拿上三斤,再看著拿些其他的養身物,給寧國府沈夫人送去。”


    甄太妃聽著皇後漸行漸遠的聲音,直氣得渾身發抖。


    他們家的大禍就是從寧國府開始。


    皇後還在她宮裏這樣說……


    甄太妃撲倒在地上,抱著木魚,無聲痛哭。


    早知道兒子做事那麽不靠譜,太上皇萬壽節那天,她就該出狠手。


    那時候若是能除了沈氏,哪有如今的事?


    她在這裏咬牙切齒的後悔,卻不知道,在太上皇中風,晉王進宗人府的第三天,甄家就收到了消息。


    打著送年禮的名譽,甄家連派幾個送禮隊伍,正在往京城趕。


    甄家最大的問題是銀子。


    不提他們跟甄太妃和晉王的關係,皇上隻要讓他們家還銀,甄家就得精窮。


    享受過好日子,甄家上上下下都在操心銀子。


    都在想怎麽藏銀子。


    江南仇家太多。


    哪怕奴才家裏,都可能被人盯著,他們隻能往京城去。


    晉王那邊靠不上了,家裏出嫁在京的女兒也不行,那隻能是南安太妃或者甄家曾經的老親。


    比如榮國府老太太處。


    寧國府老太太去世的太早,那幾年賈敬倒黴,兩家雖然沒斷了往來,可是,卻也不再親近。


    倒是榮國府,常來常往的。


    而且,若是能把東西放到榮國府,寧國府大概也不能因為晉王,遷怒於他們甄家。


    一夜沒睡,又從城外迴府的沈檸還不知道,紅樓夢中,觸發賈家被抄家的條件之一——幫甄家藏金一事,提前十幾年發動。


    她迴家的第一時間是叫青橙。


    針線上的活,都是青橙在打理。


    “那鵝絨還有嗎?”


    “有的。”


    太太喜歡,不管用不用得著,青橙都留下了一部分,就怕急用的時候沒有,“太太想做什麽?奴婢這就安排。”


    “……玥兒的小睡袋做得很好,你幫我做兩個大人款的,平時可以當披風,晚上可以當睡袋。”


    “用羊皮的嗎?”


    “對,就用羊皮!”


    沈檸點頭,“還是老規矩,裏麵用鵝絨,以細棉布細細的縫成一格格填好,再以整塊棉布蒙上當裏子。外麵……就選個藏南的厚料子。”


    出門在外,難保沒有夜宿山林的時候。


    賈敬有了,一直保護他的那個人當然也要給一個。


    沈檸指著他們到倭國多幹些事,“像玥兒那樣做長點,多縫幾排小帶子。”


    這樣哪怕長點,下麵也可以收迴係起來。


    等到晚上不方便的時候,再放出來,就又是一個睡袋。


    “好的,那您什麽時候要?”


    “明天!”


    沈檸道:“你一個人忙不過來,就多找幾個人。”


    “是!”


    青橙沒有猶豫的就下去了。


    這確實不是她一個人能在一天之內忙出來的,她迅速迴到針線房,讓大家分工合作。


    至於各類藥丸和金瘡藥,沈檸直接喊了焦大,讓他到庫房看著拿。


    出外行走,她沒經驗,但焦大有。


    “這麽快就弄好了?”


    看到焦大提來的包袱,沈檸打開瞅了瞅。


    六神丸、華佗再造丸,天王補心丹、人參養榮丸以及十來瓶金瘡藥和十來包治風寒類的散劑。


    簽字上的有關功效也寫得清楚。


    看著是沒問題了。


    “再拿根參吧!”


    在關鍵的時候,人參是可以吊命的。


    反正這東西也不能放久了。


    沈檸記得紅樓中老太太的人參因為收藏過久,都朽化了。


    “用不上,他換銀子也行。”


    “成!”


    太太都發話了,焦大更不會反對,“我明兒迴家,太太有什麽信要帶著嗎?”


    這?


    沈檸一愣,站起來道:“你等一下。”


    她去女兒的房間,沒多大一會就拿迴兩張印了手印和腳印的紙。


    賈敬一份,她自個一份。


    “該說的話,我已經說得差不多了,你把這個給他帶上。”


    焦大:“……”


    別說,姑娘的小手印和小腳印還挺可愛的。


    他收過來,小心的疊好放懷裏。


    “對了,我還讓青橙做了兩件好像玥兒睡的大披風,你明兒去針線房取了。”


    “誒~”


    焦大知道那東西有多好。


    玥兒的小睡袋,對於行軍打仗的人來說,簡直不要太實用。


    “太太,那個小睡袋,您看是不是跟璉二爺說一聲?或者跟表姑娘藍枝說一聲?”


    “……嗯!”


    沈檸點頭,“等藍枝再過來,我跟她說。”


    推行出去,以後就好像行軍被一樣就更好了。


    “說到藍枝,我倒忘了,賈政和王氏出城了吧?府裏可知他們現在如何?”


    沈檸交待過焦大,派個府衛盯著些。


    “政二老爺聽了程姑爺的建議,又從族裏借了二兩銀,買了筆墨紙硯,據說,今天寫了不少對聯。”


    “……”


    沈檸忍不住挑了挑眉。


    她沒想到賈政那個沒用的,還能幹點實事。


    “那王氏呢?”


    “今兒……她喂牛了。”


    焦大有些一言難盡。


    “族裏給了三間屋,老牛就關在廚房那一間,就是吧……,老牛的屎尿挺多的,二老爺和二太太都不懂,因為老牛的屎尿還差點幹了一架。”


    兩個人細皮嫩肉的,從出生就是被別人伺候。


    如今伺候老牛……


    焦大挺無語的,“可能要不了幾天,那老牛就會被還迴族裏。”


    沈檸:“……”


    她不知道是不是應該笑。


    反正嘴角是上翹的,“成,盯著些。他們真要還迴來了,我請你喝酒。”


    她想喝酒慶祝,隔壁的賈母那心情就是無奈又心酸了。


    老牛啊!


    外麵有多少農家想要一頭?


    藍枝本來都畫掉了,可是看她掉眼淚,又給恢複了。


    結果……


    “母親,這事您就別管了。”


    賈敏聽到的時候,也是好半天沒說話,“牲口也確實不是那麽好養的。”


    就二哥和二嫂的樣,她都害怕他們把老牛養死了。


    那才是作孽呢。


    “唉~”


    老太太歎氣,“管什麽呢?我倒是想把他倆往好的地方管,可是你看,他們是聽我的人嗎?”


    自己不會養,不會向人請教嗎?


    王熙鳳其實有個主意,但是她不敢說,也不好說。


    反正換她是姑媽,自己不太會養,那就請教人,迴頭和那人合夥弄個牛車,每天哪怕隻拉十個人呢,他們也能分上五個銅錢。


    五個銅錢不多,卻也能買一斤粗糧。


    攢上三天,就是一斤大米。


    姑媽也就不用看姑父臉色吃飯了。


    王熙鳳其實挺擔心她姑媽吃不上飯。


    姑父恨毒了她,他掙了銀子,能帶姑媽花嗎?


    王熙鳳在心裏祈禱她姑媽別犯糊塗時,王氏麵對老牛的又一坨大屎其實已經快崩潰了。


    這東西太惡心了。


    “哎呀,賈家娘子,你這牛糞要嗎?”


    正在臥室兼書房寫對聯的賈政聽到了,他拿筆的手一抖,一張紙廢了。


    啊啊啊~~~~


    賈政想抓狂。


    牲口根本就不能放在廚房。


    那裏是做吃的地方,那老牛尿啊屎啊的,以後還讓他怎麽吃飯?


    要他說,他們的田少,根本就用不上老牛。


    王氏那個蠢的……


    賈政不明白她為何死活要留它。


    留它還搞不定它。


    “不要不要。”


    王氏好像看到了救星,忙道:“您要嗎?你要就過來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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