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顧不上祠堂裏的兒孫,憂愁的迴了府。


    分家對她這個年紀的老人來說,就是天塌了。


    但是不分家……


    老太太愁的中午沒吃下多少,晚上又沒吃下多少,夜裏還失眠了。


    她不敢分,也不想分,真要分了,很多事情恐怕就不能像沈氏說的那樣了。


    雖然赦兒如今看著不錯,可能肯定他以後還是那樣嗎?


    賈母不敢肯定。


    但是先把孩子們的嫁、娶銀子分出來,倒是可以的。


    如今的榮國府,早不複國公爺在世時的樣子了。


    不早做打算,赦兒和王氏比著敗家,等到孩子們大了,也許就真的嫁娶艱難了。


    “祖母!”元春來請安,看到老太太的黑眼圈嚴重,整個人都憔悴了,忍不住心疼,“是有什麽為難的事嗎?”


    她知道老太太去了東府一趟,迴來就坐立難安的。


    不用說是擔心祠堂裏的伯父和父親。


    當然主要是擔心父親。


    可……


    元春忍住心中的難過,“您告訴我,我陪您一起想。”


    “……”


    老太太拍了拍大孫女的手,“五月十五是個好日子,新平侯那邊肯定會有動作。”林之孝家的已經打聽到人家那邊請了官媒,要把三書六禮全程走一遍,“隻是你父親他們還在祠堂!”


    說到這裏,老太太就歎了一口氣,“到時候也不知道能不能出來。”


    “……珍大哥去宮裏謝恩,不是出了祠堂嗎?”


    元春沉默了一瞬,道:“還有我們家接旨,伯父和父親也是出了祠堂的。”


    賈母:“……”


    她看著孫女,眼睛裏忍不住多了一份探究。


    辦嫁妝,府裏公中出了三千兩,她額外補了兩千兩,另外,家中庫裏也有不少好東西,湊一湊,不算太上皇賜下的,也有一萬多兩銀子的嫁妝。


    所以家裏並沒有薄待這個孫女。


    怎麽如今……


    “祖母,祠堂裏的是我爹娘、哥哥和親伯父。”元春的眼睛泛紅,“我知道您擔心他們,我也擔心,但是……,有些錯,在自己家裏犯了,還有改正的機會,可有些錯……,一旦犯了,帶累的就是整個家族。”


    抱琴也是家生子,這幾天透過她,元春也算了解了家中所有事。


    雖然長輩們吵架的時候,都是避著人的,但是,結合時間、事件,元春還是猜了個七七八八。


    對父親說不失望那是假的。


    家中出了那麽多的事,父親要麽什麽都不做,要麽……,還不如什麽都不做。


    元春也沒想到,她曾敬慕的父親,會是那般的沒有擔當,沒有孝、慈之人。


    指著祖母再管束父親,那是不可能了。


    難得東府的大伯娘能在敬大伯不在家的時候,透過珍大哥管住他們所有人。


    那就不能拖後腿。


    她不能拖,祖母更不能拖。


    元春狠心道:“祖母,您知道嗎?我在宮裏其實早就見過皇上,後來的兩次,他好像對我有些欣賞,可是那兩次的第二天,我又都見到了晉王。”


    什麽?


    賈母驚的一下子忘了所有。


    皇家的有些事,是絕對不能摻和的呀!


    “甄太妃一直說照顧我,可……”


    元春的眼淚落下來,“可是您知道嗎?她每說一次照顧我,我的日子就艱難一分。”


    以前報喜不報憂。


    但現在……


    元春感覺再不把一些事,跟祖母說清楚,以後,祖母可能也會和母親一樣糊塗。


    ……


    寧國府,沈檸一邊帶女兒,一邊操心賈敏進京的事。


    算時間,這一會的賈敏應該動身了。


    好大兒寫給賈璉的信,以及她後來追上的信,也不知道,賈璉是不是都及時的收到了。


    如果收到,他會有什麽動作?


    真的什麽都不做嗎?


    如果李家不是那麽豪橫,賈璉大概不會以勢壓人。


    就好像紅樓裏,他不會對石呆子用強,搶扇一樣。


    賈赦因此打他板子,他也不曾後悔。


    但是,這一次是李家主動動賈家。


    賈珍咽不下那口氣,賈璉能咽下嗎?


    他還年輕,年輕通常都是壓不住火氣的。


    沈檸現在隻擔心,李家提早察覺危機,先跟賈璉他們動手。


    “來人,去問問,興兒迴來了沒有。”


    知道興兒當街告狀後,不管是她還是賈珍,都覺得,他是可以培養的。


    這段時間,興兒和林之孝表麵還在查刺殺賈珍的刺客,但事實上,他們已經在查李家的背後靠山。


    江南鹽商個個在朝中,都有靠山。


    李家是十大鹽商之一,靠山……更不會小了。


    李海中那能般朝賈家打主意,其背後的權貴,對賈家也一定懷有敵意。


    而且,她都能猜到皇上要對李家動手,對方能不知道?


    沈檸現在隻希望那人不是晉王。


    但不是的可能性又似乎很少。


    晉王是甄家的外孫呢。


    “太太!”


    興兒急匆匆的進院,早早就行了禮,“奴才剛迴來,正要進來稟告……”


    說著他望了一眼左右。


    青竹幾個很有眼色的退出。


    “說吧!”


    “李家的背後是晉王爺。”


    興兒的額上還有汗,“不過,晉王和他們好像也不是很熟,李海中進京,對付我們家就是一時興起,他最主要的目的,是繞開甄家,跟晉王熟起來,或者再找幾個靠山。”


    “……”


    沈檸的麵色微變,“有證據嗎?”


    “晉王府的管事吳汝保,曾兩次親到順天府牢裏,去見李海中。”


    興兒道:“不過,他當時是以朋友的身份進去的。”說到這裏,他頓了一下,“另外奴才還查到,財神賭坊也有晉王府的股,管財神賭坊這一塊的,還正是吳汝保。”


    沈檸:“……”


    “芹小爺被逼還銀子那天,吳汝保就在財神賭坊出現過。”


    在他們家小姐最好的日子,來要銀子,顯然就是來惡心他們家的。


    “……盯緊他。”


    “是!”


    興兒道:“奴才已經跟焦大爺說過了,焦大爺說他會派人看好的。”


    沈檸點頭,“你辛苦了,迴去歇著吧!”


    說著,她拍了拍手,青竹很快進來,“給興兒拿五兩賞封。”


    “謝太太賞。”


    興兒高興不已。


    “你們大爺現在不方便,外麵的事,你還得多跑跑。”


    沈檸道:“刑部那裏,從今天開始,你一天去三趟問刺客情況,逼逼他們。”


    想糊弄過去,絕無可能。


    沈檸知道,如今的刑部主官是晉王的人。


    甚至朝庭裏,好些個官,都是晉王的人。


    當初他們一力扳倒了太子,如今……


    “還有賭坊……”


    沈檸在原地轉了一個圈,“出去的時候,請焦大進來一趟。”


    “是!”


    興兒匆匆走了。


    這一次換成焦大過來。


    老頭子自那一次後,就很有些不好意思見沈檸。


    畢竟她要求的賣慘是假的,是斷條腿,可他差點就弄成了真的,害了大爺的性命。


    “太太!您叫我?”


    “坐!”


    沈檸看著青竹給老頭上了茶,這才揮手讓她出去,“興兒已經跟你說過晉王的事?”


    “是!”


    焦大的眉頭攏了攏,點頭應是。


    當年太子的事,還讓他心有餘悸。


    老頭子不想賈家再跟皇家的哪個王爺有牽扯了。


    尤其是晉王。


    他可是仗著太上皇,敢跟皇上叫板的人。


    “西財神魯鯤不僅開了票號,還開了賭坊,有他在,晉王手上不會缺銀子。”沈檸嚐試開口,“你認識道上會賭的人嗎?”


    什麽?


    焦大驚呆了,“太太的意思是……”


    “不暴露賈家,暗裏找人去鬧事。”


    沈檸道:“如果有個會賭的人,光明正大的贏他們的銀子,當然更好。如果沒有……,如侏儒殺手謝正虎那樣的人,其實也挺缺銀子的吧?”


    “……這個,奴才要好生想想。”


    “能辦就辦,不能辦……,就算。”


    沈檸道:“我就是有些氣不過。”看樣子,她也還年輕,“不過,因為他們帶累賈家,就完全沒必要了。”


    “是!”


    焦大稍為放鬆,“沒有萬全之策,奴才不會亂動。”


    賈家是他要守護的呢。


    但是他們想弄個萬全之策再從賭坊出手,卻不代表晉王願意別人惡心他。


    啪~


    看完信,晉王一個拂袖,把桌上的一整套茶具全都掃了下去。


    “好一個林如海,好一個賈家。”


    李家完蛋了。


    他們完蛋不完蛋,原先他是不在意的。


    沒有李家,反正總會有其他家。


    現在的關鍵是,賈璉在李家那麽一鬧,李海木一個猶豫,整個李家都讓皇上的人一鍋端了。


    一鍋端啊!


    隻要一想到,李家的所有財物,俱要落到皇上手中,晉王就受不住。


    那個曾在他麵前唯唯諾諾的弟弟,憑什麽敢昂著頭看他?


    如果不是父皇瞎弄,他又何至於此?


    明明他才是他最疼愛的兒子,明明他跟著太子觀政多年,繼太子之後,比誰都更有經驗,父皇怎麽就能把皇位那麽隨便的指人?


    晉王在房間裏,煩躁的繞過來繞過去。


    他離大位隻有一步之遙。


    這一步怎麽就這麽難?


    如今讓皇上得了李家的家財,他以後想幹什麽不是更方便了?


    晉王很清楚,雖然經營了這麽多年,但是,沒銀子沒人手的那個弟弟,因為皇帝的身份,能比他更容易的掌控朝堂。


    他一直在想法子。


    在朝堂上想法子,也在後宮想法子。


    曾經……


    想到那個,剛剛被賜婚出宮的元春,晉王更煩躁了。


    母妃一直讓他別急,也壓著元春,就是為了那最後一步。


    可現在全完了。


    是皇帝知道什麽提早規避,還是……因為寧國府母子二人的謝恩,以至於從源頭上出了意外?


    史老太君和王氏是幹什麽吃的?


    她們那麽想讓元春走他母妃的路子,怎麽就讓沈氏弄得半途而廢了?


    晉王很生氣,“來人,去查一下榮國府是怎麽迴事。”


    “是!”


    下人應下,出去未久,吳汝保進來,“王爺,榮國府的事,奴才知道。”


    “你說!”


    “榮國府如今有四個主子,都被關進賈家祠堂。”


    什麽?


    晉王驚呆了,“賈敬迴來了?”


    不可能啊!


    整個賈家,能讓他忌憚的,隻有賈敬。


    哪怕如今的他是個白丁。


    可賈敬往那裏一站,莫名的,晉王就是有種壓迫感。


    這種壓迫感跟太子哥哥給他的雖然不一樣,卻更有一種心驚。


    曾經,他們一直都有交手。


    可是,他這個父皇最疼愛的兒子,十次中,也有六次是敗的。


    父皇會對太子哥哥嚴格,他和太子起衝突,十次有八次是護著他,但是對賈敬就不一樣了,那是真的當子侄。


    “沒有沒有。”


    吳汝保忙搖頭,“賈敬還老實待在道觀,如今寧國府掌家的雖是賈珍,但是,他一切都聽其母沈夫人的,如今她又是一品浩命了,在賈這的話語權更多。


    奴才打聽到,五月八日晚,賈赦、賈政和其妻、子,就被關在了祠堂,太上皇賜婚時,他們短暫出來了一下,就又進去了,到現在都沒出來。”


    晉王:“……”


    他在想沈氏。


    似乎是叫沈檸的吧?


    沈大學士的女兒。


    曾經她還和他的王妃有過相交。


    後來賈敬灰頭土臉的去了道觀,她也跟去了。


    現在……


    想到寧國府近幾個月的事,晉王的臉上一陣扭曲。


    想起來了,國庫就是她先還的。


    若不是她還庫銀,皇上哪有銀子去賑災?


    若不是李海中那個蠢蛋,對賈家出手,讓順天府的唐老頭抓到把柄,皇上又憑什麽對李家出手?


    越想,晉王喘的氣就越粗。


    賈敬不在,這姓沈的又跳出了來嗎?


    好大的膽子。


    “去查!”


    他咬著牙道:“去查沈氏和賈敬有無通信。”


    那什麽看破紅塵,所以沈夫人剝了他的所有……,也許就是人家夫妻的障眼法。


    就是糊弄他們這些人的。


    “所有賈敬的書信,都給本王拿過來。”


    他要看看,他到底是人是鬼。


    隻要讓他查到蛛絲馬跡,一定奏請父皇,徹底打下他們。


    “還有林如海。”


    晉王想到什麽,又道:“查一查他和賈家的書信。”


    父皇上次提到林如海時,表情很不對。


    “查到了,都給本王拿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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