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一早,我們就來到了南江湖司,按照武林大會議程,我們江湖司的人要去主持開幕式,陳清揚不會出席,所以這種事情就落在了我跟張幼謙的頭上。


    張幼謙前後換了十多套衣服,畢竟是三十年來第一次武林大會,江湖上但凡有些頭臉的高手都來出席,所以他這次十分看重,不斷征求我的意見。


    我向來對衣著不是很在意,不耐煩道,咱們是江湖司中人,我們穿著紅衣捕頭製服,誰去了不懼怕三分?


    張幼謙道,是啊,這一點我怎麽沒想到,到時候江湖所有人門派的焦點肯定在我們身上,咱們可不能給江湖司丟人,要不要做個頭先?


    我沒好氣道,我想先把你頭做掉。


    我倆一出門,早有主辦方馬車在江湖司門口。


    由於朝廷馬改政策,整個江湖司連匹公馬都沒有,張幼謙有一匹獅子驄,被林紅衣騎走了。


    劉三斤、江南特意想辦法整了一輛風格古香古色的馬車來代步,他們兩個在金陵混了幾十年,辦這種事情還是比較在行的。


    畢竟是朝廷公職人員,代表朝廷的臉麵,參加個武林大會還要步行,說出去太丟份兒。


    桃山在金陵城北十裏,如今已是七月,桃枝之上掛滿了青桃,再過個半月,估計就要熟透了。


    才出了城門,就聽到一個童子攔車道,車上兩位可是蘇、張二位大人?


    我說正是。


    童子說,兩位請隨我來,我師父有請兩位。


    我正要拒絕,卻聽童子道,對了,我師父是柚木道長。我倆一聽,難道又有什麽事不成?反正還有時間,先去看看也不遲。


    吩咐車夫等候,我倆下車隨童子左拐右拐,來到了一處偏僻胡同,柚木正在擼袖子劈柴,院子裏駕著一口鍋,裏麵不知放著什麽東西,熱氣騰騰,味道很是衝。


    見我們到來,示意我們稍等片刻,沒過多久,就聽得轟隆一聲,柚木以內力護住鐵鍋,施展內力忙的手舞足蹈,最終鐵鍋之內,出來一個黑黝黝、黏糊糊的東西。


    柚木將那東西扔給童子,說找點白麵、紅糖兌水和好,給我捏成紅果兒大小,裝到我們買的寶葫蘆瓶裏,咱們下半年的生活費,就靠這個了。


    張幼謙問,柚木道長,你又開始弄假藥了?


    柚木睜大眼睛道,你怎麽能憑空汙人清白?煉丹乃我們琅琊閣如此神聖之事,怎麽到你這裏成了造假販假?再說了,你家大業大,可曾體會我們升鬥小民生活之艱難?


    張幼謙嘿嘿一笑,你是天下排名前十的高手,可不是什麽升鬥小民,我隻是沒想到,堂堂三境之外的大宗師,竟然還做這種勾當!


    柚木不屑道,武功高又怎麽了,武功高就不要吃喝拉撒了?再說這算什麽,想當年你師父柳清風,去青樓還不給錢呢!


    張幼謙問,你怎麽知道?


    柚木怒道,老子掏的錢好不好!


    我見兩人嘴官司沒完沒了,連忙勸阻道,道長,這次你喊我們來,不會是為了這事吧?


    柚木道長這才冷哼一聲,我這人一生氣,記性就變不好,我忘了找你們來什麽事情了。


    我心說這樣不行啊,於是連道,道長大人大量,跟我們這些晚輩計較什麽?張幼謙,你還不趕緊拿銀票讚助一下道長?


    柚木道長怒道,俗話說,誌士不飲盜泉之水,廉者不受嗟來之食,你們這些年輕人,目無尊長,有錢就了不起嘛?以為區區十兩八兩銀子就能打發我了?告訴你們,沒五十兩,這件事兒免談!


    張幼謙取出一張百兩銀票,說剩下的不用找了,買口好點的棺材,也算我們晚輩盡點孝心了。


    柚木收了銀子,這才道,這還差不多。


    我說不知前輩有何指教?


    柚木說,這次武林大會,你們怎麽看?


    我說江湖之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有這麽一個大會,將天下武林聯合在一起,利益休戚相關,也不是壞事。隻是他們要借機去清算秦三觀之事,我就不喜歡了。


    柚木冷哼道,清算秦三觀?就憑他們一群烏合之眾?當年天下十大三境外的高手都被秦三觀抓去做了苦力,你覺得這些阿狗阿貓聚在一起,能做成什麽事?連給他提鞋都不配!


    我連問,那前輩的意思是?


    柚木搖搖頭,說我琅琊閣術數無雙,卻也看不透其中之局,不過近日來,我發現桃山之上,戾氣越來越重,天地之間真元波動也異常,極有可能是有人在幕後加持黃陣圖,你們切記要小心了!


    我環顧院落,並沒有看到白寵。當年,白寵是黃陣圖的守陣獸,也許他能知道一些事情,於是問,青靈道長哪裏去了?


    柚木道,三十年來青靈子犯下滔天罪行,自覺罪孽深重,決定洗心革麵,出家做和尚去了。臨走前,他托我帶你一句話。


    什麽話?


    柚木說,三十功名塵與土,一朝看透解語花。


    我疑惑道,這是什麽意思?


    柚木撇嘴,我怎麽曉得?


    我心中盤算,既然柚木說天下氣運有變,那多半是不假的了,這種東西我雖不動,但最近金陵城發生的事情,卻也透著一些不尋常。


    這兩天正是桃山武林大會,看來要再去探一次黃陣圖了,我心中暗想。


    不過片刻,那童子從內屋拿著三個血葫蘆出來,說,師父,咱們的靈丹妙藥弄好了,馬上就是武林大會了,咱們趕緊走吧!


    張幼謙聞言,說,什麽靈丹妙藥,要不要拿幾個來嚐嚐?


    柚木還生他氣呢,於是道,正宗呋喃丹,用3911或者1605趁熱送服用,要不要給你來點?


    張幼謙連搖頭,說我還想多活兩年呢。


    童子不知從哪裏弄了一個幡兒,正麵寫著:鐵口金斷、一卦千金,反麵寫著:專治難言之隱。


    老八門中,金皮彩掛,金皮不分家,算命的也多半賣藥。


    張幼謙望著他們背影道,這柚木道長卻也有趣,明明是大宗師境高手,又是絕頂神醫,卻始終一副遊戲江湖,混吃混喝的樣子。琅琊閣內明明有明豔無雙嬌妻,卻又動輒就離家出走,想不通啊,想不通!


    我心中卻默然,張幼謙是富家弟子,雖然也半路習武,卻始終不算是江湖中人,對江湖中的一些人、事也是一知半解。


    琅琊閣出自天機閣,柚木又是術數第一人,在這一行當內,洞察天機者,命中必然缺一門,鰥寡孤獨殘。


    柚木乃琅琊閣不世天才,又娶了琅琊閣第一美女,他又如何不能明白其中道理?之所以做出一副如此浪蕩江湖遊戲人間的樣子,窮酸落魄,以賣假藥為生,多半是不想拖累家人吧。


    張幼謙道,走吧,今日是武林大會第一天,去早了沒準還能一睹金陵十二釵風采呢。


    我說幸虧林紅衣不在,否則你又要被揪耳朵了。


    旁邊有人道,誰說我不在?說話者,正是林紅衣,不知何時,她騎著獅子驄,等在了馬車門口。


    張幼謙連忙道,紅衣妹妹,是你師兄說要帶我去見識下金陵十二釵,被我義正言辭拒絕了的!說著,他連忙給我擠眼睛,作出一副江湖救急的表情。


    林紅衣將信將疑,果真如此?


    我說,好像大概算是吧。


    林紅衣道,難怪師父說,你們盜聖門沒有一個好東西,這話真不假!


    我心說你這是無差別攻擊啊,三年前你們盜仙門因為政治立場錯誤陷入饑荒,給你們雪中送灰的可是我們盜聖門啊!


    我正要爭論,林紅衣對張幼謙道,你跟我走,有事情安排給你。


    張幼謙衝我聳了聳肩,意思是兄弟對不住了。我擺了擺手,如今這年頭,重色輕友已是標配了。


    我坐入馬車,行走了五六裏,忽然覺得路線不對啊,這不是去桃山的路,連忙問車夫,道,這是要去哪裏?


    車夫道,我家小姐要見你。


    我說我不認識什麽小姐,大姐,趕緊將我送迴桃山。


    聲音剛落,卻聽到一個嬌滴滴聲音道,蘇大人,奴家又不是洪水猛獸,你就這麽不願意見我嗎?


    我順聲看去,此人我卻也認識,正是秦淮四豔之一的柳靜容。去年在秦淮河上,我曾與她見過一麵。


    當時我還作一句上聯,江南十裏煙波,無情最是章台柳。那時馮零感也在,張幼謙出的下聯,金陵千年王八,長壽不過二馬馮。正是那夜之後,我們與馮零感徹底交惡。


    金陵城內風月場所天下聞名,便是京城、杭州、揚州與之相比都遜色三分。秦淮四豔、金陵十二釵,更是豔名遠播。


    這柳小姐,更是秦淮四豔中的翹楚,聽說以前跟著馮零感,如今馮零感已死,她沒有了後台,整個金陵城風月場中的人,恨不得生啖了她,所以最近很少拋頭露麵。


    今日是武林大會,主辦方邀請了她前去獻藝,卻不知為何在這裏遇到了她。


    我問道,不知柳姑娘找本官何事?


    柳靜容戚戚欲淚,道,蘇大人不知道,幹爹死後,這些日子靜容被人欺負的有多慘!


    我心說暗自警惕,這女人不愧是秦淮四豔之首,幾句話幾個表情,便讓人心中酥了,生出一種保護欲望。


    我說,柳姑娘,咱們有事說事,別整些沒用的,我還有正事兒呢。


    柳靜容見我不吃這一套,收了柔弱受人保護的模樣,換作另外一副表情,道,蘇大人,馮公公死了,我想投靠大人。表情很是淡定,神色前後變幻之快,堪稱戲精。


    我心中盤算,她原來是為這事兒找我。不過,這女子常年混跡風塵,在金陵城也算是一個人物,既然她要投誠,那總得拿出點像樣的東西,於是問,你對我有什麽用處?


    嘩啦!


    薄紗輕落,柳靜容半裸著身體,道,我的用處說不完!說著,就往我這邊靠過來。


    我哈哈一笑,向後退了出去。


    柳靜容道,怎麽,看不上我?


    我搖了搖頭,說,柳姑娘國色天香,沒有男人能夠抵擋住你的誘惑。


    柳靜容淡笑,那你不是男人?


    我笑道,那倒不是,隻是下次色誘我的時候,拜托你別吃韭菜和大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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