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如京雨柔所說,離火洞內石壁上的怪異符號,是冥界通往人間的往生門陣法。雖然遭到了破壞,這些符號之中,還是蘊含著一些非人間的怪異力量。


    正因為如此,上次看到這些符號時,我全身經脈如被焚燒一般,而徐開山也正是從這些符號中獲得對抗寒毒的力量。


    鍾長生看到徐開山滿頭白發,不由感慨道,上次見君,意氣風發,想不到二十年後,徐兄竟成了如此模樣,真是世事無常啊。


    徐開山曾經說過,當年從冥山迴來後第一站,就是琅琊閣。也就是說,他與鍾長生早就認識,不過徐開山卻對鍾長生沒有好臉色。


    鍾長生問道,徐兄這些年過得可好?


    我心說這不是廢話嘛,先是在六扇門被關了十幾年,妻離女散,然後又中了第一奇毒,徐前輩一生經曆的坎坷,恐怕非常人能說料到。


    即便如此,當日他跟我說,要想狗一樣活著的時候,我心頭忍不住還是一酸。歲月磨去了徐開山的傲氣,但他卻不曾向著命運低頭,隻因為他心中還有一分堅持。


    徐開山緩緩睜開眼睛,冷冷道,你竟還有臉來見我?


    鍾長生說好歹咱倆當年也朋友一場,而且我對你還有救命之恩,徐兄這麽說,讓鍾某有些寒心了。


    徐開山目光清冽,眼神中露出鄙夷的神色,他道:姓鍾的,虧你琅琊閣忝列三大出世門派,你為了得知冥山傳承所在,處處算計與我,明麵與我義結金蘭,暗中卻向江湖中透露我的行蹤,甚至還與金針山莊演了一出美人苦肉計。這樣的人也算朋友的話,朋友這兩個字,真是廉價的很。


    鍾長生哈哈笑道,美人投懷送抱,英雄暗香難拒,此乃天下一大美事,徐兄怎麽說的如此苦大仇深?難道那天晚上,你不爽嗎?


    徐開山怒喝道,你閉嘴!


    鍾長生當然沒有閉嘴,他注視著徐開山,道,如今你是廢人一個,諒你也掀不起風浪來,不但冥山絕學我誌在必得,就連這離火洞內的秘密,也盡在我掌控之中。


    京雨柔皺了皺眉,笑吟吟道,這些年來,鍾閣主號稱三境之下第一人,卻不知道修為究竟如何呢?


    她麵帶笑顏,目光卻淒寒如霜。


    鍾長生所作所為,已引起她不快,作為風雲島主人,她覺得有必要提醒下鍾長生,這裏究竟是誰的地盤。


    未等鍾長生迴答,卻聽到腳下離火洞內,又是傳來一陣轟鳴聲。


    我暗中琢磨,離火洞乃至陽丹幻化而成,為了破壞掉冥界的往生門,而從今天開始,這離火洞活動異常頻繁,難道有什麽事情要發生?


    就在此時,離火洞內石壁之上,那些怪異符號開始亮了起來。盡管少了一道符,但是陣法卻仍然啟動起來。


    徐開山對我道,石壁上的符號非人間之物,不過卻暗含天地屬性,一些隱藏的黑暗力量,若能夠掌握和支配這些陣符之人,在天下至少能排進前十。


    我說你不就是就是地榜第二嘛。


    徐開山糾正道,是天下前十,不是世俗之內的前十。江湖浩瀚如海,你真以為區區三境便是武功的極限?所謂天地人三榜便是人間武學至高?便是三境之外,仍有天人境、金剛經和破碎虛空境等不同境界。


    鍾長生愣在原地,雙目一動不動的注視著石壁之上的符號。


    徐開山也問道,你看出什麽沒有?


    我說這些符號應是記載了天地法則的一些文字,不過這種文字卻不是線性的。


    此話怎講?


    我解釋道:我們人間尋常文字,都是線性描述的,比如“一個圓”,我們隻有分別看到這三個字,才能確定一個指稱。但是這種符號文字,卻不是線性的,我們無需按順序去讀出這一百多個符號,隻需要一眼,就立即懂這一百多符號表達的什麽意思。若我沒有猜錯,這一百多個符號,從未重複過吧?


    徐開山點頭道,確實如此。


    我說若沒有猜錯,這是與冥界的一套通訊方式,若非被人破壞,又被地心離火禁錮,恐怕京教主說的往生門之事就要成真了。


    鍾長生如老僧入定一般,看上去好像進入了某種奇妙境界之中。他表情忽而歡喜、忽而憂愁,看上去有些可笑。可無論是京雨柔、還是徐開山都沒有笑出聲來。


    徐開山道,琅琊閣精於算術和易理,鍾長生雖人品有瑕,情商不高,可是論悟性,恐怕在天下也是出類拔萃的。


    我問道,難道他參透了這些符號的含義?


    我都說了,這些符號之中暗含天地運行法則,這些法則是無法參透的,但是境界、思維、經曆不同的人卻能看到不同的幻象,這才是其厲害之處。


    忽然,鍾長生撲騰坐在了地上,醒轉了過來。


    京雨柔問道,不知鍾大俠看到了什麽?


    鍾長生冷汗淋漓,看了我一眼,又望著洞口之外的天空。


    先前還是霧氣朦朧的天空,如今一片烏雲壓頂。


    漆黑如夜,如同天公打翻了墨汁,將天空染成了一片黑。


    離火洞內,轟隆聲起,一股股熱浪傳了上來,整個風雲島地麵開始晃動起來。這座以離火洞為中心的火山島,隨時都有噴發的跡象。


    天空之中隱約傳來雷聲。


    天雷勾地火。


    這一聲雷下去,恐怕整個離火洞噴發了,而風雲島即將遭到一場浩劫。


    鍾長生目瞪口呆的看著雲層,我們順勢看去,卻見烏雲之後,隱約能看到兩隻巨大的眼睛,沒有一絲表情,目光空洞無情的盯著這個世間。


    我心中一凜,這是什麽妖怪作祟?或者是我眼花生出的幻覺?不過如京雨柔、徐開山都看的目瞪口呆,神情不似作偽。


    就在此時,漆黑的天空之中,一道亮光忽至。


    京雨柔訝道,仙劍?


    來者正是一柄鐵劍,幾乎在瞬間,從視線的盡頭穿越到頭頂的這片烏雲,向著烏雲背後那一對冷漠的眼睛刺了過去。


    那片烏雲後麵的存在,看上去十分忌憚這把鐵劍,竟然很快就隱匿在黑暗之中。與此同時,離火洞也也逐漸安靜下來。


    風雲島一場滅門浩劫,幸免於難。


    鍾長生環顧四周,說了一句話,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化作龍。


    我心說琅琊閣的人喜歡神神道道,你會做詩我也會。於是接了一句,若是落了油鍋內,半邊紅燒半清蒸。


    鍾長生又道,北冥有魚,其名為鯤。


    我接道,鯤之大,一鍋裝不下,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大,需要兩個燒烤架,一個蜜汁,一個麻辣,來瓶雪花,勇闖天涯。


    京雨柔笑道,莫非我們風雲島夥食不好?怎麽竟惦記著吃了?


    鍾長生麵無表情,難道剛才看到的一切讓他變傻了?不能夠吧。或者,他獲得了什麽特異功能?


    島外喊聲震天。


    李長陵闖了進來,道,師父,咱們走吧。


    鍾長生這才站起身,氣焰也不如先前那樣囂張,對我道了一句,造孽啊。說罷,在李長陵的攙扶下,準備離開。


    我心中不爽了,這老神棍,說話喜歡說半句,這種人就喜歡故作神秘,裝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要不是打不過他,這種人我見一個打一個。


    李長陵道,本要約你痛飲三杯,想不到今日竟如此收場。


    我哈哈一笑,說你師父是你師父,你是你,這一點我還分得清的,不過到時候我要去琅琊閣作客,可別吝嗇酒菜。


    李長陵道,那是自然。


    有屬下進來稟報,說江湖各大門派的人進攻風雲島了!


    原來剛才離火洞內氣運忽變,導致整個風雲島發生了變化,而風雲島上原本設置的一些禁製,也逐漸撤了去。


    原本準備偃旗息鼓的各大門派,在海陸空三路失利之後,本來心灰意冷,準備各迴各家,但濃霧陣一去,風雲島全貌呈現在眾人麵前,他們立即改變了想法。


    在李名秀發出的盟主令中,幽冥教除了倒行逆施、殘害忠良之外,為了吸引各大門派加入到討伐隊伍,將風雲島描述成一個擁有金山銀山的神秘之地,而加入征討大軍,就有機會瓜分和霸占風雲島資源的機會。


    有了這麽一筆錢,一些中小型門派,就可以輕鬆的完成原始資本積累,而一躍成為大中型門派。


    正如我們所料,南宮世家並沒有親自參與。


    一是由於南宮長清疲於應付尋樓夜的報複;二是他們與幽冥教同處一州,有些事情在背後謀劃一下可以,但一旦撕破臉皮,恐怕雙方都不會好過。


    可是各大門派就不一樣了,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一道理亙古不變。


    若李名秀沒有許諾過他們足夠的好處以及幾乎不用付出的投入,這些人才不會傻乎乎跑到這裏來給武林大會助陣。


    江湖道義,嗬嗬噠,能值幾個錢?不如真金白銀來的實在一些。


    離火洞內,李長陵扶著鍾長生先行離去,他們不想參與江湖中的尋常紛爭,徐開山為壓製寒毒,繼續在離火洞修煉。


    我與京雨柔來到石洞之外,六艘戰船,迎著錢塘海潮,向風雲島行駛過來,逍遙二仙如兩個弄潮兒,施展輕功,來到一艘船上。


    噗噗噗。


    兩人順手抓人,不管不顧,直接扔到了錢塘江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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