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藤少佐的出醜,讓他成為天狼號船上的一個笑柄。 接連兩次,他被我整蠱,導致加藤在船上的威信驟減,熱京東和道本一兩人又暗中攛掇,加藤的幾個得力助手,脫離他的陣營,投入別人懷抱。


    丟失三四萬兩銀票,中出中佐大雷霆,組織了三個少佐,幾乎將整艘船翻了個底朝天,所有人都必須脫了衣服驗明正身,折騰了一整天,絲毫沒有任何頭緒。當然,以我的能力,在這麽大的船上藏些許銀票,並不是什麽難事。


    倭寇是一群很奇怪的群體,有著常人無法理解的思維邏輯,這與他們彼此之間互不信任,彼此提防。這些人沿海燒殺擄掠,視人命如草芥,幾乎沒有忠誠與信譽。


    倭寇領汪橫對他們的領導,也隻是名義上的,如果符合他們的利益,他們當然義無反顧,但若與他們的利益背道而馳,就是親娘的命令,他們也照不遵守。所以那個叫謝東來的灰衣老者對中佐許以重金之後,天狼號調轉船頭,開始向橫江港駛去。


    加藤遇到我時,目光中露出狠毒之色,倭寇內部並不禁止私鬥殘殺,榮華富貴兩人都提醒我要小心些,以免找了加藤的道兒。


    這兩人整天都跟我在一起,還是比較講義氣的,一來他們還沒有適應這種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倭寇文化,二來我們都是同一批上賊船的,與其相信那些殺人不眨眼魔頭,不如一起同來的知根知底。


    這兩人,富貴看上去比較憨厚一些,平日裏隻知道埋頭幹活,榮華性子比較跳脫,話也比較多。這日三人在船下清潔掛住的海草和貝類,這些東西對船體的損害比較大,倭寇又缺少專門的維護人員,於是這種髒活累活,就讓我們這些新來的去幹。


    我問他們二人怎麽去來作倭寇,榮華道,這兩年倭寇橫行江南,老百姓死傷無數,我倆尋思著棺材鋪買賣好做,於是合夥開了一家,誰料,兩年下來,卻賠光了老本。


    為什麽?我問道。


    榮華歎了口氣,說都說匪過如梳,兵過如篦,倭寇過如蝗蟲之害,所到之處,寸草不生,去年我們兄弟倆在的那個村子,三百多口人,竟被十幾個倭寇給屠殺了,我們運氣好,躲過一劫。老百姓人心惶惶,有錢的都逃到內6去了,其他人誰還會買棺材?一般都是堆在一起,放上石灰埋了。


    我聽的心驚肉跳,以前隻是聽說倭寇橫行,但沒有概念,聽了榮華富貴兩人親眼見聞,深知倭寇之毒,已入膏肓。


    我問道,那朝廷呢,兵部不是每年都派兵追剿嘛?還有江浙巡撫胡大人,不也親自督戰嘛?


    榮華指了指船上那些人,你以為就憑這艘船上的烏合之眾,能夠在江南一帶橫行無忌?那就錯了,這些人不過是一些引子而已。真正在後麵布局的,有兩種人,一種是甘當走狗,勾結倭寇,甚至給倭寇提供信息之人,另外一種,就是江南的一些名門大族了。


    經他一說,我大體能夠明白倭寇之亂的真正原因了:土地兼並。(注)


    江南號稱魚米之鄉,土壤肥沃,在一些名門望族眼中是一塊肥肉。然而這些土地都是農戶所有,若僅用高利貸、巧取豪奪等手段,度太慢,於是一些江南大族開始與倭寇勾結,直接造成大量土地荒蕪,然後理所當然的將土地據為己有了。


    這種事情我能夠想到,朝廷自然不會不知道,大明朝景元年間以來,經濟形式下行趨勢明顯,朝廷財政麵臨著巨大的壓力。


    對此,朱潤澤在江南鼓勵種桑麻,重開朱悟能時期關閉的市舶司,以向外輸送茶葉、絲綢等,大開方便之門,然而市舶司剛開立兩年,東海之上,倭寇開始橫行。一開始,倭寇還是隻是在海上搶劫,到了後來,直接進入內6。


    這次朱潤澤南下江南,估計也與倭寇橫行有關。


    我仔細打量兩人,這兩人看上去尋常,但目光之中,並不是如尋常百姓那般唯唯諾諾,而是偶爾露出一股神采,我試探問道,兩位恐怕不是被抓來作倭寇的吧。


    榮華一楞,富貴也一臉戒心,你什麽意思?


    我說兩位看上去相貌普通,做人低調,但是幾日下來,我見兩位站臥行走,極具自律,若沒猜錯,應是行伍中人吧。


    榮華與富貴換了個眼色,富貴搖了搖頭,道,蘇兄弟,你這話會給自己帶來殺身之禍的。這幾日相處下來,你做人有原則,又不肯同流合汙,我們兄弟很是欣賞你。而且你對我二人有贈藥救命之恩,我們不應瞞你,但此事事關重大,關係朝廷安危,若你能答應,今日之事絕口不提,我們兄弟可保你性命,如若不然,為了朝廷,為了大明,我們也隻能痛下殺手了。


    聽到這話,我才肯定,他們竟是軍旅中人。


    既然如此,我也實話告知兩位,在下蘇猶在,金陵六扇門江湖司捕頭。這次來船上,其實是躲避江湖仇家。在船上時,兩位兄弟雖然低調,但我也知並非普通之人,隻是擔心隔牆有耳,一直沒敢出口相問。


    榮華也是滿臉興奮,在姓章名元敬,這位是趙子理,我們二人是俞大猷將軍手下的斥候,這次潛入天狼號,正是奉命而來。


    我心說難怪兩人如此低調,我說道,兩位兄弟,在下對倭寇一行也深惡痛絕,若有用得著在下之處,盡管直說。


    張元敬和趙子理商議了下,才道,蘇老弟,這次我們上天狼號,一是為了這艘船上的一份賬本,裏麵記載了倭寇近些年來與內地漢奸的勾結交易,還有一事,就是要跟蹤天狼號動向,俞將軍已做好部署,準備一舉殲滅。


    這是朝廷最高機密,按軍規,此事透露與你,是要砍頭的,不過我們權衡再三,告訴蘇兄,是我們見蘇兄弟武功高強,又俠義心腸,請蘇兄弟能夠出手相助。


    我說你別給我扣高帽子了,我是朝廷任命的捕頭,你們是大明軍人,我們軍民一家親,你若有難,我一定幫忙的。


    張元敬道,這賬本,就藏在中佐的房內,不過前幾日銀票失竊之事,已讓他提高警惕,若再要下手,恐怕很難了。我們同來的那位江湖妙手,上船前卻被那些賊人殘害了。


    我知道他說的正是那位在洋口鎮上船前被殺的那人,心中一陣惋惜。不過,既然答應幫他們,哈哈笑道,你們要偷東西,這事情找我就對了,不過這事要從長計議。


    張元敬問道,有何高見?


    我說我這裏有幾個成語,分別是打草驚蛇、聲東擊西、投石問路、老樹盤根、觀音坐蓮……


    於是三人商議,將盜竊賬本之事情定了下來。


    我說再過幾日,天狼號就要在橫江港停靠了,到時候別說是賬本,就連中出中佐也一起抓了。


    張元敬、趙子理聞言大驚,什麽?


    我將前幾日去盜丹時將中出、謝東來與王八先生之間的偷聽到事情跟兩人大概講了一遍,隻見張元敬、譚子理臉色凝重道,要盡快將這件事通知俞將軍。


    我問怎麽迴事?


    張元敬道,臨出前,我們接到通知,五月初五,皇帝陛下要親臨橫江港視察大明水師!


    我心下一沉,認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這是要搞事情啊。


    身份不明的謝東來,橫行江浙的倭寇,勾結異族的江浙大戶,汪橫、徐開山、封萬裏、武林盟、幽冥教、大空寺、九華山,有的是為江湖恩怨,有的是爭奪天下至寶,還有為前任皇帝朱悟能若有若無的音訊,都有意無意的來到了江南,都難道這僅僅是巧合?


    我隱約覺得事情不妙,但頭腦中一片亂麻,不得要領。這時候,船尾清理完畢,到了午飯時間,有人將我們吊了上來。


    午飯是糙米飯和一些用海鹽醃製的死魚爛蝦,剛開始難以下咽,但幾日下來,卻也已經習慣了,在這種船上生活,衛生是一件極為奢侈的事情,每日用海水洗臉,幹了之後,臉上有些澀。


    我們領了飯菜,來到一處外艙僻靜處,邊吃邊低聲商量賬本之事。就在此時,加藤少佐帶著十幾個打手走了過來,其中有兩人守住門口望風,其餘人將我們圍在正中。


    俗話說吃一塹長一智,這小子連著栽了兩個跟頭,按理說不應該這麽認死理啊,心中盤算要不要再出手教訓他們,真元才釋放出去,我感應到有人在三樓看著我們。


    這人是中出中佐,這艘船上權力最大之人,此人武功浪人五段,相當於知玄中上品之間,至少這艘船上,數他武功最高了。


    我意識到,這次加藤的行動,極有可能是中佐授意的。我們三人一來船上,他的銀票就被偷,想不懷疑到我們頭上都難。


    我與章元敬、趙子理對視一眼,以筷子在地上寫了兩個字,不戰。


    注:倭寇之亂,我得出的原因是土地兼並,僅是一家之言,純屬故事需要,並無實際考據。


    另外,明天婚禮幫忙,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停更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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