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男子約四五十歲,淵渟嶽峙,臉上一副不怒自威神色。


    中年男子同桌的還有兩人,一人身穿黑衣,身形微胖,半眯著眼,如同睡著,身上卻散發著危險的氣息,我能感應到此人身上真元波動,心料此人看似人畜無害,實則是一內家高手,隻是與尋常江湖人相比,卻少了一絲匪氣。另一人是一名儒衫老者,胡須微白,嘴角帶著笑意。


    李牧歌聞言,連衝這一桌拱手道,方才李某口放狂妄之言,先生見怪了。中年男子饒有興趣看著他,說不如過來共飲一杯?李牧歌沉吟片刻,道,在下還在當值,實不該此。


    中年男子哈哈一笑,看了那黑衣漢子,那漢子從懷中掏出一塊銀子,扔給掌櫃,道,我家老爺請這位公子飲酒,你可有意見?那掌櫃用牙咬了一口銀子,嘻嘻笑道,我們天香樓的服務宗旨,就是滿足客人的一切需求。李小子,今日放你半日假,你可要陪好這幾位貴人。


    我正要迴到座位,中年男子道,這位小兄弟,路見不平仗義相助,甚合我意,若肯賞臉,不妨過來一敘。我指了指徐若男,說了句抱歉,佳人有約。那中年男子嗬嗬一笑,衝徐若男招手。


    徐若男倒也大方,起身過來,坦然落座。一旁黑衣男子看到徐若男,目露警惕之色,全身戒備,中年男子喝止一聲,那人又半眯眼睛,不再說話。


    儒衫老者叫了碗筷,又打一角酒,為眾人斟滿。中年男子道,在下姓黃,不知幾位如何稱唿?我們幾人互報了姓名,中年男子又道,聽這位李公子談及科考,必是參加今年春闈的貢生了。


    李牧歌道,聖人有雲,君子遠庖廚,不該從事這種賤差,不過生活所迫,真是慚愧。中年男子卻道,好男兒誌在千裏,英雄不問出處,聽李公子誌存高遠,我甚感興趣,卻不知閣下對治國一道有何看法?


    李牧歌笑道,在下雖家境貧寒,卻也不是雙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之人,從十四歲起,便遊曆天下,嚐過塞外風沙,也品過江南美景,若論治國之道,在下倒也鬥膽議論幾句。


    中年男子道,願聞其詳。


    李牧歌飲了口茶,緩緩道,我大明江山錦繡萬裏,卻也非是一番太平。聖人所謂“治大國如烹小鮮”,卻也是極不負責的言辭。依在下所觀,如今天下有四大弊端。其一,重農抑商,農業雖為立國之本,商業卻也是不可或缺,如今朝廷過於重農,卻對商販施以重稅,著實有違富國之道。其二,軍隊貪腐成風,在下曾遊曆西疆,一個邊境校尉,竟有良田千畝,仆從成群,軍隊戰鬥力低下,外敵伺機而動。其三,權力尋租,如今朝廷官商勾結,正所謂“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官員利用職權謀私,蔚然成風。其四,盜匪成災,所謂俠以武犯禁,如今江湖門派眾多,朝廷疏於監管,這些俠客,仗著武藝高強,藐視法律,擾亂治安,與綠林盜匪並無二致。此為四弊也。


    儒衫老者忽然問道,閣下提出四弊,那依你之見,如何解決呢?


    李牧歌朗聲道,治國一道,無外乎八個字,簡政放權、富民強兵。一來,如今官場陳屙積重,唯有自上而下發起變革,放權於民,減少權力尋租空間,以肅政風。二來,國之重道,藏富於民,唯獨民富,方能強國。三來,厲兵秣馬卻不窮兵黷武,打造一支王者之師,仁義之師,以強大的兵力做後盾,方能震懾藩國,引萬邦來朝。


    李牧歌一番話侃侃而談,擲地有聲,那中年男子聽得頗認真。他看了儒衫老者一眼,盧先生乃天下大儒,不知意下如何?儒衫老者微頷首,這位李公子所言極是,隻是道理大家都懂,真正落地實施,卻困難重重啊。


    李牧歌正容道,正因如此,在下才立誌為官,做實事、實做事,不求聞達諸侯,但求造福一方啊。


    盧姓儒生若有所思,中年男子道,李公子能心係百姓,實乃大明幸事,黃某受教了。男子從懷中取出一紙折扇,跟店家索要了筆墨,在扇麵上寫了四個字:至剛易折。遞給李牧歌,道,匆忙一見,終究一別,這把折扇贈與李公子,留作紀念。


    說罷起身告別,那儒生付了酒錢,衝我們一笑,跟了出去。


    倒是那微胖黑衣男子,臨行之前,還打量了徐若男幾眼。


    我見時候不早,也起身告辭。


    出得門來,徐若男這才道,這男子身份不一般啊。我說市井之中,也有奇人,倒也不稀奇。


    兩人在街上遊覽,倒也聊了不少話題,臨近傍晚,徐若男這才道,小捕快,今日多謝你請客。


    我心說若你願意,我每日請你也無不可,不過礙於此話有些輕浮,沒說出口。眼見要分別,心中有些不舍,於是道,後日便是花神節,不知徐姑娘有無時間?


    徐若男側臉一笑,怎麽,你想約我?


    我臉色一紅,使勁點點頭。徐若男微笑道,這兩日我有些私事要處理,不如這樣,後天日落之時,我在這長街盡頭等你,過時不候哦。


    我心中狂喜,道:不見不散。


    徐若男從懷中取出一枚金針,放到我手心中,然後轉身款款而去。我見這金針形狀奇特,頗為精致,問道,這是什麽?徐若男迴頭笑道,金針之約,你若爽約,我便用這金針刺瞎你眼睛。


    我呆呆站在原地,看著她背影而去。短短兩日,見了兩麵,這徐若男時而嬌宛,時而潑辣,有些讓人捉摸不透,真是謎一樣的女子啊。


    我見天色不早,一路之上哼著小曲,迴到江湖司。張幼謙正躺在一張安樂椅上,手裏端著一個茶壺,樂得逍遙,看到我來,訝道,喲嗬,我看你滿麵紅光,腳步輕浮,老實交代,是不是去秦淮河上消費去了?


    我說你以為天下人都如你一般俗氣?


    張幼謙搖頭晃腦道,至俗則至雅,俗到極致便是雅,跟你這種人談雅俗,無異於牛彈琴。


    我沒好氣的走過去,一把奪過茶壺,咕咚咕咚喝了起來。張幼謙喊道,說你俗你還不信,你可知這壺茶,乃今年新出的碧潭飄雪,你如牛飲,實在是暴殄天珍啊。


    我不屑道,這茶到你肚子裏,才算是暴殄天珍。


    兩人正在拌嘴時,江南急匆匆走了進來,道,出大事了。


    (這幾日單位審計,三觀負責接待,更新不穩定,還請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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