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途中，心中疑惑不已的夏原吉追上周林道：“公爺為何不看好李大人？”
周林放緩馬速道：“夏大人平日與李大人多有來往，恐怕已經生出暈輪效應。在你的眼裏，他做的事情無懈可擊。可在我的眼中，他就是在完成一場政治秀，想借此博取聲望。”
“何為暈輪效應？”
夏原吉不太明白周林的意思。
周林耐心解釋道：“當一個人的某種品質給人以非常好的印象，人們對於這個人的其他品質也會給予較好的評價。正如太陽的光芒掩飾了上麵的黑點。”
太陽上還能有黑點？
夏原吉覺得對方的比喻不太恰當，可又覺得他說得似乎很有道理。
“李大人很可能在公務上與你配合默契。因此，你總會從好的出發點去評判他的對錯。可我想問一句，他是怎麽知道那個小孩在賣身葬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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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大的漏洞出現，夏原吉變得若有所思。
周林繼續說道：“那麽大的陣仗出行，李大人怎麽可能關注到路邊的流民。若是微服私訪，本公倒願意相信他是出於真心。”
說話之間，前方的官道上出現一支人馬。
為首的一名千戶抬手喊道：“前麵的人原地站住，否則別怪本官開弓放箭！”
“我去，還真有不怕死的！”
久在周林身邊的楊元用公爺的口吻發了句牢騷。
“過去看看情況。”
對於官軍攔道，周林倒是沒有介意。
五六十人挎刀背弓，沒有被人發現才叫奇怪。
楊元應了一聲，從鞍袋中取出官憑衝向對方道：“本官是北平都司大興衛的指揮使楊元。爾等是哪個衛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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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聽此言，對麵的千戶在馬上一抱拳道：“下官是揚州衛的千戶溫鵬。敢問大人手中可有皇命或者兵部的堪核？”
楊元從懷中取出聖旨晃了一下道：“聖旨在此，爾等還不下馬？”
“臣請聖安！”
溫千戶不敢怠慢，連忙下馬行禮。
隨後，他抬頭問道：“敢問大人，後麵的可是淇國公和夏大人？”
“是又如何？”
楊元微微皺起眉頭。
溫鵬聞言大喜道：“迴大人，我家指揮使和揚府知府已經在城中備下酒宴。怕大人們走錯，特意吩咐標下前來迎接。”
“你在這裏稍候。”
楊元不敢擅自做主，急忙迴稟周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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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有些人是怕咱們發現異常。”
看過那麽多的反黑劇，周林對地方官員的套路也算有所了解。
想了一下，他帶著夏原吉催馬上前道：“溫千戶，你家大人是怎麽得知消息的？”
從對方的氣質上，溫鵬斷定出身份，馬上大禮參拜道：“標下見過淇國公。指揮使是聽李侍郎說的。”
果然是他！
周林不著痕跡地瞥了夏原吉一眼。
隨即，他跳下馬扶起溫鵬道：“迴去告訴你家指揮使，就說本公承了他的人情。但皇命在身，本公實在不敢在揚州停留。等辦完公事，本公定會迴來叨擾一番！”
拒絕的同時給對方留了一個念想，周林盡量用委婉的態度避免節外生枝。
聞聽此言，溫鵬連忙開口道：“一頓飯的工夫而已，耽誤不了多少時間。此外，知府大人正好想向夏大人匯報一下治水的情況。指揮使大人也想向淇國公請教一下戰陣之事。”
見周林不願得罪地方官吏，夏原吉隻能充當惡人道：“迴去告訴知府，本官隻看實績、不聽匯報。如果想匯報情況，他可以到吳淞江尋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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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夏原吉率先打馬而去。
周林露出無奈的表情道：“溫千戶，本公也是愛莫能助。”
不等溫鵬挽留，他也騎上戰馬揚長而去……
……
二月的京城，春意朦朧。
陳瑛的府內賓朋滿座。
由於處置建文餘孽有功，身為左副都禦史陳瑞擢升為正二品的左都禦史，正在擺酒慶賀。
正喝到興頭上，一名管家模樣的人走到陳瑛的身邊耳語幾句。
稍後，陳瑛找了個借口離開宴會廳。
來到無人之處，管家低聲說道：“大人，淇國公和夏大人已經繞過揚州直奔蘇鬆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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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府和溫指揮是幹什麽吃的？為何不留他們在揚州小住？”
揚州城中紙醉金迷，陳瑛覺得周林那樣的土包子根本抵擋不住誘惑。
管家連忙解釋道：“淇國公倒沒太拒絕，隻是夏大人連挽留的機會都沒留給溫千戶。”
“這對叔侄一個靠譜的都沒有！”
陳瑛忍不住麵露慍色。
平息一下心情，他低聲囑咐道：“告訴蘇、鬆、杭、常四地的知府，務必要全力配合夏原吉治水。若是再有人從中漁利，別怪本官翻臉無情！”
“小人明白！”
管家轉身要走。
“迴來！”
陳瑛重新將他叫住，“記住，寧可得罪夏維喆也不要得罪周林。據本官所知，維喆隻是奉命治水。陛下請周林前來才是要大家命的。好在他現在還不知道自己的使命。各位大人還有機會把屁股擦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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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趕緊躬身道：“小人一定轉告各位大人。”
恰在此時，一名風度翩翩的中年人端著酒杯找過來道：“陳大人為何扔下賓客獨自出來透風？”
見到來人，陳瑛一把拉住他道：“沈公子，朝廷派出的欽差大臣已經到達蘇州。你最好趕緊迴去準備一下。今年的糧食生意隻怕是做不成了。”
連年水患，原本的魚米之鄉變成缺糧之地。雖然陛下及時減免了蘇鬆等地的糧賦，百姓卻依然過得艱難困苦。一些投機商趁機抬高糧價，不斷賺取豐厚的利潤。
而眼前的這位沈森正是沈萬三的孫子，最擅長利用災害賺錢。有爺爺留下的遠洋船隊，他不斷將占城的廉價糧食運至蘇鬆，從中賺取巨額差價。
正因為官商勾結，浙西的水患才始終不絕。
“一個軍漢而已，用得著這麽緊張嗎？”
不太了解周林的沈森顯得有些不以為然。
陳瑛冷笑一聲道：“淇國公可是賈記商號的幕後大佬。難道沈公子想跟他們徹底交惡嗎？”
“賈記商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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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熟悉的名字，沈森的眼中露出一絲兇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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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太了解周林的沈森顯得有些不以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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