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軍帳中，遠道而來的道衍和方博一言不發地看著燕王。在側座相陪的周林抬頭看著頂棚，似乎在尋找什麽寶貝。
前些時日，朝廷遣人給朱高熾送去一封密信。
猜出朝廷方麵的用意，朱高熾不曾啟封，直接委托道衍大師和方博將信送到朱棣的麵前。
看完書信，朱棣歎了口氣道：“老二的心野了，難怪會與老大作對。”
說完，他請周林等人暫時躲到屏風後麵，命人將朱高煦和丘福請到帳中。
父子見麵，朱棣捋著唇上的胡須道：“煦兒昨日所說之事，本王仍然不太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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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王！”
朱高煦聞言大急道：“內侍黃儼親眼看見朝廷密使將信獻上後與兄長相談甚歡。兒臣有理由相信朱高熾有心背叛父王！”
他剛說完，丘福麵帶為難的開口道：“殿下，按理說，臣不該摻和天家之事。可咱們一敗再敗，您就不怕有人借機自立？”
見燕王不置可否，朱高煦趁熱打鐵道：“還有那個周林，一個勁地攛掇您率軍南下。您就不怕他們是一夥的？”
“你懷疑周林？”
朱棣詫異地看向兒子。
朱高煦略一遲疑道：“兒臣不敢妄評周林與李氏夫人之間的關係。可兒臣擔心女真南下是在為兄長上位做準備。”
如此惡毒的言語令屏風後的周林緊皺雙眉。
“哈哈……”
朱棣突然仰天大笑，笑得熱淚橫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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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王，您是不是氣糊塗了？”
朱高煦連忙上前替他撫背。
朱棣抬手推開兒子道：“兒啊，難得你為了父王殫精竭慮。我隻想問你，軍中的將士是不是都有心渡河北歸？”看書溂
丘福連忙答道：“諸將確有此意。”
再打下去，周林的獻計之功隻會越來越大。
丘福等人早就想釜底抽薪。
“好！”
朱棣認真點頭道：“爾等速去召集諸將到帳前議事。”
等朱高煦等人走遠，燕王請出道衍師徒道：“嗟乎！若無提醒，幾殺吾子！”
如果不是周林提前打過預防針，道衍及時將朝廷的書信完璧送來，朱棣不敢想象自己會做出什麽錯誤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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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衍合十雙手道：“二王子年輕氣盛，有些奢望可以理解。此事的關鍵在殿下如何決斷，與旁人並無太大關係。”
周林連忙附和道：“二王子的本性不壞，應該不會主動生出如此想法。”
在師徒倆的一唱一和下，朱棣的眼中兇光大盛。
恰在此時，朱高煦在帳外稟報道：“父王，諸將已經到齊，請您出賬指示。”
“看來老二在軍中的威望不錯啊。”
在如此短的時間內能夠召集眾將，朱棣愈發覺得朱高煦是早有蓄謀。
沉吟一下，他看向道衍道：“還請大師和周卿在此等候，本王要帶方卿去處理一些瑣事。”
說完，他邁步走出大帳。
帳外，數十名主要將領正在翹首以盼。
見燕王帶著方博走出來，眾人連忙抱拳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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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往常不同，朱棣並沒有象征性地迴禮，而是背著手看著大家道：“聽說營中出現兩種不同的聲音。本王很想知道哪種意見才是大家的心聲。”
停頓一下，他抬起雙手道：“凡主張渡河迴師的站到本王的左手，主張進擊者站到右手。”
眾人猶豫一下，誰都沒敢率先挪動腳步。
見眾人膽怯，朱高煦和丘福率先站到左邊。隨即，除了張玉、朱能、鄭亨和王忠以外的將領均都跟著他站到左邊。
歎了一口氣，張玉帶著朱能、鄭亨站到右邊，隻剩下勇將王忠在中間左右為難。
對結果大感失望的朱棣抬頭看向上蒼道：“欲渡河迴歸者，聽其自便。隻是本王要帶著周林、張玉繼續南行！”
聞聽此言，主張迴歸的將領全都感到一絲恐慌。發怒的燕王不可怕，怒而不表的朱棣才是最可怕的存在。
“阿彌陀佛！”
沒等眾人緩過神來，道衍和周林從帳中走了出來。
環視一下驚慌失措的眾將，道衍和顏悅色地說道：“用兵未必常勝，豈可因小挫而沮？自殿下起兵以來，克捷多矣，此小挫何足置意？如諸位仍願以宗社為重，何不隨殿下整兵而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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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師之言大善！”
有道衍擋在前麵，周林索性直言道：“雖連勝幾仗，何福等人卻有後軍不繼之憂。在世子的安排下，北平的留守將領已經四出阻斷燕軍的糧道。假以時日，南軍隻能退至靈璧自保。”
令人振奮的消息使諸將不約而同地麵露喜色。
在燕王的示意下，方博抱拳道：“京中送來消息，偽帝已經下詔調魏國公迴京，令盛庸率水軍鎮守淮河。因此，諸位麵前的壓力即將化為無形。”
“願隨殿下死戰！”
王忠和站在左邊的一部分將領借機走到右側。
事到如今，朱高煦終於明白自己被父王算計了，急忙拉著丘福往右邊走。
“站住！”
朱棣突然冷冷地開了口。
朱高煦渾身一顫，規規矩矩地站在燕王的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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曆史上，朱高煦曾經多次在亂軍中救出父親。如今，他的那些功勞都被周林搶了。朱棣絕不會再說出“吾力疲矣，兒當鼓勇再戰。勉之！世子多疾”的言語。
神色複雜地盯著兒子看了一陣，燕王緩和語氣道：“吾兒年幼，本不該經曆如此多的廝殺。汝母早就想讓你迴歸北平休養生息。既如此，你……迴去吧。”
“兒臣……遵旨！”
剛想辯駁幾句，朱高煦猛然發現父王的眼中流露出一絲殺機。無奈之下，他隻能將一肚子話咽了迴去。
送走兒子，燕王走到丘福的麵前道：“丘卿，本王一直拿你當股肱之臣。可惜，你讓孤失望了。”
恰在此時，軍中探馬前來稟報道：“殿下，魏國公已率軍南下。何福已向靈璧退卻。齊眉山中隻剩兩萬南軍。”
燕王點了點頭，丟下丘福迴到帳前道：“仰荷天地祖宗神明有靈，憐我忠孝之心。諸君可敢隨本王再戰？”
“奉天靖難、直取金陵！”
重燃希望的眾人情不自禁地振臂高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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