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好啊!聽老弟的。”彭一大終於還是沒忍住,流下兩行老淚來。


    當天,兩人就新宅的選址、占地、用料等具體事宜商議起來,還畫了草圖。


    第二天,童錢派出跟自己來的男仆,和彭一大的長子一起去請造房的匠人。


    五天後,正式奠基動工,原本冷清的彭氏老宅,頓時變得熱鬧喧嘩起來,鄉鄰們也漸漸地有人主動來幫忙幹雜活。


    彭一大和童錢兩人,每天除了督導察看一下工地情況,與匠人商議一些細節,然後就是在彭一大的老宅書房裏喝茶讀書聊天。


    對於這位摯友的慷慨相助,彭一大感激不盡,他知道童錢不喜歡聽過多感謝的話,就與老友坦誠地聊天。


    從自己的童年青年中年到老年,從家鄉的風土人情到自己在官場上的軼事,從自己第一天當官到官至中書令的點點滴滴,他在聊天中迴憶自己的一生。


    說到官場中的貪汙腐敗時,他義憤填膺。


    他說,有一位當今尚書,在還是刺史時,為了升官,勾結強盜搶劫大戶,大戶告狀時,他又以捉強盜要花費為名,敲詐這大戶,兩頭吃錢,最後把數年非法積得的錢財用來向朝廷重臣行賄,得以高升。


    說到官員貪贓枉法時,他氣憤難平,他說,有一個延尉府少卿,為幫自己一個朋友打贏官司,派人把一個已經被打死的受害者的屍體盜走,分屍剁碎煮熟豬以毀滅證據。


    他說有一位度支尚書,強迫手下一位吏員私自篡改賬冊,不聽從就要殺這吏員全家,每年從中貪汙數十萬貫。


    他說有一個禦史中丞,在監察一個官員時,強行讓這個官員的妻子陪睡,不然就要把一項罪名安有這個官員頭上。


    他說有一個五兵尚書,勾結一個中軍將軍兩個外軍將軍,虛報士兵人數,多領朝廷軍餉入自己私囊。


    他說有兩個外軍將軍,為了私利,私自強迫地方官府增加稅賦,把多征的錢糧占為己有。還有兩個將軍強征地方良家女子為軍妓,並在軍中把軍妓當成他們賺錢的工具。


    他說朝廷重臣為結黨營私,互結兒女親家,有一個大臣把自己美貌女兒嫁給同僚的傻兒子,結果在新婚之夜,傻新郎把新娘的胳膊砍掉一隻。


    ……


    一天又一天,有時品著茶,講得有眉有眼,有時喝著酒,說得有名姓。


    彭一大把自己知道的,多年積累下來的所有那些皇室和官場的汙濁之事,那些駭人聽聞,令人發指的醜惡之事,有名有姓,有時間有地點有事情經過地一一說來。


    原來身居高位,這些他知道的事,他不能說不敢講,就算對自己的家人也不能說不能講。


    而現在,自己已經被宦海的洶波惡浪拍到了岸上,麵對自己的摯友,他一舒胸中塊壘,每次講完這些官場醜事,他都感覺心胸像被一股清流滌蕩過一般舒暢。


    童錢經常聽得目瞪口呆,常常好半天才迴過神來問:“竟然有這等事情!真是匪夷所思,口口聲聲仁義道德的達官貴人,原來如此肮髒不堪。口口聲聲禮義廉恥的官場,原來如此黑暗齷齪。”


    彭一大:“身在黑暗處,方識人心黑。我為官幾十年,目睹之醜惡,就像一泡憋了幾十年的大便,如今在你麵前一泄為快,沒臭著老弟你吧?”


    “哈哈哈——”童錢大笑,“大糞雖臭,埋進土裏卻能讓莊稼長得更好,知道了官場的醜惡與險惡,能教我們的後代耳清目明,避開這這汙濁之地,這也不失為了件好事。”


    ……


    就在兩位好友的日談夜聊間,春夏過去了。


    夏末秋初,彭一大的嶄新的“彭宅”竣工了,門楣高大氣派,六尺高的圍牆內,幾十間房屋組成四個小院,有亭有湖,有樹有花。


    大功告成,童錢告辭而去,彭一大把好友送出十裏。


    臨別時,彭一大拱手道:“大恩不言謝,我彭氏子孫會代代記得你的。”


    童錢拱手笑道:“舉手之勞,何言大恩?與老哥哥數月敞懷暢敘,此生快事也,老哥哥保重!”


    兩位老友依依惜別。


    坐在馬車裏的童錢,從後麵的車篷小窗裏,看著越來越遠,越來越小的彭一大的身影,心中生起一絲愧意。


    抱歉了,彭老哥,誰讓你曾經是我們幫主的對手呢?我是奉命從你這裏套取天長朝廷的秘密,你講的那些事情,在我們幫主手上,全都是有用的情報。


    童錢雖然心生愧意,可是一想到那座宅院可是貨真價實地送與了彭一大,他心裏的愧意這才消失了,我也沒虧待你啊老哥。


    想起彭一大在聊天中曾不此一次提到的,又恨又怕的古壺,童錢臉上綻出了笑意。


    這位新任幫主的大智慧,他不得不服。


    自己雖然現在是天長人,可自己的祖父是大寧人,受祖父的教導,父親在年輕時就加入了天奴幫,自己也在三十歲時成為天奴幫成員,如今是個小宿主。


    此次接受到陳誌蓮傳來的幫主的命令,他不惜耗費幾個月的時間和大量錢財,從彭一大這裏得到了不少有價值的情報。


    這些情報,他早已命人分數次傳迴給幫主,他也不知道幫主要用這些情報來幹什麽,不過,他知道,這一定是用來對付天長國的。


    幫主古壺,是位天降大才,是個怪傑,有了他,天長國運不長了,但願自己傳迴去的這些情報,能派上大用場。


    童錢傳迴的情報,此時全放在古壺的案頭。


    放在案頭上的,除了童錢傳迴來的情報,還有其他天奴幫成員、民鑫商社的黑衣夥計、黑土社成員、黑匣子成員,一共四條渠道得到的關於天長朝廷、軍隊、商業等各方麵的重要情報。


    此時,古壺和文先生兩人正麵對案上已經匯總成冊的十多本情報冊子,兩人已經多次分析研究過這些情報。


    “大都督,你看我們什麽時候動手合適?”文先生問古壺。


    “乞巧節!”古壺清楚無誤地吐出三個字。


    七月初七乞巧節,是各國各處都要過的一個秋季節日,源於牛郎織女的傳說,有詩雲“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


    牛郎織女一年一度相會於天河,民間也一年一度過乞巧節。時下乞巧節的風俗活動,主要有兩項,一是穿針乞巧,二是守夜祈福。


    穿針乞七主要是婦人的活動,這天,婦人要結彩縷,穿七孔針,置瓜果於庭院中乞巧,如果喜子,也就是蜘蛛,結網於瓜果之上,就表示乞到了巧。


    守夜祈福是男女老幼均可參加的活動,在這天晚上,各家各戶掃淨庭院,露天設幾筵,擺上茶酒幹果等,守夜者在自己心中想著自己的願望。


    如果見天空中出現白氣,或者有五彩之色,便望天而拜,向天乞福、乞壽、乞子等,諸項願望中隻能乞求一樣,不能乞求多樣。


    除了這兩項晚上的活動,白天還有“曬衣”和“曬書”之俗。


    大寧過乞巧節,天長國當然也過乞巧節。


    轉眼之間,乞巧節到了。


    這一夜,天長都城原疇城,無論皇宮還是官員百姓之家,都在過乞巧節。


    皇宮中,皇上李元乾在皇宮中也在和皇後嬪妃們一起過乞巧節。


    今年的乞巧節比起前些年更熱鬧一些,按理說,去年前年剛打了兩年的敗仗,天長全國官民都有些沮喪,皇宮過節也不應該胡鬧騰,有近臣也是如此奉勸皇上的。


    可是,李元乾認為,越是在不順利的時候,越是要鼓舞士氣民心,何況,今年,三國已經和大寧達成和平協議,暫時沒有戰爭之虞。


    今年新從大寧引進的土豆長勢也不錯,風調雨順,草原水草茂盛牛羊成群,天長正在從失敗的陰影中走出來。


    此時,應該歡快歡快,趁著乞巧節,全民為天長乞巧祈福,請天佑天長,讓李氏江山天長地久。因此,他頒下聖旨,今年乞巧節,不僅是原疇城,其餘大的州郡城和鄉間,都要隆重地過節。


    等過幾年緩過勁來,再與大寧一決高下,報去年前年這兩箭之仇。


    聖旨一下,皇宮當然在一片祥和的氣氛中,熱熱鬧鬧地過起節來。


    因為乞巧節主要是以女人為主的節日,後宮這片女人的天地便更為喜慶,嬪妃宮女們歡天喜地,從一大早就嘰嘰喳喳地鬧騰起來,準備起來。


    天公作美,這夜天氣晴朗,疏星綴天,微風輕拂。


    入夜時,李元乾來到了後宮“天和院”,這裏庭院寬敞,能擺下二三十桌,夠兩百名嬪妃宮女們一起參加乞巧的。


    庭院四周屋簷下和院中樹上都風燈高掛,院中明亮不輸白晝,一群一群來來往往身著彩衣花裙的宮女們讓他一個皇帝一時眼花繚亂。


    “皇上駕到——”大太監一聲長長的吆喝。


    如個大麻雀窩般的天和院一下安靜下來,所有人都麵向皇上,然後同時施禮,齊聲道:“皇上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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