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故意如此裝低賤的,與其讓你說我低賤,不如我先自己說我自己低賤。


    反正低賤不低賤,不是你說了算,也不是我說了算,是實力說了算。賤者有了實力,誰還敢說賤?貴者沒了實力,誰還認你貴?


    古壺作賤自己的言行讓景王爺一時有些無措,這臭小子,我還沒說你賤呢,你倒先說自己賤,好像賤是一件很榮耀的事情,世上怎麽會有你這種人?真是賤!


    可是,越是麵對這種連自己都可以作賤的怪人,越是要小心,這不,主動上他門來了吧?


    景王爺心中如此想著,嘴上說:“古刺史,你早已是四品朝廷命官了,不要口口聲聲說出自己的賤奴身份,生怕別人不知道似的,這很好嗎?”


    古壺笑道:“謹遵王爺教誨,王爺裏麵請。”


    景王爺進屋,看了看上茶的定伯,問古壺:“怎麽沒見你那個猴子兄弟呢?”


    古壺心中暗驚,難道被他看出什麽了?嘴上立即迴答:“你說侯戈呀,這幾日沒他什麽事,要出去找江湖上的朋友切磋武藝,我就讓他去了,也不知跑哪兒去了,王爺,如此晚了還光臨寒舍,有何吩咐?”


    “司空烏天權烏大人今日去找我了。”景王爺說著微笑著看著古壺。


    古壺一怔:“哦——烏大人去找王爺?這與下官我有何相關嗎?”


    “當然與你有關了。”景王爺說,“他說昨夜累了一整夜查你,沒查到你一個汙點,明日再朝議時,你肯定要再次提出放客清地查稅一事,並且可能要求皇上先從他查起。”


    “他給我送去一車珍寶,請我在皇上麵前說說話,不要同意蔣正義你們提出的對策,還說,要是同意你們的辦法查起來,我貴為王爺也躲不掉,也要被查。”


    古壺驚訝地站起身連連後退三步:“王爺,如此秘密之事,王爺為何要告訴我?王爺照您自己的意思辦不就行了嗎?”


    景王爺:“還記得皇上讓我帶給你的那隻貓嗎?當時我不明白,後來我想明白了,皇上的意思是讓你當他的貓,替他捉大老鼠,大老鼠就是烏天權等一幫世族豪門。”


    “可是,皇上還沒有下最後的決心,這幾日讓你們議了又議,遲遲不開金口,就說明了皇上的猶豫,本王爺雖然不公開過問政事,可私下裏在皇上耳旁吹吹風,皇上還是能聽得進去的。”


    “那——”古壺狡黠地微笑著看著景王爺,“王爺既然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下官敢問王爺,王爺是站在哪一邊呢?皇上一邊還是烏天權一邊?”


    景王爺也狡黠地微笑著看著古壺:“這就要看古大人你了。”


    “看我?”古壺指著自己的鼻子,“一個賤奴?你指望我?”


    “哼!”景王爺冷冷一哼,“別在本王爺麵前左一聲賤奴右一聲賤奴,你以為我聽不出來?你的意思是在告訴我,你當初是一個賤奴,可如今已經貴為刺史了,是不是?”


    古壺臉微微一紅,仿佛被王爺看到了他的屁股,他忙說:“王爺要如此想,我也沒法,王爺剛才說看我的意思是——”


    景王爺:“我並不稀罕烏天權那一車珍寶,皇上是我的親兄長,我當然要站在皇上一邊,可是,要我在皇上麵前說說你們這放客之策的好話,我想要你一件東西?”


    “什麽東西?”古壺一愣,他真想不出什麽都有了的景王爺還想要什麽東西。


    “坐尿壩鐵礦和鐵廠的控製權和股利權。”景王爺說。


    “我知道冶鐵的關鍵工藝在你兄長那裏,我也不稀罕那什麽冶鐵工藝,隻要他們冶出我需要的鐵就行了。”


    “原來我們是五五分成,現在我要八二分成,我八你二,冶出鐵的銷售由我說了算,怎麽樣?”


    “你在商社和錢莊發了大財,不會在意鐵廠那點小錢吧?你如果同意,我今晚就去皇上尋裏吹吹風。”


    “同意!”古壺毫不猶豫地說,多了景王爺的支持,放客清地查稅之策就更多了一分保障,保守派就徹底輸了,鐵礦那點損失根本不值一提。


    “有你這兩個字就夠了,你不必送了,我自去也。”景王爺說著起身往外走,從臉上看得出他很高興。


    “王爺走好!”古壺拱手相送。


    古壺看著景王爺的背影,心中感慨,統戰之術戰無不勝啊,明天就看皇上如何開那金口了。


    送走景王爺,古壺讓定伯第二天清晨準時叫醒他,然後,他美美地睡了一覺,直到第二天清晨定伯來敲門。


    又一次來到大殿朝議。


    這一次,古壺發現先到的臣官們明顯分成了兩派,烏天權那邊的保守派好像少了一些人,古壺主意到了烏天權在這群人裏,但他沒有特意去看他,烏天權也沒有特意把目光投向他這裏。


    蔣正義這邊的改革派則多了一些人,看見古壺進來,改革派這邊的人都向他投來敬佩的目光。


    人群中的蔣正義直到古壺麵前,向古壺一拱手,激動地說:“古大人,昨日的事我們都聽說了,你所轄的寧都十五家商社和錢莊沒有少繳一文錢的國稅,這既在我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啊!”


    “哦——此話怎講?”古壺好奇地看著蔣正義。


    蔣正義:“古大人正義清廉,這在意料之中;清廉得如此幹淨,這在意料之外。”


    “嘿嘿嘿——”古壺輕輕笑了幾聲,“錢,不過是工具而已,並不是命,我喜歡錢,但我更要命。沒有命了,錢再多有什麽用?蔣大人說是吧?”古壺說著輕輕拍拍蔣正義的肩膀。


    蔣正義:“古大人言之有理,古大人看今日皇上會如何裁決?”


    “皇上駕到——”李總管尖銳高亢的聲音再次響徹大殿,所有人趕緊各迴各位,齊聲高唿“皇上萬歲。”


    皇上坐上龍椅,環視一周,說:“諸位愛卿,辛苦了諸位幾日,今日該有個結論了,司空烏大人等老臣和刺史蔣正義、古壺等人的觀點,各有其理。”


    “關於蔣正義、古壺提出的放客清地查稅這一國之大策,實行與否,不由烏大人等決定,不由蔣正義古壺等決定,也不由朕決定。”


    “啊——!”所有人都驚歎出聲,古壺也驚得目瞪口呆。


    “皇上,那由誰來決定?難道天下還有比皇上更大的人?”蔣正義年輕氣盛,第一個開口問道,這也是在場所有人都想問的。


    “天!”皇上突然站起身來,食指向上一指。


    “天下沒有比朕大的,但天上有,這人就是天,這件事要由天意來決定。”


    包括古壺在內,所有人都懵了,呆呆地看著皇上,不知道皇上怎樣才能請得天意來做這個決定。


    “來人,擺上來。”皇上手一揮,大聲命令到。


    皇上話音一落,隻見兩個太監抬來一個大方桌,同時李總管把一個黃綢包著的錦盒雙手捧給皇上。


    在所有臣官的目光注視下,皇上走下台來,走到方桌邊,揭開黃綢布打開錦盒,拇指和食指從中拿出兩枚銅錢來。


    “錢!”皇上高高舉起手上的兩枚銅錢。


    “人間自從有了錢,人們才免除了以物易物的勞累和不便,有了錢,才有了商業的繁榮和國家的昌盛。錢,便是上天送給人間的一件寶物,它代表了天意。”


    “民間博戲‘壓叉’!”皇上再次環視一周眾臣宮。


    “這種博戲想必諸位都知道,拿兩枚銅錢,讓它們在桌麵上快速旋轉,然後兩手掌迅速壓住銅錢,然後參加之人猜這兩錢是上麵是均為背麵的“幕兒”,還是均為字的“字兒”,還是一陰一陽的“義兒”,猜中者贏。”


    “朕!”


    皇上說出這個字,一臉嚴肅,提高聲音說,“朕已經決定,由朕親自來旋轉銅錢,由司空烏天權和刺史古壺來猜,三局二勝者為勝,最後,誰勝就依誰的策略執行,怎麽樣?有沒有人反對。”


    又是天意,又是“朕已經決定”,誰還敢反對?


    “刺史古壺。”皇上大聲喊道,古壺忙大步上前:“臣在!”


    “你是否同意朕的這個天意決策之法?”皇上問。


    “臣同意,皇上英明!”古壺大聲迴答。


    皇上說完這個辦法時,古壺心中已經明鏡似的,皇上一定知道了他當年從盧家莊出逃到古龍縣時,在縣城裏到博戲坊參加“壓叉”之賭獲得盤纏之事。


    因為,這種賭博方式,由於銅錢旋轉得很快,對於普通人來說全靠運氣去猜,可這快速旋轉的銅錢在古壺的“子彈時間”視線中卻半並不快。


    莊家手掌壓上去的動作在他眼裏也隻是慢動作而已,隻要在他手掌壓上去那一瞬間看清銅錢的倒向,便知道是那“三兒”中的哪一“兒”。


    古壺參加這賭,鐵定是會贏的,也就是說,皇上是在借“天意”之名,決定采納蔣正義和他古壺提出的“放客清地查稅”之國策。


    “天意”這一大帽子,把烏天權蓋得死死的,讓他想反對也不敢,否則,他不但違背“人意”,而且違背“天意”,古壺不得不佩服皇上的睿智。


    “司空烏天權。”皇上又大聲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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