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這長遼城裏是不是都是拿著刀背著弓箭的兇惡的天長兵啊?”十龍嫂緊張地問坐在自己身旁的楊春花。


    楊春花笑道:“不是,現在又沒有打仗,哪有那麽多兵?這城裏跟我們大寧的城裏差不多,我沒看見拿刀背箭的兵。”


    其實,十龍嫂從車外的各種聲音也聽出來了,這長遼城也是個熱鬧繁華之地,想到天長的繁華是到大寧搶掠得來的,還殺了那麽多人,她就恨得牙根癢,心裏暗暗發誓一定要把古大人交代的事做好。


    馬車穿街過巷到了一客棧,十龍嫂在楊春花的引領下進客棧吃了飯住進了客房。


    第二天早上,十龍嫂剛喝了一口楊春花遞給她的茶,就聽門吱呀一響,有兩個人走進屋來,她從腳步聲聽出其中一人是帶她們來的田掌櫃。


    “十龍嫂——”田掌櫃說,“照文先生的安排,我就帶你們到這兒,把你們交給李道長,接下來的事,你們聽從李道長的安排便可。”


    “好的!”十龍嫂平靜地答道,她清楚自己是來幹什麽的,她盡力做到臨離開大寧前幾天文先生教她的——冷靜,不懼怕。


    一個陌生的聲音說:“十龍嫂,我是李道長,文先生命我帶你去高強大將軍府,你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聽從李道長吩咐!”十龍嫂答道,她其實沒有什麽準備的,隻有她和楊春花的幾件換洗衣服已裝進包袱裏,讓楊春花背上包袱就可以走。


    她答的準備好了,意思是準備好去見高強這個大魔頭了,她想,李道長問的也是這個意思。


    “那就走吧,楊春花扶好你幹媽。”李道長說。


    離開大寧前,按文先生的意思,在高強麵前介紹時,要說楊春花是十龍嫂的幹女兒。


    一路上,楊春花一口一個“幹媽”地叫著,叫得十龍嫂心裏暖暖的,其實她心裏也早把春花當成了她的女兒。


    十龍嫂在楊春花的牽引下出了客棧上了馬車一路前行。


    十龍嫂先還聽得出馬車行走在喧囂的市井街道,漸漸地,噪雜聲越來越小,她聽不出到了什麽地方,問身邊的楊春花,楊春花也不知道是什麽地方,隻說:“快到一個大院了,門口有兵,他們帶著刀”


    十龍嫂知道那應該是高強的大將軍府了。


    馬車停了,聽李道長跟前麵可能是守門的士兵一番小聲交涉後,李道長過來說:“十龍嫂,到了,下車讓衛兵檢查。”


    十龍嫂在楊春花攙扶下下了馬車,她聽見有個沉重的腳步聲到了自己麵前,應該是守門的士兵


    “啊——這麽醜?嚇人!”士兵輕輕驚叫了一聲,她還聽得出這士兵被嚇得後退了兩步,心中暗自好笑。


    十龍嫂早已習慣了別人初見她時的驚叫聲,此時微微一笑,心裏有些得意地想想,你們也有害怕的時候?


    士兵在她身上草草搜查了一遍,又搜了楊春花和她身上的包袱,然後說:“好了,你們可以進去了。”


    十龍嫂聽見一個士兵在前帶路,李道長帶著楊春花和她跟著,一路前行,走了好長時間才停下,根據走這一些路,轉的這些彎,她知道,這大將軍府很大。


    十龍嫂聽見李道長走過來小聲對她說:“過會兒到了大將軍跟前,一切照文先生之前教過你的做,有問便答,無問不多話。”


    “知道了!”十龍嫂答道。


    又七彎八拐走了一段。


    “呀——啊——”兩個女人的叫聲突然竄進十龍嫂的耳裏來,不是驚訝的叫聲,而是痛苦的慘叫,叫聲像刺進兩根尖竹簽,她渾身一顫,嚇得停住了腳步,她感覺到牽著她的楊春花的手也在顫抖。


    “春花,發生了什麽?”十龍嫂問。


    “不——不知道!看不到。”楊春花顫聲說,“我們到了一座大房子門前,叫聲是從房裏傳出來的。”


    “別怕,我們先在這裏等一等,大將軍就在裏麵,我們在這兒等候傳喚。”一旁的李道長小聲說。


    “是!”十龍嫂答道,她麵向前方,靜靜地唿著周圍的動靜,雖然她一隻耳早被割去,可仍然有部分聽力,這隻耳欠缺的部分聽力似乎更多地轉移到了另一耳好的耳朵,幾十年磨煉下來,現在她的聽力和依靠聽力判斷力遠超常人。


    “嘩——”一聲門的巨響傳來,門是被撞開的。


    “啊——”又一聲女人的驚聲慘叫傳來。


    “砰——”一聲響,十龍嫂臉上突然挨了什麽東西一擊,正中麵門,十龍嫂嚇得退了一步,聽見有東西掉在地上,同時聞到一股血腥之氣。


    “呀!”楊春花一聲驚叫,拉著十龍嫂後退幾步。


    “什麽東西?!”十龍嫂問楊春花。


    “是——是一隻人的手!從手腕處砍下來的!”楊春花恐懼地說。


    十龍嫂恐懼的心裏咯噔一下,如此暴戾狂躁的人,要讓他安睡,辦得到嗎?


    “滾!”十龍嫂聽見前麵傳來一個男人獅吼般的怒罵聲,“你們兩個賤婢,弄了兩個時辰還沒把本大將軍弄得入睡,砍你們一隻手是輕的,下次砍下你們的狗頭!他們——他們三個是什麽人?”


    憤怒的大將軍高強指著幾十步開外的一個道士和一大一小兩個女人,大聲問門兩旁的侍衛。


    侍衛:“迴大將軍,是李道長帶人來為大將軍治失眠症的,剛才已稟報過大將軍。”


    高強愣了愣,搔了搔頭,他想起來了,前些日子,的確有個道長曾向將軍府上書說能為大將軍找到能治失眠的奇人,難道就是這婦人?


    高強這才正眼向那婦人看過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盲眼缺耳疤子臉,這婦人醜得太嚇人了。


    “大膽道士!”高強指著李道長,一把揪過來,“你找這樣的人來,是要治本大將軍的失眠症還是要嚇死本大將軍?”


    “大將軍——大將軍聽貧道一言。”李道長顫顫驚驚地說,“大將軍神勇無比,豈是一從此醜陋的婦人有嚇著的。”


    “再說,天地生萬物,萬物各不同,人亦如此,萬人有萬貌,奇貌者自有奇異之處,此婦人雖長相醜陋,卻擅長按摩治療失眠,人稱瞌睡蟲嫂,大將軍聽貧道之言,不妨一試!”


    “瞌睡蟲嫂?哈哈哈哈——”高強大笑,放開李道長,朝屋裏一指,“那就進來,我倒要看看她能給我放多少隻瞌睡蟲。”


    高強進屋,煩躁地往鋪著虎皮的榻上一躺,要是這醜婦不能讓他入睡,他要把她剁成肉醬喂狗,他太煩了,兩個月來從沒有好好地睡個囫圇覺,他煩得想把天都捅個窟窿。


    高強斜靠在虎皮榻上,看著那醜得嚇人的瞌睡蟲嫂在小姑娘的引領下進入門檻,門口兩個侍衛攔住她們搜了身才讓她們進前。


    高強一生征戰殺人無數,死人他從不怕,活人他也沒怕過誰,可當瞌睡蟲嫂一步步向他走來時,他心中卻升起一絲怯意。


    不是因為這女人的相貌奇醜,而是因為這女人的神態自若,如果要打,這缺耳瞎眼的婦人,他隻需飛起一腳便能要她大半條命。


    可就是這樣一個又弱又殘的婦人,在走向他這統領千軍萬馬的大將軍時,臉上卻無半點懼色,也許是她眼盲,不見不懼吧。


    高強如此想著,看著這婦人一步步走近來,他此前煩躁的心竟奇跡般平靜下來,他心中頓生一種預感,這婦人能讓自己睡個安穩覺。


    “瞌睡蟲嫂——”高強的聲音柔和了許多,“你有什麽手藝?如何治本將軍的失眠症?”


    瞌睡蟲嫂:“迴大將軍,民婦少年失明,隨高人學按摩治療疾病的技藝,民婦隻須用特製的藥液塗抹在相應部位,用按摩手法,便能舒筋活脈,讓人放鬆身心進入睡眠,直至眠足自然醒。”


    高強見這婦人對答如流,說得有理,心中已接受這奇婦的治療方法。


    此前,已有不下五十名大夫來給他治過失眠,藥吃了幾籮筐,越治越失眠,他一怒之下已殺了三個大夫。


    也有人推薦讓女人來按摩可治失眠,可有時越按越興奮,他反按了女人,按完之後還是不能入睡,有時越按越煩躁,剛才就是這樣,那兩個婢女把他按得煩躁難忍,他一怒之下砍了一個婢女的一隻手,一腳踢了出去,正好打在這瞌睡蟲嫂的臉上。


    看來,這位瞌睡蟲嫂是上天派來治自己的病的,這次應該可以了。


    如此一想,高強說:“瞌睡蟲嫂,那就有勞你了,要是真治好了本將軍的失眠症,重重有賞!”


    他又對屋內侍候的幾個侍女和侍衛說:“讓她給我按摩,你們必須聽她吩咐。”


    “是——”侍女侍衛齊聲迴答。


    瞌睡蟲嫂讓侍女用布簾遮擋窗戶,讓侍衛虛掩上門,高強感到屋裏頓時昏暗下來。


    “大將軍請脫去外衣,隻穿貼身內衣俯臥榻上。”瞌睡蟲嫂說。


    高強朝兩位侍女招招手,兩侍女過來為他脫了外衣,服侍他臥好。


    “大將軍請閉上眼睛,想像你正臥在溫暖的日頭下,讓瞌睡蟲來服侍你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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