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第二天,兩個“貴人”便到了古壺麵前。


    一位是五兵尚書何立群的副職之一——右仆射,一位是古壺的老熟人,何立群的兒子何子高。


    “下官大定州刺史古壺見過仆射大人。”古壺施禮道,仆射是三品,在品級上高古壺一品,故他自稱“下官”。


    “你還知道你是下官啊?是不是忘記了你曾經還是賤人呢?”仆射傲慢地問。


    古壺:“當然不會忘記,就像大人不會忘記你的祖先的祖先的祖先往上幾十代,其實也是草民賤人,這是一個道理,是嗎,大人?”


    “你——!”仆射被噎得張口結舌。


    古壺看著仆射笑問:“怎麽,不是?難道大人的上幾十代祖先是堯是舜?是黃帝炎帝,就算是,堯舜炎黃的祖先不也是采野果、茹毛飲血的野人嗎?難道他們生來就是一品二品三品官?”


    “這——”仆射漲紅了臉,卻憋不出一句話。


    “哦——是?”古壺靠近仆射兩步,盯著他的眼睛,臉上似笑非笑道,“這麽說你的十八代祖先跟我一樣,也是草民賤人。”


    “你忘記了?你數典忘祖了?忘記了也不要緊,看到我這賤人就如同看到了你的祖先,我這賤人就等於你的祖先,叫我聲祖先吧,叫啊!我的乖孫,叫我祖先啊。”


    “大膽!”仆射總算憋出兩個字來,“你竟敢戲弄上品!”


    古壺拱手道:“非戲弄,不過戲言而已,既然大人不喜歡私下戲言,千裏迢迢趕來,一定是有正事有公事要談了,請大人先到公堂稍候,下官即刻便到,來人,請仆射大人到公堂。”


    古壺看著憋屈的臉像下蛋的母雞的仆射,還有一旁一臉愣怔的何子高被帶向公堂,心裏舒坦極了,想來收拾我?看看我一會兒怎麽收拾你吧。


    片刻之後,古壺帶著兩名書吏帶上筆墨紙硯來到了公堂。等兩名書吏坐好,提筆隨時準備書寫時,古壺把手向仆射一伸:“仆射大人請講。”


    仆射驚愣萬分地指指兩書吏,又看著古壺:“刺史大人你這是——?”


    古壺正色道:“仆射大人來我大定州一定是來辦公事了,若有朝廷文書請出示,若是口頭命令,請大人口述。”


    “無論書麵命令或口頭命令,都得公事公辦,把你我的一切言行記錄在案以備後查,仆射大人,請下命令吧。”


    “這——?”仆射惱羞地指著古壺,“沒見過你如此當官的。”


    “記下!”古壺指著書吏說,“把仆射大人剛才這句話記下,‘沒見過你如此當官的’這句話記下。”


    “從現在開始,仆射大人跟本刺史在這府衙之內說的所有話,做的所有事都得記下,聽清了沒?”


    “遵命!”兩書吏邊迴答邊快速地書寫著,寫完又看著兩位大人,等著記接下來的話。


    “走!”仆射惱羞成怒,起身帶著何子高拂袖而去。


    “這個走字也要記下。”古壺大聲對書吏說。


    看著揚長而去的仆射和不時莫名地迴頭的何子高,古壺嘴角揚起輕蔑的笑,心下說,有本事走了就別迴來。


    果然,黃昏時分,有人來通報:“古大夫,那兩人又來了,在前院等著呢,要見你。”


    古壺叫來那兩名書吏,一番吩咐後,一起來到前院,又一次見到了仆射和何子高。


    “仆射大人,這麽晚了還在公幹?公堂請。”古壺向仆射拱手致禮,同時,立在一旁的兩書吏也在手上拿著的木板鋪的紙上快速地記錄著。


    仆射看看古壺,又看看一旁等著記錄的書吏,看看天又看看地,什麽也沒說,一跺腳,轉身出衙去了。


    古壺對著兩人的背影大聲說:“仆射大人不是有公事嗎?怎麽不辦公事就走了?仆射大人慢走,下官隨時聽候大人的命令。”


    這一夜,古壺睡前幾次想到仆射的那副有火沒處發的模樣,都笑出了聲,折騰那些自以為是的權貴真是好玩真是舒坦啊!他心情舒暢,睡得很香。


    第二天上午,仆射和何子高又來了,古壺和昨日一樣又帶著兩名書吏前去見兩人,又把兩人請入公堂。


    這次仆射沒說話,說話的是何子高,“刺史大人,被你關入牢中的付連川,是家兄的嶽父,我請求以親戚的名義探望付連川。”


    “親戚?可以探監。”古壺說,本刺史這就親自帶你去,古壺說著走到何子高身邊,“何公子請。”


    仆射也要跟著去,被古壺攔住了:“仆射大人,你不是付連川的親戚,你不可以探監,來人啊,陪仆射大人在這裏休息,一名書吏留在此處,大人有什麽命令,立即記下前來稟報,另一名書吏跟我帶何公子去見付連川。”


    “探監也要記錄?”何子高指著書吏瞪著古壺惱怒地問。


    “當然。”古壺說,“不能私自探監,以防串供,這是規矩,公子難道不知道?”


    “別人探監為什麽不記錄?本公子探監就要記錄?把別人探監的記錄都拿來我看。”何子高挑釁地問。


    “因為別人探的是輕犯,你探的是重犯,再說,就算有記錄,你也無權查看。”古壺微笑著,用自己嚴肅的目光接著何子高挑釁的目光。


    “算你狠!”何子高恨恨地說。


    “謝謝公子誇獎!你又不是才知道我狠。”古壺一本正經道。


    何子高在監裏隔著鐵柵欄見到了付連川。


    “伯父。”何子高叫了聲,迴頭看看古壺了書吏,不說話了。


    “賢侄。”付連川驚喜地叫了聲,順著何子高的目光奇怪地看著古壺和手持紙筆的書吏。


    古壺:“付莊主,你這親戚來探望你,有什麽話你們就說吧,你們所說的所有話都將記錄在案以備後查,說吧。”


    付連川驚訝地看看何子高,何子高默默地點點頭,付連川也沉默了。


    何子高說:“來日方長,伯父要保重身體,我兄嫂和侄兒侄女都挺好的,伯父放心。”


    “放心,放心。”付連川無奈地搖搖頭,“轉告我女兒女婿——你的兄嫂,我在這裏吃得好睡得香,如同神仙一般。”


    “伯父——”何子高抓住柵欄,叫出兩字就說不下去了。


    “賢侄——走吧,你走吧,告訴你父親,我付連川多謝他了。”付連川朝何子高揮揮手,轉過身去。


    “都記下了嗎?”古壺問身旁的書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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