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丁主簿目瞪口呆的樣子,古壺這才意識到自己嘴裏跑了火車,急忙踩了急刹車,反盯著丁主簿問:“你——你怎麽突然問起一隻蟲子來。”


    “大人剛才說的,我不太懂,可是,請你看看這個。”丁主簿說著,從懷裏掏了一張對折的紙遞給古壺。


    古壺疑惑地打開這巴掌般大小的紙一看,上麵畫著一隻靜臥的蟬。


    “何意?”古壺大惑不解地問。


    丁主簿:“這是今天早上我在我家門上發現的,就貼在我門上一人高的地方,所我所知,這幾天門上被人貼了這東西的有不少人家。”


    “我估計不僅在縣城,在鄉村裏也一定有不少人家門上貼了這東西,而且這就是這幾天沒人往大人你設置的舉報箱裏投信舉報的原因。”


    “這——?”古壺更加不解了,“為什麽,這個蟬圖代表什麽嗎?坐下說,坐下仔細給我講講。”古壺立即意識到這圖背後大有文章。


    “蟬——族!”丁主簿壓低聲音,看著古壺的眼睛,清晰地吐出這兩個字,然後很快地向窗外看了兩眼,仿佛怕人聽到他說了這兩個字似的。


    “蟬族?何意,是人?是一個民族還是一個家族,請丁大人細細講來。”古壺說。


    丁主簿還是小聲地說:“請大人派心腹之人守在門口,不讓其他人來,我方能給大人細講。”


    “有這必要嗎?這可是在縣衙之內人。”古壺覺得這性格如溫吞水似的丁主簿地在故弄玄虛。


    “有,大有必要!”丁主簿仍然圧低聲音說。


    “好,聽你的。”古壺起身出去,叫來定伯,對定伯吩咐了一番,讓他守在外麵別讓其他人等進來,又讓鈴兒泡了茶,把水壺也放在這屋裏。


    鈴兒出去之後,他對丁主簿說:“不會有其他人來了,你說吧。”


    “蟬族是——”丁主簿輕輕抿了一口茶,小聲說,“是人,是一群人,是暗藏在萬千人眾中的一群人,他們——”


    “他們是什麽樣的人,有多少,藏在哪裏,除他們自己之外,其他的人絕不會知道,他們像蟬一樣藏在地下。”


    “沒人知道他們在哪裏,沒人知道他們什麽時候冒出來,沒人知道他們會對你做些什麽,我今天早上在門口發現這張紙時,心裏涼了半截,我——我知道我的命也隻剩下半條了。”


    丁主簿說到這裏時,住了嘴,又喝口茶,古壺看到他臉色微微發白,端杯子的手有些顫抖,看得出他心裏真發虛,真害怕。


    “丁大人你——到底怕什麽呢?”古壺問,“怕他們罵你?——打你?——殺你?他們是誰?”古壺還是沒有完全明白。


    “我的古大人啊!”丁主簿長歎一聲道,“要是知道是誰?知道他要打我殺我,我倒不怎麽怕了。收到這蟬圖的人,最怕的是不知道他什麽時候什麽地方要對你做什麽,這才是最可怕的啊!”


    丁主簿心有餘悸了告訴古壺。


    有時,收到蟬圖的人家當天就會出事,有的隔三五天,有的隔七八天,或一年半載,這全沒準數。


    出什麽事呢?或者房子莫名其妙著火;或者家中突然進了強盜洗劫一空;或者在街上走豐走著被不知何人從背後捅了一刀;或者晚上走著黑路被人扔石頭砸了頭;


    或者這家人的小孩突然失蹤;或者大人出去辦事有去無迴;或者早上起來發現家裏有人已經挺屍床頭,總之各種各樣的壞事黴事不一而足。


    三年前,就這城裏,有個小商人門上被貼了蟬圖,他知道有禍臨頭,惶惶不可終日,寢食難安,可家裏一直沒發生不好的事。


    越是這樣,他越是擔驚受怕,半年後人就瘦成了一根藤,不到大半年就瘋了,瘋了後的他最終還是被人發現死在了一口枯井裏,也不知是他自己掉下去的,還是被蟬族的人推下去的。


    “收到蟬圖,必定有禍,卻不知禍從何起,這便是蟬族的極其可怕之處。”丁主簿最後總結道。“我知道古大人主意多,特意前來請大人替我拿個主意。”


    古壺的眉頭越聽越皺,心情越來越沉重,等到丁主簿說完時,他心上已經圧上了千均巨石。


    丁主簿收到蟬圖這件事和他講的這些,證明了他之前猜測的那股暗惡勢力的確存在,它就是“蟬族”。


    暗惡勢力的存在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它的隱蔽性和作惡的不確定性,你想打它都找不到方向,不知往何處使力。


    “恕我直言。”古壺看著丁主簿說,“我才上任時,我們曾專門聊過橫頭縣的縣情,那個時候,你為什麽不說這蟬圖的事呢,為什麽要這次門上出現的這東西你才說?”


    “大人是在懷疑我嗎?”丁主簿不安地問。


    “不是!你畢竟也是朝廷命官,我不會輕易懷疑你。”古壺搖頭。


    丁主簿說:“當時沒說,一是不知道大人你有多大能耐,若你能耐小,說了也無用,也許還要把你嚇跑。二是害怕,我也不知道我們這縣衙的吏員差役裏有沒有蟬族的人,要是我說了被他們知道了,我可能死得更早更慘。”


    “丁大人所慮甚是,你知道不知道我們縣衙的官吏包括差役在內,有多少人收到過蟬圖?”古壺問道。


    他得先弄清這圖究竟威脅到了多少人,都是些什麽人,才好想出應對的辦法。


    “這——不不不,這我真不知道。”丁主簿連忙擺手。


    “收到蟬圖的人通常不會主動把這事說出去,因為不知道你要說給聽的人是不是蟬族的人,如果是,可能麻煩更大,我是知道古大人你肯定不會是蟬族的人,這才敢告訴你。


    “大人你可不能現在就查這件事,你一查,有人就會懷疑是我告訴了你這事,也許在這縣衙的人之中,就有蟬族的人,豈不是要——要害我?”


    古壺笑了:“也許送你這蟬圖的人,他們怕我不知道這件事,正是希望你能告訴我這件事,好上下兩路來威脅我。”


    “上下兩路威脅你?”丁主簿不解地看著古壺,一臉驚訝,“難道大人你也收到了蟬圖?”


    “不,我收到的不是蟬圖,是這個”古壺拿出“玩火者自焚”那張紙給丁主簿,說了昨夜那支箭的事。


    丁主簿看完,謹慎地說:“大人你可得多加小心了,橫頭縣此前十年——”


    “十年換了七任縣令,其中一位免職,一位辭職,一位私逃,一位病死,三位無端暴亡。”丁主簿還沒說完,古壺但爆炒豆般報出一串數字,丁主簿愣愣地看著他說不出話來。


    古壺:“丁大人放心,這事我不能不查,但我不會讓別人知道是你先告訴我的。也多謝你的提醒,他們說得不錯,我的確是個玩火者。”


    “但我決不會自焚,蟬族也在玩火,我會陪他們玩,最後被燒死的,隻能是這些隻敢躲在地下的惡蟬,請丁大人馬上召集所有縣衙官吏和差役在大堂開會。”


    “遵命!”丁主簿一拱手,出去了,古壺立即叫來侯戈,一陣低語吩咐,侯戈點點頭,匆匆去了。


    不到一炷香時間,主記室史來請古壺,說所有吏員和差役八十人都在大堂聚齊了,古壺著好官服,拿著一個葫蘆,直奔大堂而去。


    一看,堂上站了大半堂的人,正三三兩兩地嗡嗡議論著。


    眾人一看古壺到,立即靜下來,分兩邊成排立定,全都把目光投向古壺。


    古壺把手上的平底葫蘆往法桌上輕輕一放,開門見山問:“在場的諸位,有誰在這幾天收到過蟬圖,有的請站出來。”


    “蟬圖?!”所有人一下子炸開了鍋,你看我,我看你,沒有人站出來,全都一把不知所措,也沒有人多說什麽,都心照不宣地相互看看,誰都知道這是什麽,但誰都不說。


    “啪——”古壺把驚堂木一拍,所有人心裏同時一驚,全場頓時安靜下來。


    古壺站起來大聲說:“不瞞大家,這幾天本縣也不是隻呆呆地守著那兩個舉報箱,本縣不僅知道了蟬族和蟬圖是怎麽一迴事,本縣還已經派人調查了,全縣上下無論官民,有不少收到了蟬圖的威脅。”


    “在場的吏員差役肯定也有人收到,公然威脅我縣衙吏員差役,是可忍孰不可忍。本縣可不是之前那些隨隨便便就被趕走被弄死的縣令,本縣既然來了,就不打算一走了之或一死了之。


    “就算把這橫頭縣翻個底朝天,也要把暗藏在地底下的蟬族翻出來全部踩死,還橫頭縣一片青天,還橫頭百姓一個安居樂業的日子。”


    古壺說到這裏,停了停,拿起桌上的葫蘆一搖,裏麵嘩啦啦一陣亂響,他問:“你們知道這裏麵是什麽嗎?”


    下麵人全都搖頭,這縣令本來就古怪,這還拿個葫蘆,誰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呢,隻聽見響,是裝了石子?


    古壺默默地掃視眾人一遍,目光如利劍,看完了眾人,目光突然變得柔和,接著微微一笑說:“這葫蘆裏是八十顆黃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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