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壺笑了,拍拍侯戈的肩說:“那你就去找找吧,找得迴就找,找不迴也沒關係,不就幾塊老虎骨頭嗎。”


    “唉——知道了。”侯戈說罷要出門,卻又被鈴兒拉住了,鈴兒紅著臉說:“你小心點兒。”


    “不就幾個小乞丐嗎?放心!”侯戈也紅了臉,偷偷看了定伯和古壺一眼,轉身出門去了。


    古壺和定伯同時看看鈴兒,相視一笑,鈴兒羞得滿臉紅雲。


    古壺說:“鈴兒,我都跟侯戈說好了,等過段時間我們安定下來了,就跟你和侯戈成婚,好不好?”


    古壺給鈴兒講了侯戈的身世和自己遇到侯戈的經過,鈴兒聽得眼淚汪汪的,最後感慨地說:“跟我一樣,都是苦命人啊!”


    古壺:“你們兩人成了一家人,就會過上像蜜一般甜的日子,我會為你們辦個像模像樣的婚禮。”


    鈴兒低著頭,聲音小得像蚊子:“我——我聽古哥的。”鈴兒的迴答竟然跟侯戈的一模一樣。


    “哈哈哈——”古壺和定伯笑出聲來。


    古壺沒想到,侯戈這一出去,竟然遲遲沒迴來,直到臨近子時還不見人影。


    “該不會出什麽事吧?”定伯和鈴兒在古壺房間裏等著,定伯有些擔心地問古壺。


    鈴兒一聽定伯這一問,也焦急地站了起來:“我去找他。”


    古壺鎮定地一笑:“鈴兒,他都是去找人的,你哪裏去找他?你們都別擔心,憑侯戈的功夫,還有那把大剪刀,這世上沒幾個人能傷得了他,他遲遲沒迴來,一定是還沒找到虎骨,我看他那樣子,是找不迴虎骨絕不罷休,他——”


    “吱呀”一聲,門開了,侯戈走進屋來,手上提著個小布袋,正是丟失的那小袋虎骨。


    “找迴了,就是那幾個小乞丐偷的。”侯戈把布袋交給古壺,淡淡地說。


    “侯戈你——你怎麽了?”古壺驚訝地注視著侯戈,他發現侯戈說話是心不在焉,目光呆滯,神情恍惚。


    定伯和鈴兒也發現了侯戈的異常,鈴兒擔心地捏捏侯戈的胳膊和肩膀,問:“你——沒受傷吧?”


    “沒——沒有,我是傷心啊!”


    “傷心?”三個人同時瞪著侯戈,古壺也莫名其妙,但他還是笑著問:“誰傷著你的心了,說來聽聽,我是大夫,傷哪兒都能治。”


    “怎麽能?人怎麽能這樣呢?怎麽能這樣呢?”侯戈似乎在夢囈,似乎還沒從夢中走出來。


    “怎麽能哪樣啊,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你喝點水,慢慢說。”古壺看侯戈這樣子,也有些著急地說。


    鈴兒忙端了碗水過來,侯戈咕咚咕咚飲了水,抹抹跟,定定神,目光也恢複了正常,他說:“我到了街上,沒費多大勁,就打聽到了那幾個小乞丐。”


    “他們都是本鎮人,有的是孤兒,有的家裏有大人,也跟沒有一樣,是一群靠乞討和偷雞摸狗混日子的小混混,天黑不久,我找到了他們的頭兒二道毛家,二道毛承認他偷了虎骨,可是他——”


    侯戈說到這裏突然說不下去了,他自己倒了碗水一氣喝下,漲紅了臉說:“他家的冤太大了,比天還大,我——我——”侯戈一拳砸在桌上,說不下去了。


    古壺從沒見過侯戈如此緊張如此氣憤,他拍拍侯戈的肩說:“別急,你從頭說來。”


    侯戈定了定神,這才開始講述事情的經過,雖然他還是有些前言不搭後語,可古壺還是聽明白了,事情大致是這樣的。


    侯戈找到了二道毛家,這是靠近鎮邊的一座普通小院,房屋比較破舊,侯戈進屋,屋內有一少年,正是幫助收撿過藥材的乞丐之一的二道毛,二道毛一見他,拔腿就要從另一道門跑,被侯戈當場抓住。


    “為何要偷我的虎骨?東西呢?”侯戈見二道毛可憐,也沒打他,隻是問他。


    “在——在裏屋,我帶你去。”二道毛指指另一間屋說。


    二道毛帶侯戈進入另一間屋子,進去一看,屋內一舊床上躺著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婦人,二道毛說那是他的母親。


    二道毛的母親見了侯戈,驚恐地抓起床邊的木拐杖拄著,看著侯戈咕咕噥噥卻聽不清她說些什麽。


    二道毛指著牆邊一個破舊的立櫃子說:“虎骨在裏麵呢。”


    侯戈把破立櫃的門一拉開,嚇得倒退幾步叫出聲來,裏麵立著一副人的骸骨,白骨森森,恐怖異常。


    侯戈定了定神,一把抓住身邊的二道毛曆聲問:“你為什麽騙我?這具骸骨是誰,你殺人了?”


    “哈哈哈——”二道毛大笑,指著立櫃裏麵說,“我沒騙你,虎骨就在裏麵,你沒看見。”


    侯戈再仔細一看,那副骸骨的兩腳之間,確實放著一個小布袋,是丟失的那個虎骨袋,他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靠近立櫃,拿出那布袋一看,裏麵的虎骨全在裏麵。


    這時的侯戈的心已經不在虎骨上了,他重新打量櫃裏的骸骨時,發現這具用幾根細繩吊站著的骸骨沒有了上肢。


    “這是誰?為什麽在你家櫃子裏,是你殺的人嗎?”侯戈迴頭再次問二道毛。


    侯戈突然愣住了,他看見二道毛蹲在地上,早已淚流滿麵泣不成聲,床上二道毛的母親也老淚縱橫,兩手不停地拍打著床板。


    侯戈看看這可憐的母子倆又看看櫃中的骸骨,不知道該不該問,不知道該走帶是該留。


    他呆若木雞地等了好一會兒,二道毛才停止了哭泣,指著骸骨說:“這是我姐姐,她是被人活生生地煮死的。”


    “什麽?煮——煮死的?誰?誰幹的?”侯戈不相信地問。


    “告訴你又怎麽樣?你能幫我們嗎?能為我姐姐報仇嗎?”二道毛問。


    侯戈想了想說:“要是你姐姐是冤死的好人,也許我真能幫你。”


    二道毛猶豫了一陣,終於講出了他家的事情。


    原來,二道毛的父母耕種幾十畝薄田為生,生活清貧,也還過得去,父母生了六個孩子,因病夭亡四個,隻剩他二姐和比二姐小六歲的二道毛。


    四年前,二道毛十一歲時,二道毛得了一場大病差點死去,父親為了給他治病四處借債,其中一個債主是住在縣城的烏老爺的親戚。


    二道毛的病總算治好了,烏老爺的親戚也來找他父親要債,本來隻借了十貫錢,可那人卻要求還一百貫,硬說是二道毛的父親答應了利息,還拿出了偽造的借據找來了一幫證人。


    父親萬般無奈,隻得把十七歲的二道毛的二姐抵債到烏老爺家當奴婢。


    二道毛的二姐漂亮能幹,在烏老爺家當灶婢。


    一年後的一天,烏老爺在家中宴請他的朋友黃老爺,席間,兩人互相攀比各自吃過的奇珍美味和能烹調的奇特菜肴,兩人互不相讓差點打了起來。


    最後,烏老爺看著正在上菜的二道毛的二姐的胳膊,對黃老爺說:“我馬上給你做一道最新鮮的‘清蒸玉蔥’。”


    烏老爺命人當場砍下二道毛二姐的兩條胳膊,親自下廚把這兩條胳膊蒸好端到黃老爺麵前,黃老爺鞠躬認輸,兩人真就著酒吃了幾口這蒸好的胳膊,然後把剩下的喂了狗。


    兩天後,得到消息的二道毛的父母趕到烏老爺家討要說法時,烏老爺拿出字據,說二道毛的二姐是是他家買來的奴婢,他家的奴婢就是他家的牛馬豬羊,要煮要蒸是他的事。


    二道毛父親憤怒地到縣衙報官控告烏老爺,可官府說這是大戶人家的私事,官府不能管。二道毛父親氣憤之極,提著刀闖進烏老爺家大院,要救出女兒,可進去沒走幾十步便被人捉住捆了起來。


    烏老爺命要在架起大鍋,當著二道毛父親的麵,把已經奄奄一息的二道毛的二姐剝去衣服扔進大鍋生生地煮了,最後撈起一副骸骨給二道毛的父親,說這就是你的女兒,你可以帶走了。


    二道毛的父親當天就瘋了,四處亂跑他的掉進河裏被淹死衝走,他母親帶著女兒的骸骨去報官喊冤,卻被打斷了一條腿還割去了一截舌頭。


    二道毛把二姐的骸骨安放在櫃子裏,發誓要為二姐和父母報仇,可是,他隻是隻有十多歲的孩子,僅剩的幾畝田也種不好,平時就和幾個孤兒幹些小偷小摸的事,實在不行是就乞討,如此維持自己和母親的艱難生活。


    侯戈聽完二道毛的講述,氣憤得渾身發抖,他把身上的幾十文錢全給了二道毛,又拍著自己的大剪刀,對二道毛說:“小兄弟,總有一天,我會為你報這個仇。”


    之後,侯戈提著那小袋虎骨迷糊恍惚地朝客棧走,一路上,他滿腦子裏都有兩條被蒸熟的人的胳膊和一付骸骨在他眼前晃。


    “通”地一聲響,古壺一拳砸在桌上,“這哪是人?禽獸不如!”他恨得咬牙切齒。


    聽著侯戈的講述,鈴兒早已聽得哭成了個淚人兒,定伯也不停在搖頭歎息。


    這一夜,古壺夜半才入眠,在心中發誓要改變這個世道,至少目前要改變橫頭這個窮亂之地。


    第二天一早,古壺叫侯戈帶著他到了二道毛家裏,他檢查了二道毛母親的腿,早已無法醫治,他又把一布袋錢給了二道毛,囑咐他好好種田,照顧好母親。


    二道毛哭著跪下磕頭,古壺拉住了他,隻說了句:“記住,做個好人,好人有好報,惡人也有惡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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