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壺打開另一個木箱說:“莊主,這箱絹帛送與夫人做衣服,現已是年關,請莊主容許我一家暫住莊上,明年開春我們就離開另尋住處,不知可否。”


    盧莊主大手一揮:“古大夫想住多久住多久,你現在就是我莊上的貴客。”


    “多謝莊主!古壺告辭。”古壺歸家心切,既說好了暫住之所,他便告辭,帶著侯戈趕著一輛馬車朝家而去。


    盧定和盧勤各自迴各自的住處,分手時,盧定看著古壺,客氣地說:“古大夫,老奴還想一直跟著你,隻怕以後沒有機會了。”


    古壺意味深長地說:“多謝定伯一路照顧,定伯教會了我很多東西,你說過,我們有緣,以後說不定還有機會一起共事。”


    “去吧,快去見你娘和兄妹。”盧定拭拭眼角,轉身離去。


    古壺帶著侯戈往家而去,拐過一角,便可見家門,古壺還沒拐過這角時,便聽見那邊傳來歡笑聲,他鼻子吸了吸,雖未見其人,他已知道是小妹古莉和秋葉。


    拐過去一看,果然是她二人正在互擲雪球,古莉正躲秋葉,一轉身悶頭就跑,古壺身子一蹲,一抱將她抱將起來。


    古莉掙紮了兩下突然愣愣地看著他,兩行淚水如斷線的珍珠般滾下來。


    “小妹,怎麽了?才不到一年,怎麽不認識二哥了?”


    “哇——”古莉猛然哭出聲來,一下子抱緊他的脖子,“二哥啊!我天天想你天天想你,白天想你晚上想你,你——你從天上掉下來的嗎?”


    “哈哈哈——”古壺大笑,“這世上再沒人比我小妹聰明了,隻有小妹你猜到了二哥我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秋葉和聞訊而出的母親和兄長古能奔過來,古壺放下小妹,撲通一下跪在母親麵前,聲淚俱下:“娘——兒子迴來了!”


    母親飽含熱淚,顫抖的雙手拍著他肩上的雪花:“快起來進屋,快起來進屋,外麵冷。”


    古壺起身,拱手向古能和秋葉行禮:“兄長,阿嫂!”古能憨厚地笑著,秋葉卻緋紅了臉,低下了頭。


    古壺把侯戈拉過來對母親說:“娘,他是我在路上遇到的朋友,叫侯戈,家人全沒了,我認他當義弟,以後他就是你的兒子了,好不好?”


    “好好好,我又多了個兒子,好啊!”古母高興地說。


    “娘!”侯戈叫著撲通跪下叩了三個頭,抬起頭時,已淚流滿麵,熱淚瞬間融化了落在臉上的雪花。


    “唉——”古母脆生生地應著,忙上前把侯戈扶起來,仔細地打量了侯戈一番,擦去侯戈臉上的淚水,指指身後的房屋和家人對侯戈說:“孩子,以後這裏就是你的家,我們都是你的親人。”


    “娘,進屋吧!”古壺扶著母親進屋,侯戈和古能把馬車上的幾個木箱抬進屋,古能把馬車趕走還到莊上的車馬坊。


    進屋後,古壺問:“娘,這一年你們過得好嗎?莊主對你們怎樣?沒人欺負你們吧?”


    娘摸摸他的臉,又在他胳膊上肩背上捏了捏捶了捶,說:“更結實了,我兒是條漢子了。我們過得好,莊主和夫人看你的麵,對我們還不錯。”


    “莊上人都知道你是羅三棒的兒子的幹爹,也沒人欺負我們。告訴你件喜事,你兄長和秋葉過兩天成親,原本想等你迴來才定的,可不知你何時迴來,請道師看了定下後天的日子,正好你今天迴來,天意啊!”


    這時,古能還了馬車迴來了,古壺扶母親坐好,請兄長和秋葉也坐好,再讓侯戈和小妹古莉也坐好。


    娘奇怪地看著他問:“壺兒,你有事?”


    古壺說:“娘,兒有件天大的喜事要告訴全家,天大的喜事!”他說著長伸兩臂比畫一個大圓,仿佛這畫在空中的圓就是“天”。


    “還有喜事?”屋內除了侯戈,其他人都驚異地看著古壺。


    古壺點點頭,大聲說:“以後,我們一家人和其他被連累的二三十位近親族人,我們不再是奴了,我們已經全部被削除了奴籍。”


    “以後,我們就是自由民了,我們不再為別人當牛做馬,我們會有自己的田地,自己的房屋,自由自在地過我們自己的日子。”


    “什麽,削除奴籍?你是不是發燒說胡話啊?”古能過來摸摸他的額頭。


    “是啊,究竟怎麽一迴事?”娘也過來摸他額頭。


    “嘿,我沒發燒,也沒說胡話,你們看,這是文書。”古壺從懷裏掏出文書遞給古能。


    古能看完,顫抖地舉起雙臂:“啊!這是真的,娘,這是真的啊,我們不再是奴了!我們一族人都不再是奴了!”


    “給娘說說,快給娘說說,是怎麽迴事?”娘顫抖的雙手抓住古壺的雙肩,激動地問。


    古壺這才不緩不急地把自己出去這近一年的事和脫奴籍的事情,一五一十地一一道來。


    母親聽完,早已淚流滿麵,古能也流下了激動的淚水。


    “哦——不當奴了,不當婢了!”古莉也明白了這事,高興地又叫又跳。


    古壺突然發現,秋葉立在一旁沉默不語,暗自垂淚。


    他忙走到她麵前說:“秋葉姐,你別傷心,莊主既然已經同意你嫁給我兄長,你當年是賣身為奴,我會出錢為你贖身,這婚事一辦,你就是我們家人了。”


    “嗯——嗯嗯!”秋葉淚汪汪一雙大眼睛看著古壺,不住地點頭,“我是你們家人,我——我是這個家的人,我一定會孝順婆母,善待弟——弟妹的。”


    古壺當晚就去找盧莊主談為秋葉贖身的事,盧莊主也沒為難,很快便辦妥。


    然後古壺帶著禮物又去了曾大夫處,進門叫聲“先生”,古壺倒頭便拜。


    曾大夫顫微微地把古壺扶起來坐下:“迴來就好,出門近一年,長了不少見識吧?”


    古壺簡述了此次遊曆的大致經過,當最後說完脫奴籍一事時,曾大夫激動地起身在屋裏來迴走著,走了幾個來迴才指著古壺大聲說:“沒看錯,老夫沒看錯,你是個成大事者!成大事者!”


    “古壺能有今日,都受益於先生的傳道,先生再給弟子指指路,以後我該怎麽走?”古壺真想聽聽先生的意見。


    曾大夫沉思良久,鄭重地說:“醫、仕,就這兩條路,你可以選其一,但無論如何,醫不能丟,雖不能醫兼仕,但卻能仕兼醫,既是龍形,就不該委身魚池。”


    “謝先生指教!”古壺作揖道。


    兩日後,古能和秋葉的婚禮如期舉行,莊主夫婦和羅三棒一家和其他好些奴婢都來參加婚禮,人們也知道了古壺一家脫除了奴籍,都說雙喜臨門,紛紛前來祝賀,婚禮周到而熱鬧。


    客人散盡,古壺和羅三棒找個小房間,兩人對酌。


    羅三棒:“兄弟,你果真非凡,以後必能幹大事,是想當官還是想發財?兄弟以後有何打算?”


    古壺:“已與莊主說好,先暫住莊上,開春暖和後另尋地方安家,安居才能樂業,先安頓好家,才談得上幹什麽大事,至於幹什麽,目前還沒想好,左右離不開行醫吧。”


    “大哥你見多識廣,能否為小弟推薦一個地方,最好是個風景秀美,田地多但人又不是太多,離集鎮不能太遠,也不是太近的寧靜的山村。”


    “這——兄弟這條件還挺苛刻的,容為兄想想,來,先喝酒。”羅三棒舉起酒杯。


    喝了酒深思一會兒後,羅三棒開口了:“我知道有這麽個地方,能滿足你這些條件,隻是——隻是——”


    “隻是什麽?大哥是爽快之人,怎麽一下婆婆媽媽的了,你我如同親兄弟,但說無妨。”古壺見羅三棒吞吞吐吐,著急地說。


    羅三棒:“隻是不知道你敢不敢去此處居住。”


    古壺一怔:“怎麽?這個地方鬧鬼?我最不害怕的就鬼了,快說來我聽聽,要真是有鬼,我一定捉幾個給大哥瞧瞧。”


    羅三棒捋捋胡須,又一口吞了一杯酒,像是為自己壯膽,放下酒杯,羅三棒便對古壺講起一個村子的故事來。


    這個村子坐落於成安府與其他兩府的一個三府交界處,是一個三麵環山一塊壩子,壩子不算小,約百餘頃,後山一條小河穿壩而過。


    因這壩子三麵環山,遠看形狀像把向西的椅子,小河穿壩而過,像一個人坐在椅子上緩緩地撒著尿,因此這地兒得一不雅之名,叫“坐尿壩”。


    就這坐尿壩的地勢水土而言,這裏可謂一塊難得的風水寶地,足以養活千戶人口,可奇怪的是這裏隻有三十多戶人家,兩百多口人,良田多得耕種不過來。


    就這樣,仍然有人往外搬遷,而外麵的人卻不願搬這裏來住。


    原因隻有一個,這坐尿壩是雷神之地,雷電太多,每年至少要被雷打死的一兩人個,最多一年曾被雷打死老少共五人。


    “如此之地,兄弟敢不敢去?”羅三棒問古壺。


    古壺指頭在額頭上彈了幾下琴,沉吟片刻,猛地喝下杯中酒,咬咬牙說:“聽大哥如此說來,這坐尿壩我不去見識見識都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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