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遠城裏,遼東巡撫袁崇煥正端坐在書房裏,眉頭緊皺的看著手裏的一封信函,苦苦思索。


    孫承宗給他寫的這封親筆信上,說皇上怕是已經不行了,魏忠賢可能趁機圖謀不軌,陰謀篡位。要自己最近要嚴加防範,以免軍中生變,而動搖大明根基。


    翻來覆去信已經看了好幾遍,越看越有些心緒煩亂。


    袁崇煥想著,上月底寧錦大捷的戰報已經送到京城,按時間推算,皇上的恩賞應該很快就要下來。


    沒想到在這個節骨眼上,皇上竟然病重。


    袁崇煥帶兵打仗有些能耐,也自詡能做到清正廉明,但他唯一的缺點就是過於愛惜自己的名聲,待人接物又不夠圓滑,得罪了不少人。


    當初魏忠賢看他是個人物,派幹兒子崔呈秀,帶著銀子賄賂拉攏他,他當即把崔呈秀罵了個狗血淋頭。


    順便把魏忠賢也捎帶上了,把個魏忠賢恨的牙根癢癢。


    但天啟皇上不管事,魏忠賢理所應當把皇上需要操的心都操碎了。他知道憑借自己的手下,那幫隻會拍馬屁的人去打建奴肯定不行,而袁崇煥同誌打仗還是靠譜的,守護遼東還是沒問題的。


    所以他的屁股,現在還能在遼東巡撫的位置上坐穩。


    但袁崇煥又是一個權力欲極重的人。雖然他現在是遼東巡撫,薊遼督師閻鳴泰,卻是魏忠賢的死黨,目的很明確


    ---就是做為一枚棋子監視和牽製他。


    鎮守山海關的左都督滿桂,也與他尿不到一個壺裏。


    駐守皮島的平遼總兵官、左都督毛文龍,更是天天想著巴不得取他而待之。


    本想著趁此次寧錦大捷報功請賞,提高權力、排除異己,看現在的情況存在很大的變數。


    “袁大人,看看誰來了?”


    隨著一聲粗聲粗氣的叫嚷,一個膀大腰圓的軍將直接闖進房間。


    不用抬頭,袁崇煥知道是自己最得力的部下之一


    --祖大壽。


    袁崇煥思緒被打斷,抬頭一看,後麵跟著一位布衣打扮,書生模樣的人,原來是昔日舊交


    --茅元儀。


    “止生(茅元儀的字),你怎麽來了?”


    “戴罪之人茅元儀見過袁大人。”


    茅元儀一邊打招唿,一邊準備行大禮。


    袁崇煥趕忙上前兩步,架住茅元儀的胳膊,茅元儀的禮就行不下去。


    旁邊祖大壽也嗬嗬一笑打趣:


    “我說你個茅止生,啥時候和咱們這麽生分了?”


    “哪裏哪裏,兄弟我現在還是個戴罪之身,要不是孫老大人有命,我也不敢過來叨擾,以免牽連了諸位。”


    “哪裏的話,止生,你不過是上書彈劾了魏忠賢這個佞臣,才無端受此窩囊氣,大家夥都佩服的緊。”


    “對了止生,你說是孫老大人安排?”


    “是”


    當下茅元儀原原本本,把事情的原委說了一遍。


    原來當初他因受閹黨打壓,被罷黜官職,並發配充軍。


    後來半路上,茅元儀趁看守不備逃走了,然後就一直躲在京城。


    待了一段時間,感覺風聲已過,前幾天就去了高陽,找自己的老上級孫承宗。


    想當初在遼東,茅元儀是時任兵部尚書的孫承宗一手提拔,可謂有再造之恩。


    見到孫承宗,正遇到他在縣城招募壯勇。因為茅元儀算得上是孫承宗的心腹之人,也就順便得知了,皇上可能身體大限將至的消息。


    茅元儀是一個血氣方剛、忠君報國之士,不然當初也不可能彈劾魏忠賢。一聽到這個天大的消息,茅元儀就坐不住,恨不得立即衝進宮,刀劈了魏忠賢。


    但他也不是莽撞之人,知道事不可為,又加上他還是逃犯身份,想著拜見完恩公孫承宗後就離開。


    孫承宗對茅元儀這個二十多歲的後起之秀非常欣賞,知道他胸有韜略又忠君體國。


    因擔心遼東事宜,茅元儀又是一個得力之人,於是孫承宗問他怕不怕死。


    他當即表示,若為大義而死,粉身碎骨也不懼。


    看到茅元儀的態度,孫承宗就又書寫一封信,讓茅元儀帶上交給袁崇煥。


    才有這次急急忙忙重返遼東之行。


    難道孫老說的事情是真的,若果真如此,到時可能大明內亂將起...


    袁崇煥不敢多想,祖大壽卻大大咧咧發話:


    “皇帝勞資怎麽樣俺不管,俺隻知道聽袁大人的,袁大人讓我往東絕不往西。”


    袁崇煥聽了這話心裏才有些安慰,正想和茅元儀多交談幾句,門外守衛稟報:


    ---京城來了旨意。


    袁崇煥精神一震,趕忙跑出去帶領一眾將官跪拜接旨。


    宣旨太監站立眾前,大聲宣讀:


    奉天承運皇帝,製曰....


    隨著聖旨宣讀,跪在地上的眾人非常興奮,滿桂、閻鳴泰、祖大壽等一眾將士都加官進爵,還被重賞金銀布帛。


    連毛文龍這個吃了敗仗的人,竟還被賞賜了尚方寶劍,唯獨輪到袁崇煥時,大家卻有些疑惑:..


    “…巡撫袁崇煥,即刻進京麵聖,另行封賞...”


    袁崇煥有些蒙,以至於太監宣讀完旨意,讓他上前接旨都沒聽清楚,幸好有心腹在背後提醒,袁崇煥這才沒有當麵失了禮數。


    送走了宣旨的太監,一眾心腹將士圍到了袁崇煥的麵前。


    他們雖然大多受到了封賞,心中歡喜。


    但看袁崇煥的臉色有些陰晴不定,也不敢大聲聒噪,互相以眼神交流,均流露出疑惑和詢問的表情。


    祖大壽雖然平時大大咧咧,卻是個粗中有細的主,為了打破沉默,又用他的大嗓門吼道:


    “我說諸位,諸位,今天都得了這麽大恩賞,皇上又讓咱袁大人進京另行封賞,我看是大好事呀。以袁大人功勞肯定是要高升了呀,而且還是天子當麵封賞,真是羨煞我等呀!”


    “對對對,肯定是天子更加寵信,所以才親自接見封賞...”


    “不錯,我看袁大人這次要代替那閻鳴泰做薊遼督師...”


    “說不定做兵部尚書也有可能...”


    “袁大人,今天要破個例讓眾將士痛飲一番,以示慶賀...”


    “對,對,對,要喝上三天三夜...”


    眾人七嘴八舌,氣氛頓時活躍了起來,袁崇煥的心情也好了許多。


    對呀,這次寧錦大捷,論功勞肯定沒人比的過他,其他人都封賞這麽厚重,那自己說不定真有可能...


    想到這裏,袁崇煥當即也豪爽對著眾將:“今晚暢飲。”


    次日清晨,袁崇煥頭腦昏沉地睜開眼睛。


    掃視四周,原來是在自己的床上。昨晚上什麽時候睡的都忘了,


    看來真是有些放縱了。


    忽然腦子裏想起一件事“麵聖”。


    壞了,壞了,聖旨上講要讓他--即刻麵聖。


    本想昨晚連夜出發,奈何架不住酒桌上輪番攻擊。


    他一骨碌從床上爬了起來,穿好衣服。


    也顧不得洗漱,讓手下準備好幹糧,帶上幾個親兵,一人三騎,朝京城的方向飛奔。


    隨著馬匹的顛簸,袁崇煥的腦子也變得清醒了過來。


    隨手抄過掛在馬背上的水袋灌了兩口,嗆得眼淚快咳出來。


    不過腦子好像也更加清醒了。開始梳理思路:


    “能麵聖的話,說明皇上的病,應該沒有想象的那麽嚴重。


    也是,孫老現在已經辭官迴鄉,對皇宮內的消息難免產生誤判。


    反正能見到皇上的話就是好事,到時憑借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一定能說服皇上。


    那個薊遼督師閻鳴泰混賬至極,隨意克扣糧餉,不然這場大戰可能收獲更盛,一定要想辦法讓他調走...


    ...滿桂驕橫跋扈,山海關交給他實在不放心。


    毛文龍,哼,最好讓他迴老家養老...


    袁崇煥越想越興奮,竟然顧不得疲倦,僅一天時間就趕到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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