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峻每每夜晚無法成眠,坐在長廊下長籲短歎,而曉曦自是心裏憋屈,又拉不下臉去給她道歉,枕上淚千行。

    一日,恍然想起閆飛,因問那個信得過的小廝:“他的傷好了沒有?”

    小廝道:“他並不在小的安排的那個地方了,如今不知去向,少奶奶若想見,小的給您找去。”

    她歎口氣,顧影自憐:“我並不能隨便出入,就是想見,跟他道個歉,也是沒機會。”便擺手說“不用了。”小廝退下,忽然鏡鸞進來說:“少奶奶,不好了!路上的人都說,大少爺在外麵有了私生子,而少奶奶卻裝聾作啞,罵罵咧咧的,夫人正叫人駁迴呢。”

    聽此,曉曦從榻上起來,心慌意亂:“他騙我!還說那個孩子不是他的,否則也不會把秦翠兒養在外頭。”急忙往前門去了。

    卻說莫慧蝶時不時地刻意走到尹家門前踱來踱去,忽見他門外匯集著一幫人,扔爛雞蛋的扔爛雞蛋,扔菜頭的扔菜頭,口裏唾罵:“花姑娘也是人呢,懷了胎兒卻不讓進門,也忒狠了!”

    “尹大少奶奶就是個母老虎,把尹公子據為己有,摟在懷裏以為自己能生大奶娃嘞!”

    慧蝶趨步上前,見裏麵的人驅趕,曉曦在裏麵站著,神色悲憂,一個男人走近,像在好言勸慰。她不禁冷笑:“杜永春倒勾搭上大少奶奶了。”

    天峻從後門逃竄,火冒三丈,阿彥拿著扇子急急的扇著,說:“太奇怪了,這麽多人一起上,夫人差點兒被氣出病來。”

    天峻著急:“你說我要是真的有了個兒子或者女兒,以後還怎麽活?”

    阿彥跟隨左右,“嘿嘿”笑道:“那不是好的很麽,夫人老爺就等著抱孫子呢。”

    “我可不想在這風華正茂的大好時光裏,有個小不點圍著我叫‘爹爹!’”真的有了孩子,那就給他認個幹爹,反正自己不想被家庭絆住腳。不知不覺,轉入倚紅樓,恰好段小生也在,天峻拍著他的肩膀笑說:“若翠兒肚子裏真是我的兒,我想過了,親爹就讓你做,我當幹爹,養活他的費用一律從我這個幹爹身上出!”

    段小生唬的跌足,天峻忙扶:“你跟嫂子這些年了也沒個音信兒,怕早想要個了吧!我這一成全你,求之不得?”

    小生和翠兒紛紛一頭冷汗,小生強笑:“別開玩笑了,就是我有遺憾,孩子的親爹終究是你,我當幹爹才是。”秦翠兒附和的點頭笑笑,冷汗亂冒。

    天峻不以為然:“你兩個一個長得美,一個畫的美,絕無僅有的好搭檔呀!小生哥,而且我們是好兄弟,你就不要見外了,我的就是你的。”他這樣做,是為了讓自己心裏好過一點,占有了莫慧蝶,好歹把自己的女人或者骨肉分給他,才稍微過意得去。

    然二人頗感不安,以為計劃有所泄露,後聽他並沒有別的意思,隻是把意思表示的饒舌,連他自己也不知如何講:“很早的時候,我就明白自己這個人,是不會對某件事正經負責任的。”小生才鬆了口氣,戀戀不舍的把剛暖過的女人跟另一個男人留在同一間屋子裏。

    她腹部微微隆起,矯情的腆著肚皮,倒別有一番風韻。

    天峻被觸動了,含咬香舌,微喘籲籲,酥胸半露,纖指撓情。肥嫩嫩牡丹催香露,白綿綿玫瑰吸穢濃。

    “我不要名分,不要地位,隻要能時時刻刻跟你在一起,我就心滿意足了。”風流縱有千般好,興到濃時方恨夜華少。

    千方百計的,捕捉了他的情愫,和那份狂躁的蠢蠢欲動。

    秦翠兒終究要進門的,否則臭帽子全戴在了曉曦的頭上,也為了慪氣,掙迴一口氣,天峻把翠兒領進門了。

    正值季老爺壽辰,曉曦沒時間去給他計較,而是把大部分時間用在說服公婆上:“這迴我女扮男裝,沒有人認得出來,就不會有危險了。”

    “不行!”尹夫人很決絕,陰沉沉沒有商量的餘地,“那一次不是千小心萬小心的?土匪也是隨機應變,會把你識破的。”過於引人注意的女子總會得到周圍大多數女人的嫉妒,包括婆婆,媳婦太過優秀,美德就變質了,不是賢良淑德的好老婆好媳婦,而是人人側目的狐媚子了。

    “娘!”她無奈,著急,幾乎流出淚來。

    尹夫人不心軟,因為從那白白被人劫走的黃金開始,她就有點懷疑自己的目光錯了,媳婦的美德,不應該限於表麵,怪隻怪當初沒有深入的研究。

    尹老爺稍微通情達理:“他爹壽辰,做女兒的當然應該到場,你就不要為難曉曦了。”

    “老爺,我這不是怕她給峻兒戴綠帽子麽,連你也跟她一個鼻孔出氣!”尹夫人情急,脫口而出。尹老爺把眼一瞪目,她立刻睃了曉曦一眼,懊悔不迭。

    曉曦臉孔漲得紫紅,那是在侮辱她!她無法安靜了,立起身,六神無主,唿吸迫促,睜大眼說:“爹,娘,你們把我看做什麽了?我雖不及那些大家閨秀高貴,卻也是碧玉一顆!您……您怎能如此羞辱我!”喑啞的叫起來,拭淚跑了。迎頭跟永春撞個滿懷,她跌了一瞬,複跑走了。

    永春忙問:“少奶奶怎麽了?”

    老爺急道:“她想迴家給親家公賀壽,我們不放心,一時說了句不好聽的,她就這樣了。”一麵懊喪捶胸。

    永春請道:“小的護送少奶奶吧,小的會竭盡全力保護少奶奶安全的。”

    老爺應了,他美滋滋的攬了個美差。

    曉曦賭氣,也不求他們應允,自顧乘車前往,杜永春趕得快,好容易追上。

    阿彥見此情形,慌慌張張的告訴天峻:“姓杜的那個跟屁蟲,把少奶奶攆的越發緊了!”

    天峻正與翠兒並肩疊股的在樹下下棋,不亦樂乎,聽如此說,明顯怔忡,索性連棋也沒心思下了。翠兒掃興:“正好玩呢,幹嘛停了。真是的,他們的事兒,怎把氣撒在我身上。”說著,也不讓他攬了,閑散的搖著團扇起身。

    天峻拉她迴來,美言幾句,重又靠著,耳鬢廝磨,並不理會阿彥,阿彥撓撓頭,自討沒趣的走了。

    因去的急,沒有準備賀禮,快到家門口的時候,曉曦停下車,為此事犯難。

    永春翻身下馬,撥開轎簾問:“怎麽不走了?”

    曉曦轉過臉,慢吞吞的:“空手上宴,自古也沒這樣的。”

    永春即摸摸口袋,掏出一錠五十兩銀子,曉曦看了大喜,正好用於置辦賀禮。

    五十兩銀子,在眾所周知,尹家那樣的金山銀山來說,簡直太令人目瞪口呆了!再者,新媳婦迴家,不與姑爺同來,也沒有甚家丁和婆家人,隻一個官家,未免太單薄,許多人搖頭咋舌,本想著獻殷勤的也沒有了興頭。

    清月暗推了推曉曦,說道:“爹的大壽,你怎隻搞得此般清冷。”

    曉曦麵下熱汗:“姐姐,是我的不對,臨時才想起來,沒有來得及拿許多禮物。公婆倒是置辦了好些,我沒記性。”她把不是一股腦推給自己,強顏歡笑,那些酸楚給誰說呢?與其迎來冷眼和閑話,不如自己承受。

    清月便責怪:“你也真是的,俗語說的好,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這才幾天,就把娘家拋在腦後了,哪裏像我……”說至此,急忙住口,瞅瞅自己也是孤立一人,沒個靠頭,有甚資格取笑她。遂掩胸嗽了嗽嗓子,說,“罷了,女人大抵如此,你也別難過,去那邊作罷。”搖搖晃晃走了。

    曉曦抬眸看著她的背影,烏雲髻上插著單調一支雲雀吊珠簪,裝束也不大華麗,脖上腕上都沒有首飾,便自奇怪:“前幾日,我的首飾幾乎全給她了,按她的脾氣,應該大都掛在身上才是,怎如今素素靜靜的?”

    清瑒卻比之前大為光鮮,曉曦問:“你走了老婆,失魂落魄,怎倒興高采烈的?”

    清瑒笑道:“憑我相貌,什麽蜂蝶不都撲過來?”

    “你忘了她?”曉曦蹙眉。

    “是忘了。”清瑒清脆得意。

    曉曦甚覺納罕:“前些日子,為了人家尋死覓活,這會兒想的這麽開闊。可見男兒大都心猿意馬,朝令夕改。”如此這般,便有些失落。

    昨日春帳煞還暖,今夕人換錯溫柔。

    清瑒看她感傷,便拉起她的手入席去了。

    永春在那裏給季老爺解釋一通,季老爺欣然接受,看好這個年輕人。

    下午時分,天峻得知今兒是老丈人的壽辰,便匆忙讓阿彥置辦了賀禮,好不闊綽,於天黑之前送入季家,才算爭了季曉曦的臉。但已備車欲迴。

    翠兒看天峻仍時刻惦記著曉曦,便不高興,嬌怯怯的不理他,天峻說:“我出去走走。”她立即迴道:“我也去!”

    他冷笑:“你不是不和我說話麽,怎地我一替出門,你就興衝衝換了個人。”

    翠兒千嬌百媚,在他耳邊鼓吻弄舌:“實在悶得慌。一來這裏沒有個認識的,不像在倚紅樓那樣瀟灑自在,隨便撂個瓜子皮都有人接著。二來人家在想姐姐的事,那杜管家並不是個大閑人,我聽阿彥說,他總屁顛屁顛跟在姐姐身後,之前被人打得饞兮兮,姐姐天天著人噓寒問暖,因此他百忙之中總想陪著姐姐。我看,你跟姐姐出入這個家的次數還不如杜管家多嘞!”一麵說,一麵拿眼睃他。他的臉孔漸漸變了色,定定的想:“果不其然,昨兒上山救我,他倆就一塊,一個下人,一個少奶奶,她就不懂得避嫌麽?”這般自忖,越發肚子裏著了火,熊熊冉升。

    翠兒看了滿意,嘴角和眉眼時時上飛,詭魅激射。

    慧蝶在約好的地點等待,淺斟慢酌,拿那腕上的一叢珠子瞧看,打發時間。

    夜幕低垂,星鬥群移,月亮掛在中天,倒映在酒水裏,平靜徹底,夤夜的光輝沒有什麽可以替代。

    他被翠兒纏住,脫不開身,也真的好後悔衝動一時,跟好朋友的老婆發生不軌,且現在有點摸透了慧蝶的心思,他決定放手。

    悄悄地去賬房裏支賬,管賬的卻告訴他家裏財政吃緊,沒有那麽多,並說:“少爺真有急事,直接去鋪子裏支現成的就是,咱這裏已經一個月沒入了。”

    天峻大驚,以往都是讓阿彥來的,隨口一說就是幾千銀子錢,如今自己親自來取,一萬兩而已,卻聽說吃緊,故好大氣性。迎頭看見杜永春從另一長廊拐過來,火上澆油,繃著神經大步逼近。

    “少爺,天色不早了,怎麽還在園子裏逛蕩?”永春恭敬作揖,天峻卻瞅準他的下巴,拿拳頭一揮,永春跌跤慘叫,“尹少爺!”

    天峻不由分說的把他摁在牆壁上,揪住他的脖領,臉紅脖子粗的嚷:“混蛋!別以為我爹看重你,我就拿你沒轍了。”

    永春惶恐的舉著手,被嚇壞了,有些抖索:“少爺,少爺!小的哪裏做得不對,惹少爺如此生氣?”

    “你背地裏幹些甚麽勾當,以為我不知道?”又打。

    他不敢還手,卻很不服:“小的幹什麽了?你好歹說清楚,別讓小的挨的不明不白!”

    “賬房裏什麽時候連一萬兩都支不出來了?這麽大的事,不等於鬧饑荒?你卻瞞著爹,瞞著我。怎地,你恁大權力了!”天峻將他一摔,怒不可遏。

    永春吃了一口泥,恨的了不得,有一句沒一句的解釋:“這年頭莊稼地不是澇,就是旱,百姓沒錢,國家增加稅收,來咱鋪裏消費的都是些窮老兒,那貴重的都積壓著不脫手,那都是白花花黃燦燦的銀子呀!”

    “你還有臉說。”天峻大震。

    永春正想尋個解脫,恰見尹老爺走過,身邊的小廝打著燈籠,他忙伸手喊:“老爺,救命啊!老爺!”

    尹老爺聽聞,急忙過來,見狀,大吃一驚。永春慌忙避在其後,一疊聲的央道:“小的從您那裏出來,大少爺攔在這兒,抓著小的就一頓好打,也不知道為了什麽!”

    尹老爺怒目而瞪,天峻氣頭上,大聲都:“爹,這家夥把咱家搞得都快不行了,您還被蒙在鼓裏呢。”

    “什麽行不行的?你這逆子,滿嘴胡說八道些什麽!”老爺震怒。

    天峻詫異而含著悲切:“爹!”他感到自己身上的父愛正在一點點減少,都在被這個可惡的家夥轉移。

    永春戰戰兢兢的解釋:“老爺,少爺打聽生意不景氣,就發怒,小的不解。”

    老爺便說道:“峻兒,你長了這麽大,金窩銀窩供奉出來的,不知生意路也是難走的。如今老子給你開了路,給你一條康莊大道你不願意走。現在生意不好,是天災,是朝政,你怎麽可以打人呢!”

    這些話,一遍遍縈繞在他腦際,就算生意蕭條不是杜永春所致,可天天的給曉曦獻殷勤,心術不正,就該打!

    杜永春卻為這一次而為上次加深了確定,一定是他讓人打的!若告訴老爺,無憑無據,又不免說自己空口說白話。永春傲慢輕浮而且吃不得虧:“尹天峻呀尹天峻,你再能耐也沒用。”他盯緊了曉曦。

    次日一樣早,慧蝶上門尋人,天峻還沒起來,懷裏的翠兒也誰的酣,阿彥小聲報道:“段老板娘找大少爺有事兒。”睡夢中的他,因做了虧心事,特別警覺,一咕嚕跳起來,懷裏的人兒往裏一推,額頭正抵著牆壁,“啊”的驚醒。

    “她找我有什麽事?”他一麵下床一麵問。

    “看她的樣子,應該是沒大緊要。”阿彥道。

    “誰呀?狐狸精不準上門啊!”翠兒氣唿唿的捂著額,叫。

    沒人搭理她,天峻卻遲疑了,知道慧蝶無非是想勒索些錢財,而賬房裏支不出許多,店裏的金銀器皿都是待出手的存貨,不免犯難,又忌翠兒在跟前,便重新坐下,對阿彥耳語幾句,阿彥應著去了。

    翠兒狐疑:“段老板娘,她來有什麽事?”因想起那日看見慧蝶挽著天峻的胳臂,一見自己來,就慌得走了。迴想一下,好不對勁,更看天峻言辭敷衍,神色不正,肯定其中有鬼。

    “沒睡醒,再睡會兒,睡會兒。”天峻複又躺下。

    翠兒推說:“人家被你害死了,真是的,找就找唄,恁慌做什麽。你自己睡,我去茅廁。”遂略略梳洗,急忙往前門走。

    阿彥已把慧蝶打發走,她掃興而歸,卻在迴來的路上經過一個弄堂,一隻貓從裏麵“哇”的跳出來,把她嚇個半死。定定神,忽聽裏麵有說話聲,豎起耳朵,仔細一聽,女的竟似曉曦的聲音:“杜管家,請你放尊重點!我關心你,隻是出於對朋友的心意,僅此而已,請你不要胡思亂想。”

    杜永春急切的拉住她的手臂,迫促的說:“曉曦,你跟著那個尹天峻根本不會幸福,你根本不愛他。雖然我沒有他的身價,但我會努力的,會給你一個幸福快樂的家。”欲把曉曦往懷裏拉,她死命不肯,紮掙著叫:“你再這樣,我就喊人了!”幾番僵持強迫不下,曉曦逃走。

    翠兒心驚肉跳,往牆根兒避著,隻見杜永春懊惱的椎心頓足。

    尹家大廳裏,家人俱全,天峻和曉曦對麵坐著,卻負氣誰也不看誰,尹夫人和老爺對視一眼,轉過來,看翠兒立起身,麵帶微笑,越發好奇,問:“你聚集我們在一處,到底有什麽說的?”

    曉曦接口道:“什麽了不得的,至於勞駕爹娘?”

    天峻也覺得這翠兒不對勁:“快說嘛,別神神秘秘的。”

    翠兒注視著曉曦抿嘴兒笑,曉曦被看的心裏發毛。良久,翠兒帶著嘲謔的口氣說:“姐姐,今早妹妹我路過那弄堂,發現裏麵不光亂嚎亂咬的夜貓子,你猜,還有什麽?”

    聽此,曉曦赫然站了起來,滿麵紅霜,心氣兒半提,什麽也說不出。倒是尹夫人訝然:“莫非曉曦也看見了?”

    天峻把眼神轉過來,疑惑的皺著眉。

    曉曦激動的脫口而出:“沒有!”

    “哦?”尹夫人喃喃。

    翠兒又誌得意滿的開口了:“姐姐,你真的不曾看見什麽嗎?可我卻看見了恨驚人的一幕,不知道說了會不會影響到姐姐的名聲,所以,好矛盾呀!”麵對翠兒的媚顏媚色,曉曦恨之入骨。

    天峻聽到“名聲”二字,便一跌足,催逼翠兒:“你到底想說什麽,不要磨磨蹭蹭!”

    於是,翠兒打定說了,曉曦卻打斷她:“你們用不著好奇,事到如今,我無心替誰敷衍。爹,娘,天峻,我隻想為自己說一句公道話,我對尹家,對天峻,忠貞不二!是杜永春狼子野心!”

    翠兒好生後悔沒有早一句揭發她,她自己承認,作用可就截然相反了。

    尹老爺等都咋舌瞪目,認為杜永春還是他們眼裏那樣乖順,不可能有如此野心,天峻一直以來的擔心演變成了事實,不知是喜是悲。

    杜永春被帶來逼問,有曉曦對峙,他再不想認也不行,何況有天峻加油加醬:“我早就看出你這種人人麵獸心,爹,您親眼看見了,不光是我,曉曦,翠兒,有目共睹呀!”尹老爺自沒有什麽好說,隻能懊喪用錯了人。

    杜永春結束了在尹家豐衣足食的生活,被攆出大門。

    曉曦的心忠貞可嘉,天峻看的清楚,便不由自主把心靠往她那一邊。

    鴛鴦被裏,光背裸臂,他的唇親吻著她的唇,小腹相互廝磨,天峻那話兒直挺挺硬邦邦,風久月慣,本事高強!女人久未嚐吃,也禁不住把底褲濕透,叉開腿直爽爽的迎接。

    他們和好了,俗話說:夫妻吵架,床頭吵,床幃和。正此話中的,愛是寂寞撒的謊。

    再溫柔冷酷,在溫柔鄉裏,也不外乎醉漢一個,狼狗一隻。尹天峻可是什麽漂亮的女人都吃,更看季曉曦那地兒嫩汪汪一灘水,喜得昏頭昏腦,脹胸脹腹,翻雲覆雨。

    紫衣得了閆飛所在,因是同地人,都朋友一樣,沒時的便往他那裏走。

    閆飛屋裏隻剩了三分之一的黃金,整一大箱子,也還是惹眼,況且他從小到大都沒見過這麽多錢,興奮的無晝無夜,睡不著,坐不安。

    紫衣來的當兒,他拿大幕布把箱子蓋住才開門。

    閆飛不喜歡紫衣,她是個活潑甚至潑辣的姑娘,但靜謐空蕩的夜間看來,卻也是的地道的美人兒來。

    “我與你並不大熟,夜深氣靜,你來做什麽?”閆飛裹著那顆怦怦跳的私心問。

    紫衣伏在桌案上,綽綽的燭光襯的那腮幫紅彤彤,粉撲撲,軟盈盈,撫掌道:“偌大的京城,我並沒有個熟人,好在你來了,聽我發發牢騷若何?”

    閆飛故作詫異,一麵斟酒,冷喉冷嗓:“比起我,曉曦是你的好姐妹,你有牢騷,大可以與她說。”

    “我當然想跟曉曦說,隻可惜,她家的看門狗聽了老太太的命令,見人就咬。你呢,你不是‘賊心不死’麽?怎麽不去告訴她‘曉曦,我們才是天生一對,我們遠走高飛?’”這個女人似乎有心事,說話含混不清,像喝醉了酒,微醺曼妙。

    他喝了幾杯烈酒,上了臉,糊糊塗塗,渾身都醬紅色,目光像一塊姻緣石,又砸到她頭上,兩人一個激靈,縮了縮脖兒。畢竟夜深了,微涼欺身,他又灌了幾口酒,搖搖擺擺的立起身,拿手指指著她,吐出四個字“同病相憐!”

    下一刻,薛紫衣居然在門外了,生氣的踹了踹門,啐道:“討厭!人家好心給你說話解悶兒,你不理人家,還把人家趕出來!”遂跑走了。

    而後的日子裏,天峻曉曦如膠似漆,翠兒捉雞不成反蝕把米,非常懊喪,就在尹夫人耳根子底下進諂媚,尹夫人卻相信曉曦清白,她好無奈,好憎惡。

    翠兒時常要求天峻送她禮物,天峻衝自己玩世不恭的個性,硬到店鋪裏拿些樣子光鮮內涵不大的東西,翠兒不識真偽,看了著實喜歡。

    打扮的足夠靚麗奢侈了,便打算去找段小生。

    那日,湊巧紫衣變著法兒把曉曦接了出去,到自己賃的屋子裏坐著,到處是針線布頭,還有滿滿一網子的香料。兩人說說笑笑,盡至姐妹情誼,傍晚時候,曉曦才乘車迴家。

    路上,她撥開簾子往外瞧熱鬧,卻不曾看見別的,唯唯看見秦翠兒的身影,在一個男人的庇護下進了一頂轎子。她懵地睜大了眼,眼看那個男人與秦翠兒同乘一頂轎子反方向去了,她放下簾子,紛亂的想:“那個人是誰?這幾日她總要些首飾,專揀好的,天峻不依,又念她是個孕婦不好得罪。怎麽她穿的這麽漂亮,就是為了跟外麵的男人見麵麽!”越想越不對勁,故又看了眼,早沒了蹤影。

    當晚,秦翠兒迴去的很晚,曉曦注意到她頭上的金簪不見了,耳墜也從墨玉換做翡翠。上上下下一打量,除了這身衣服,竟連鐲子也變了樣,不是太奇怪了?她跌坐在椅子裏,天峻忙問:“曉曦,你怎麽了?”

    翠兒環臂瞅著,撫麵撩發的說:“姐姐,你看夠沒?”原來曉曦狐疑,才特地等到這麽晚,二少奶奶一迴來就到這裏見她。

    她麵色氤氳,揮手道:“妹妹,別誤會,我隻是想問問你今兒都去了什麽地方。因娘說的,做女人要守本分。”

    翠兒不耐煩的打著嗬欠,用那輕蔑的眼角睃著她,擺了擺手:“行了行了,姐姐那一套都是跟婆婆學的,我有什麽好說。”轉而走到天峻跟前,拉住手道,“咱們走吧。”

    天峻不知所雲的樣子:“上哪裏?”

    “當然是迴房睡覺啦。”翠兒張開瞳孔,倦色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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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在曉曦這裏過夜,而且你大著肚子,多有不便。”說著,便掙開她,挽著曉曦的手。

    翠兒血色衝麵,已經兩天都沒陪她了,固然著急,恨恨的瞅曉曦一眼,慢吞吞的走了。

    曉曦溫柔的笑了笑,天峻倒不理解她的做法:“從沒見你這麽認真的,怎地突然變成我娘了?”

    “‘媳婦隨婆婆,’說的可不是空話。”她並不透露,又依偎過去,天峻把手攬著。

    從那開始,季曉曦暗暗地注視著秦翠兒的舉動。

    房裏的器具大都是古董,沒人的時候,翠兒關上門,細細的掂量把玩那些古董,然後嘟著嘴若有所思,想段小生說的:“先從最基本的下手,再就是房契地契,最好把鋪子裏的賬簿也兜攬過來。”說的簡單,賬簿都是尹夫人親自看視的,如果想接近生意,就得首先去鋪子裏幫忙。而今,自己大著肚子,隻能做些最基本的。

    青花瓷,海龍印,白玉柱,紫檀雕,每一件都價值不菲。遂置了幾個大箱子,把古董一一的放入。

    好重!翠兒費力的搬運,那人身高的大花瓶抱在她懷裏,因過於沉重,不禁擠眉皺臉,腳後跟跌宕不穩,看上去很滑稽。這當兒,門開了,她唬的魂飛魄散,正把瓶頸歪在箱子上,因一失神,手沒有及時縮迴來,壓個正著。

    “哎喲!”翠兒慘叫,卻見季曉曦佇立在前,曉曦故意的張口結舌,忙去幫她,把手從底下抽出來,意味匪淺的:“妹妹,你這是在幹什麽?身子一天重似一天,這……”迴頭看看那大花瓶和房裏擺件缺失的地方,好奇的叫,“這怎麽迴事?你要預防被強盜偷走還是想換一種裝飾!”

    翠兒臉紅之極,驚懼不已,手足無措,握著手忙亂的瞪著四周,聽如此說,趕緊說:“我想換一種裝飾!姐姐來的真巧!”窒息的感覺,抨擊著發虛的心。

    曉曦走來走去大肆打量,驚訝的說:“要是這樣,妹妹完全可以指揮下人,哪裏輪到自己出力了?”

    “我……我隻是想自己鍛煉一下!姐姐,你怎麽突然來了?”

    “我來看看妹妹在做什麽。怎麽,妹妹不歡迎我?”

    翠兒感到來者不善,漲得麵孔紫紅,心裏七上八下,她怎麽突然殷勤起來了?昨兒晚上,就覺得不對勁,那眼神,那語氣,好不正經!

    曉曦見她唿吸不勻,在想什麽似的,眯眼暗想:“真是個居心叵測的女人!”

    “姐姐,這裏亂糟糟的,等收拾好了去請姐姐吧。”翠兒喚了丫鬟進來,指點著,“你們把這些都收好,當心點,別弄破了。”

    丫鬟們依言而行,曉曦詭怪的問:“收起來放到哪裏去?”

    翠兒一怔,假惺惺的笑:“姐姐,我房間裏的東西,我自有分配的權利,不信可以去問天峻。”語畢,拂袖坐著,看丫鬟們拾掇,不時地支使。

    曉曦注視著這幅情景,麵寒心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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