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王懷璋便收到了顧斂打來的電話,這是很稀罕的,王懷璋立馬接了起來。

    “我聽阿素說你找了個人幫你開餐館?”

    王懷璋說道:“不完全算是我的,行舟出力,我出錢罷了。”

    顧斂沉聲問他:“是個怎麽樣的人呢?阿素一概隻是誇他。”

    王懷璋笑道:“阿素是性格太好了,懷璋估計沒他說的那麽好。”過了會兒又聽得他說:“行舟他.......年少時衝動做了錯事,監獄裏關了這麽些年,如今已然改悔了。我想法律既然隻是判了他有限的牢獄生活,總不至於使他一生都活在監牢中吧。”

    顧斂想起以前老師還在世時,後來他不再跟著老師學國畫,也時常去他家中,便總能在他身側見到王懷璋。這個老師最疼愛的孫子總是挺直著腰背站在一旁,見了他也隻一句“學長”。老師卻常常在他跟前誇道:“懷璋最像我,年輕人正是該有理想和傲氣。”

    顧斂想像您什麽呢,是像您□□時又臭又硬,怎麽都不肯揭發別人最後隻剩得自己被大家一起□□麽?還是後來平反後又怎麽都不肯接受政府歸還的老宅?顧斂父親的性格倒是要比老師的平和,可是最後活得快意恩仇的是老師,滿腹鬱結的卻是父親。

    顧斂問:“需要我幫忙嗎?淇水市也有些我認得的人。”

    “好啊,有學長幫忙事情要容易的多,我也擔心行舟一個人不大應付的過來,我替行舟多謝學長。”

    顧斂笑道:“這倒不用,不過你得勸說他打消給阿素寄錢的念頭,畢竟我的人,我自己顧念著也就是了。”

    “哈哈,行舟說要寄錢給阿素嗎?誒,什麽?學長,你和阿素?”

    “就是最近的事。”

    王懷璋良久不語,隻聽得顧斂說:“怎麽?懷璋並不大讚同我們的事?”

    王懷璋喃喃道:“並不是這樣,旁人也就算了,學長.........我卻是了解的。你若是個稍微隨便的人,想來處過的人已有不少。阿素我也是知道的,他是個不錯而又難得的孩子,我也極喜歡他。隻是.......他到底年紀小,我信眼下他的真心,隻是誰也不知道以後會是如何?”

    顧斂笑了笑:“我寵著他些吧,隻望他快活些。”又問:“你和上次的鄧小姐如何了?我瞧著她倒是個和你極般配的好女孩。”

    “玉玨和我是高中同學,我們那會兒就在一起了。後來我上a大,她去念了軍校,也還在一起。到後來爺爺過世,我埋怨父母常年在戰地不肯迴家,連爺爺最後一麵都沒見到。哪知過了不到兩個月,就傳來他們在戰地死於炮彈擊中的消息。我當時成日怨天尤人,既恨命運,也恨自己。有時候成日借酒消愁,覺得人生沒什麽意思了,玉玨部隊裏放假來找我,她性格一向剛強,見不得我這種行屍走肉的樣子。我懦弱又自卑,覺得自己配不上她,就寫信到她部隊上和她分手。後來遇上淇水市招選調生,我正想去個沒人認識我的地方躲一躲,就報名了。”

    顧斂聽他說道這裏,歎道:“看來我之前每次去看你時,不應該提前和你打招唿,原來你盡是做樣子給我看罷!”

    王懷璋苦笑道:“我一見到學長,就會想起爺爺來,不敢讓你看到我落魄的樣子。”

    顧斂又問他:“那你現在和鄧小姐如何呢?上次見麵時看你們像是和好了。”

    王懷璋感歎道:“玉玨雖然是女孩子,但是她心性堅韌,勝我百倍。她不知從哪裏打聽來我在淇水鄉下,得了空閑便來找我。我......我也就隻喜歡過她一個,以前到底是我自己狹隘,以後再不會如此了。她爸媽是a大的老師,我也是認得的,我們打算今年過年就去見見她父母。”

    顧斂笑道:“那是再好也不過了,到你們婚禮的時候,我定然給你們包個大大的紅包。”末了,他又說:“我和阿素的事在他家裏你還是不要聲張,他畢竟同我不一樣。”

    王懷璋笑道:“學長這般關切阿素,阿謹想來有的醋吃了。”

    ***

    a大課業繁重,生科院尤甚。簡素的智力在同輩同學當中算不得超群,倒也還是十分努力。數學之類的基礎學科也就罷了,簡素隻做例行的學習和複習,生物類的課程他卻研讀的十分仔細。他的其他時間,周末下午吃過飯之後多是和顧斂在一起,旁的時候則花在實驗室裏。趙立海師兄在簡素大四的那年終於順利從a大博士畢業,臨走前附送了幾篇sci給他,這在a大生科院並不少見。就簡素知道的,好幾位生物競賽特等獎保送來的同學還有少年班的同學都出了很好的成果,簡素和他們比起來並不十分突出。

    丁院士在給簡素寫推薦信時百忙之中抽空和他見了一麵,他事情太多,依稀隻記得有這麽個人,姓誰名誰,如何高矮胖瘦卻全記不清了。今天見了,才發現對方是一位頗為俊逸的青年。

    “聽說你要申請國外m大的腫瘤學博士?”

    “是的,教授,這是我的一些基本信息。”簡素將一遝紙質的材料放在他辦公桌上。

    丁院士點點頭,說道:“我有收到你發來的郵件,裏麵有。m大的腫瘤學科確實是全世界範圍內最好的,要順利讀下來也並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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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從一個文件夾裏翻出一張紙質的稿件來,遞到簡素跟前,說道:“你的我已經寫好了。”

    那是一份打印稿的推薦信,末尾有丁院士的手寫簽名。

    簡素聽他又說道:“每年我都會替學生寫很多份推薦信,將他們送到更好的地方去。科研工作者的一生既是短暫也是漫長的,希望你好好珍惜。”

    簡素拿著丁院士的推薦信出了四號樓的大門,外麵太陽正炙,他抬起一隻手遮住額頭。趙師兄如今已畢業了,四號樓外麵這條路剩他一個人走。他快步走到學校的機動車道上,顧斂的車穩穩地停在那裏。

    簡素臉上揚起了笑容,車門從裏麵打開了。

    ***

    邵行舟在淇水市的餐館如今順風順水,他預計再開一家分店。他通過餐館掙的錢早超過一開始王懷璋給的錢,王懷璋也是知道的。他曾同邵行舟提及將本金還給他就可以,不必年年分紅給他。邵行舟卻是不肯,每年照例分紅給王懷璋。

    新店選址裝修的時候,王懷璋親自去盯著。那位置離附近的學校和公司辦公樓都不遠,是個開店的好地方。和他店麵挨著的都是些川菜,砂鍋,炒菜之類的餐飲店,應有盡有。他這店麵是個兩層的臨街鋪子,現在裏邊正在施工,隻聽得見機器“嗡嗡”的聲音,吵得人腦袋直疼。

    邵行舟昨晚陪一個常來店裏的老客戶喝了些酒,宿醉未消,現下頭更疼。實在受不住電鑽的聲音,手裏夾起一杆煙,在門口站著。隔壁是家蘇菜館子,招牌上畫著大大的一條魚。在他老家便常見這樣的蘇菜館子,母親更是做的一手好魚湯,糯白鮮滑,迴味無窮。出事之前好像母親也做了這樣一碗鮮香的魚湯,隻是事情過去太久了,這些細節不知是真的存在還是他臆想出來自欺欺人的。

    邵行舟吸了口煙,又輕輕地吐了出來。過失殺人,法院判了他十年,出獄後他四處流浪,早已不是隻吃得了家鄉菜的少年郎了。辣的能吃,鹹的也行,雨大了往橋洞裏一躲,安安穩穩地也能度日。如此說來,現下倒是過得神仙一樣的生活了。

    屋內電鑽的聲音漸小了,他又吸了口煙,打算進去了。這時從隔壁魚店裏走出來一對老夫妻,衣著雖幹淨,但難免陳舊。都是人生父母養的,想來他自己的父母也快到這個年紀了。他正盯著對方的背影看,直到那年老的丈夫側身牽扶妻子,猛地不經意間就看見了煙霧繚繞中邵行舟的臉。

    “行舟?是行舟嗎?”

    邵行舟指尖的煙掉了下來,還帶著猩紅的光亮的煙頭將身上的衣物燙出一個洞他也未察覺。還是那位老太太步履蹣跚地奔到他麵前,伸出顫抖的手將他身上的煙灰撣掉。他這時才恢複了知覺,握住她的手道:“媽!你頭發怎麽全白了?”

    邵母一把抱住他,放聲大哭。

    邵行舟隻聽得她在耳邊哭喊道:“行舟啊!我的行舟啊!”

    邵父這時才緩緩地走到妻兒身邊,他拍拍妻子的背道:“齊書,平靜些,我們已經找到兒子了。”

    父親雖也老了許多,但是他的背仍是挺直的,邵行舟在這久別重逢中生出了一絲喜悅來。

    “對,我們有好事要告訴你。”邵母擦了擦眼淚,從自己帶著的包裏拿出一份用透明文件夾夾著的文件來。

    “你出獄後的第三年,法院將你的案子由過失殺人改判為正當防衛。”

    邵行舟看著眼前的這份改判聲明,內心並未有太大的觸動,“是葉叔叔?”

    “你葉叔叔從一開始就告訴我們你這種情況是可能屬於正當防衛的,這些年要不是他幫著我們不斷地向法院上訴,你的案子怕是沒有改判的可能。”

    葉叔叔是邵父的高中同學,是邵行舟老家那邊的一位律師,自他當年入獄後,就一直在為他奔走。

    好多年了!邵行舟很多時候都避免去迴憶起當時的場景。那天是一個溫暖的下午,外麵天很藍,偶有幾朵白雲在上麵。他抽屜裏放著省級競賽的獲獎證書和一封寄件人不詳的手寫情書,桌麵上的習題攤開放著,他那時具體在做什麽,已記不大清了。

    這時候有個男生急急忙忙地跑進教室來,大聲衝他叫嚷道:“行舟!不好了,邵老師被人打了!”

    “邵”這姓不算什麽大姓,學校老師裏隻有他父親被稱作邵老師。他慌不擇路地跑到父親辦公室裏,見他被幾個人拉住,正由著一個年輕學生打。邵行舟當時的血全湧到了天靈蓋,隨手抄起辦公室裏的一把椅子,掄著就往那年輕學生頭上砸下去。登時一股血就冒了出來,好些還濺到了邵行舟藍白相間的校服上。

    再以後的記憶就很模糊了。

    邵行舟在淇水市有房子,是套四室兩廳的房子。淇水房價便宜,當時買的時候也就是隨意買的。現在他父母住進來,倒也方便了。

    夜裏父母睡在隔壁,邵行舟躺在床上,眼睛大睜著,毫無睡意。

    當年被他打死的學生是當地數得上來的有錢人的孩子,成績極差,在學校愛欺負同學。邵父是年級主任,對他行事多有看不慣,屢次出言訓誡,惹得他心生不滿,找來一幫子社會流氓教訓邵父。那驕橫的富二代死了之後,他家裏不依不饒,立意要整死邵行舟給他兒子賠命。當年法院雖然以過失殺人的名頭來判決的,判刑的年限卻是同類案件中最重的。等邵行舟刑滿出獄,他已經從一個學業優秀的高中生變成了刑滿釋放的殺人犯。外界的人不會管你是由於什麽樣的原因殺了人,殺人犯就是殺人犯,你是有汙點的,是和大家不一樣的。他在獄中時便覺得自己一生就是如此了,因此寄了信給父母,讓他們再生一個孩子。而他們來信時總會說:“行舟,堅定信念,戰勝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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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我沒有什麽信念可以拿來堅定,我的一生全毀了,也沒有什麽困難可戰勝,再壞也不過如此了。可是還是會覺得愧對父母,他也沒有勇氣在那些熟識的人當中以一個“殺人犯”的身份生活下去。於是,他從監獄出來,便離開家鄉,四處流浪去了。

    改判的判決書就在他床頭櫃上放著,邵行舟想這又有什麽用呢?我的少年時期已經永遠的一去不複返了,我這輩子都不會已十八歲邵行舟的身份坐在某間大學的教室裏,那個曾經親手將競賽獎杯頒發給我,說在a大等我的教授大抵也不記得我了吧。

    淚水不知怎的從他眼眶中彌散出來,這時他內心才生出無邊的委屈來。為什麽改判的結果不早些來,就是在他入獄之後的第五年來,也不太遲啊?那時候他還有一腔孤勇,二十二歲的邵行舟還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可是對於三十五歲的邵行舟,這份改判書也不太能意味著什麽了。

    他輾轉反側,想到父母年老,這些年不辭辛苦的滿世界找他,就自己苦,難道父母便不苦嗎?他心有牽絆,總要掙紮著繼續活著。

    ***

    簡素從m大念完博後,迴m大從助理研究員做起來。a大晉升製度十分嚴格,招進來的人也多是不可多得的英才。簡素在他們當中十分普通,平素在實驗室大老板的安排下做一些例行工作,其餘的時間都花在實驗室的研究工作上。他愛和學生在一起,也是極少見的自己還親自動手做實驗的老師。同學們表麵上不說,私底下都很喜歡他。

    他和顧斂住在顧氏的老宅裏,有時候顧謹也會過來,果然如顧斂所說顧謹沒有表現出一絲的不自在。

    簡素的電腦有時候在書房裏放著,界麵大刺刺地打開著,並不避諱顧斂。有次簡素申基金的時候被顧斂瞧見了,顧斂便說道:“你做實驗要經費,我讓秘書走我私人賬戶打給你不就行了,何必這麽辛苦?”

    簡素將鼻梁上戴著的無框眼鏡取下來,搖頭對他笑道:“這哪裏一樣?基金是國家對我工作的肯定。”

    顧斂走到書桌旁抱住他,:“哪裏不一樣?這也是我對你的肯定。”

    簡素伸頭在顧斂的毛衣上蹭來蹭去,說道:“等我有些成果吧,等我有些成果你再幫我開家公司。”

    顧斂笑道:“那我等著,到時候若是我年紀大了,便教阿謹幫你。”

    簡素迴抱住他,說道:“顧先生永遠都不老。”

    “你啊!”

    ※※※※※※※※※※※※※※※※※※※※

    正文到這裏就完結啦???(●?(工)?●)╭n╮,感謝大家一路的陪伴,我們下一本再會?(●??(工)??●)?

    大家可以預收我的新文呀,預計今年秋天開吧???我還在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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