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素吃過飯,看著家裏的破舊的陳設,吃飯的是一張褪了漆的紅桌子,上麵的喜字斑駁的都不大能認全。給人坐著吃飯的,隻有幾條長凳,簡素現在坐著一條,廚房裏簡奶奶為了燒火做飯方便也放著一條,另一條在簡素的對麵,是簡奶奶剛剛坐著吃飯用的。

    家裏的電視—那台小而老舊的彩電放在一組邊角開裂的組合櫃上。客廳的牆上,左邊貼的是□□,十大元帥的畫像,右邊則貼的密密麻麻都是原身簡素的獎狀。

    這個家裏稱得上新一點的家具隻有那台過了時的小彩電和那組開裂的組合櫃。這東西,看著應該是原身媽媽的陪嫁。

    原身的記憶斷斷續續的,甚至有些不貼合事實。記憶裏的簡奶奶沉默寡言,也是整天陰鬱著一張臉,而簡素今日見了,卻發覺她是一個慈祥和藹,而又健談的人。

    簡奶奶吃過飯後,便去鄰居家串門了。

    鄰居阿婆和簡奶奶上下年紀,同她娘家是在一處,做女兒時關係便親近,後來嫁到一個村來,見簡奶奶日子過得淒苦,也多有幫襯。今天她知道簡素迴來,簡奶奶來串門時,她還給了她一大碗燉好的排骨湯。

    簡素見簡奶奶端著一大碗東西進門,連忙替她接過,發現是碗排骨,遲疑地問她,:“奶奶,這是?”

    簡奶奶笑道:“是你王阿婆見你迴來了,特意給你補身體的!”

    簡素手裏端著這碗並不沉的排骨湯,說道:“王阿婆對我們好,以後我們有什麽好東西,也該分一點給人家。”

    素崽真是長大了,簡奶奶欣慰道:“就是這個道理哩!素崽,你王阿婆對咱們祖孫兩個一直都很照顧的,你小時候我下地幹活兒,你又太小,都是你王阿婆幫我照看你哩!你去a市讀書啦,我一人在家,也幸虧有得你王阿婆常來看我,不然我一個人,家裏冷清清的,也就冷床冷鋪蓋的在床上躺著了。”

    簡素是真的記下了,遠親不如近鄰,何況他印象裏簡家在淇水村鎮裏並無親戚。左鄰右舍,還是該走動。

    簡素將門關上,扶著簡奶奶在凳子上坐好。

    “素崽,怎麽關門哩?”

    簡素從書包裏拿出一隻手機,是他在a市的批發市場裏買的,有點傻瓜式的那種老人機,他又去營業廳買了張電話卡,連手機帶電話卡一共花了四百元。

    現在他將這手機遞到簡奶奶麵前,“奶奶,這是我給你買的手機,以後咱們自己有電話了,你就不用跑去村頭小賣部接電話了,要是想我了,你也可以自己給我打電話。我的手機號已經存在裏麵了。”

    簡奶奶卻並不去看那手機,而是焦急地問簡素:“素崽,你哪裏來的錢呢?”

    簡素去a市讀書時,政府和企業資助他學費和住宿費,給了他基本的生活費。簡奶奶擔心他花了生活費的錢,以後迴學校沒錢吃飯。

    簡素將手機從包裝盒裏取出來,對她說道:“我暑假去給人當家教去了,我不是和您說了麽?家長一天給我兩百,我有錢的,奶奶。”

    簡奶奶嚇了一跳,在2009年,淇水村一個壯勞力做一天的工也才150元。

    她問道:“那累嗎?”

    簡素搖頭,“不累,一天就四個小時,繁星,也就是我帶的學生很聽話,很好帶。”

    簡奶奶這才放心,說道:“人家給這麽多錢,咱們可得好好教,素崽要把……繁星是麽,把繁星的成績教好!”

    簡素心裏歎氣,這怕是有點難,嘴上卻說:“我知道的,奶奶。”

    他在淇水村呆了兩個周,這地方遠離城市,交通不是很便利,但是山清水秀,風景優美,夜裏睡覺還能聽得清狗吠聲。簡素有些愛上這地方,畢竟上一輩子他都是蝸居在城裏,後來工作掙了錢,也不過是買了八十來平的房子。和鄉下的大屋比起來,真的是非常狹小了。

    後麵幾天下雨,屋頂又在漏水,簡素從鎮上買了些磚瓦,搭了個樓梯,冒雨將壞的瓦片換掉。

    簡奶奶扶著樓梯,仰頭看著簡素,眼睛一眨不眨,生怕孫子有危險。

    簡素返迴學校的前一天,帶著和簡奶奶在鎮上超市買的東西去謝過了王阿婆,王支書,程嘉豪家也是常走動的,他也親自去看望了。這幾個人當中,那位王支書令簡素印象深刻。王支書全名王懷璋,確實是一位大學生村官,他人看起來書卷氣極濃,卻十分健談,簡素報了姓名,他便知道簡素是誰,還說了許多鼓勵他的話。

    這一趟暑假迴家,簡素對淇水村鎮有了一絲依戀的情感,上輩子他漂泊一生,從未對任何地方有過強烈的歸屬感,而今卻對這小小村鎮生出故鄉的情感來。

    簡奶奶和程嘉豪父母一起,在村口送他們,簡奶奶今天還特意穿著上次和簡素去鎮上買的新衣服。麵包車載著他們離村口越來越遠,簡奶奶的身影越來越小,連帶著她緩緩向簡素揮動的右手也一並看不清了。

    程嘉豪叫了一聲“阿素!”,簡素摸了把臉,才知道自己哭了,自念初中以後,他想明白了許多事,便幾乎不再哭了。

    簡素眨眨眼睛,笑著對程嘉豪說:“後天就開學了!”

    程嘉豪苦惱道:“阿素你定然考得好,我卻是不成了,物理試卷後麵的大題好些我都不會做。”

    一中獎學金分一等,二等,三等,按學生總人數來的比例來確定名額。同等級獎學金的獎勵金額是一致的,但是隻有年紀前十名才有資格走上禮堂的領獎台,接過校長授予的榮譽證書。

    簡素重活一世,不知道是因為這具身體本身年輕的緣故,他覺得自己現在很多情緒也變得少年化,衝動化。

    簡素自認為上學期期末考得不差,到校了查看成績,確實十分不錯,班級第一,年紀第十。他的成績在十七班這種剛剛隻能代表一中最低水平的班級裏,名列前茅倒是沒什麽好意外的。令人吃驚的是他的年紀排名,要知道別說年紀前十,就是年紀前一百以往都幾乎不會出現十七班學生的名字。十七班班主任在帶簡素他們班之前,教出來的學生的最高排名是年紀第九十名,就是這,都已經讓他在其他老師麵前足夠揚眉吐氣了。然而簡素現在居然擠進了以往被一班和二班全部壟斷的前十名,十七班班主任在夢中都笑醒。高二開學時都是以一種十分慈愛的目光看著簡素。

    一中的文理分班並不放在高一下學期,而是放在高二上學期的第一個月月考後,會綜合考量這期間包括期末考試在內的每一次月考成績,據說是給這些月考成績都乘以一個比例係數,再來算每個人在文理科中的排名。

    一中背靠諸多校董,又以顧氏為最,在獎學金上對學生十分大方。簡素這一等獎學金,據說能有六千,都快抵得上好些大學的獎學金了。大家都愛學霸,學渣也不例外,宿舍裏另外三個舍友對他的態度與他第一天(指的是他從在外租的房子裏搬迴宿舍的那天)來時簡直天壤之別。不過簡素實在是一個大俗人,比起虛無縹緲的優等生榮譽,他更想早日拿到那筆豐厚的獎金。

    顧斂結束了對集團下麵各公司的巡視工作,問他的私人秘書:“阿謹學校的開學典禮定在了什麽時候?”

    mary是顧斂大哥還在時的董事長秘書,顧斂上位後也沒有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打算,仍舊讓她做著原來的工作。

    “是下周一,校長照例給您發來了邀請信,需要我像之前一樣推辭掉嗎?”

    顧斂卻問她,“阿謹成績如何?”

    “小顧先生是年級第一。”她稱唿顧斂為顧先生,顧謹為小顧先生。

    顧斂坐在商務車的後排,修長有力的手指撐著下頜,說道“迴校長說屆時我一定出席。”

    mary是個優秀的秘書,明白服從命令是她的第一要義,“好的,需要我將當天您其他的行程安排調至其他工作日嗎?”

    “好的,麻煩你了。”顧斂淡淡道。

    mary透過後視鏡,隻見到男人刀削的輪廓和緊抿著的薄唇。她從顧慎執掌顧氏集團時,便跟在顧家人身邊,集團裏少有人能像她一樣近距離地接觸顧氏這兩代掌舵人。顧慎性格平易近人,對待下屬常令人感覺如沐春風,顧斂卻大為不同,他個性冷漠而內斂,做起事情來殺伐決斷,眾人在他麵前從不敢掉以輕心。mary在筆電上記好顧斂的日程安排,又想起顧謹這位小顧先生來,腦海裏浮現出他那驕矜的眉眼,忽地與顧斂十多歲時的樣子重合起來。似乎比起他生父顧慎,倒更像他小叔顧斂一些。

    周五放學,司機去一中接了顧謹,他迴家來時,意外地發現顧斂在客廳沙發上坐著。

    “叔叔。”

    顧斂放下手中的書,對站在一旁的人說:“阿謹迴來了,擺飯吧!”

    雖然因為出國留學的事和叔叔生著氣,顧謹仍然安靜地坐在餐桌旁用飯。兩人話都少,顧斂問一句,顧謹才答一句。

    等到飯吃完了,顧斂用餐巾擦過嘴,又對顧謹說:“等高考結束,就送你出國去,你學業優秀,去哪所大學都不成問題。”

    顧謹別開臉,生硬道:“我不去,我要在國內讀大學。”

    顧斂當他在耍小孩子脾氣,並不和他爭口頭上的輸贏,想著距離高考還有將近兩年的時間,到時候顧謹自己改主意了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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