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跟徐凱分手。”


    又一輪短暫沉默後,齊妙說了這麽句話,她聲音壓抑而堅定,這麽輕,又那麽重。


    仁馨驚詫不解:“妙妙!還沒確診也還沒開始治療呢!萬一啥事兒都沒有呐?……不對不對!我都叫你給氣糊塗了!是一定不會有事兒噠!”


    許玖玥緩緩開口:“你是不打算告訴徐凱實情嗎?”


    齊妙坐姿端正,卻誰也沒看誰,垂眸盯著桌上的魚肉:“嗯,我要開刀要做手術,如果中途直接摘除卵巢,術後還要住院恢複可能還要放療,除了分手我找不到別的辦法瞞過徐凱。”


    仁馨:“呸呸呸!醫生都沒給你下診斷你自己就定好手術方案啦?瞧把你能耐噠!再說就算……就算……誒呀就算真怎麽著了還有另一側卵巢呢啊!你又沒有,又沒有喪失……嘿呀……”一個學醫的高材生,在麵對親友生病時無力感更勝,越是專業,越是不敢往深了想。


    許玖玥想起當初初戀離開竇逍也是瞞著竇逍分手費的事,還間接導致竇逍衝動駕駛出了車禍,她無權插手朋友處理感情的方式方法,但徐凱是她的家人,她不希望類似的橋段發生在他身上,自私點說,齊妙單方麵決定兩個人的結局對徐凱來說實在不公平。


    她深唿吸一口氣,努力措辭,問齊妙:“你是打算做手術之前分手,做完手術發現啥事兒沒有再跟徐凱和好?”


    齊妙輕歎後平靜答:“小九,仁馨,不是我悲觀,我自己的身體我知道,不可能啥事兒沒有,生殖係統是個大循環,一側有問題,另一側能不能幸免醫生都不敢擔保。


    我跟徐凱家境差距本來就很大,我已經在努力克服門第觀念了,就當他是個普通家庭的孩子,我這沒結婚就是病的,有可能還是不能生育的,再往嚴重了想,很可能將來某一天,我連個正常女人都算不上,假以時日我還跟徐凱在一起就是坑他。


    一個病人的心態隨時崩,我很可能會將全部負麵情緒壓在他身上,我不希望我們之間的美好最後被疾病折磨成麵目全非。


    他雖然沒隆重跟我承諾過什麽,但想跟我步入婚姻的想法處處流露,前陣子他糾結讀不讀研,最大的顧慮就是不能立刻跟我組建家庭,他現在可以開家裏買的車、住家裏買的房,可成了家還在讀書不能養家他心裏不舒服,不繼續深造又對不起家裏這些年的培養,他心裏更不舒服。


    毋庸置疑,徐凱雖然不是家裏的獨苗,但絕對是家裏的期盼,他的學業、事業、婚姻,都是家裏的期盼,我不想親手毀了長輩們的期盼……最重要的,我想分開不是一時衝動,卻很輕易就說出口,你們說我冷血也好白眼狼也罷,我可能真的沒有那麽愛他,沒辦法義無反顧,有個聲音在不斷提醒我:兩個人在一起如果不能互相成就越來越好就幹脆懸崖勒馬。


    你們放心,我不會一蹶不振,我會配合治療,另外,仁馨,我會換家三甲公立醫院走醫保你不用勸我,我希望你能尊重我的選擇別再給我增加心理負擔……


    小九,我希望你能替我保密,不……我求你,求你們別告訴徐凱,我不想叫他麵臨對他不利的抉擇,我得的不是一般的病,叫他在我和養育他的家人中間選,真的很難。


    從銘德來仁愛的路上我其實就想好了,人在生死未卜時總是會被激發很多潛能,我從前性子弱前怕狼後怕虎,碰上人渣海狗都要你們替我出頭,如今得知能不能好好活著都要看造化我才發現,該來的逃不開也躲不掉,未發生的事不必擔心恐慌,能解決的事不用擔心,不能解決的問題擔心也沒用,除了生死,所有不快和坎坷都是擦傷,我曾經一度以為放過別人就是放過自己,活在當下,不對損人不利己的事揪著不放,我不曾傷害過別人,避免口舌之爭、遇事盡可能禮讓,可命運的不公卻報應在我身上,沒能及時發現身體出了問題屬實大意,安然無恙竟成了奢侈的希望,我真的無力麵對徐凱心痛難過的模樣,你們就讓我再做一次縮頭烏龜,當斷則斷,是我放棄了這段感情,我期待日後恢複健康,卻不奢求得到徐凱的原諒……”


    胃裏有股涼氣四竄頂撞,許玖玥什麽都沒說,低頭開始吃飯,她大口往嘴裏填飯,不想嚼就硬咽,喉嚨梗的難受,沒吃菜,唇邊卻有點鹹,她努力眨了眨眼,大顆大顆的眼淚滴在白米飯上。


    “嗉嗉……哼哼啊……”仁馨早已忍不住啜泣,她幾乎是撲到齊妙身上抱住她哭喊,連聲問著:“為什麽……為什麽啊……為什麽是你啊……”


    齊妙輕撫她的背,笑著落淚:“是啊,為什麽啊,那麽多惡人逍遙法外,老天爺為什麽偏偏想起來絆我一腳?”


    仁馨:“我不告訴徐凱,可不可以告訴隋遇啊?我真的憋不住啊妙妙……我可不可以讓我爸爸幫你找人安排進公立醫院啊……不然……不然好多專家掛號都掛不上,根本排不上手術的啊……”


    齊妙輕笑:“你們隻替我瞞著徐凱就好,家裏人都可以告訴,我於大多數人而言並沒有多重要。”


    “哼啊……”仁馨聽完齊妙的話更是泣不成聲,抱的齊妙更緊,仿佛怕她突然消失。


    齊妙溫聲哄她、安慰她,如往常一樣,是她們之中最乖最文靜的一個,不發脾氣、不哭不鬧,情緒起伏向來很小。


    可許玖玥知道,齊妙心裏的鬱結從兒時就有,家庭暴力對一個人的成長影響有多大?留下的童年陰影是否可以真的被歲月完全治愈?


    女人有心事真的不能憋著,很多事真不應該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憋進乳腺成了增生,化進卵巢成了囊腫,等到病痛發射信號才發現卻為時已晚。


    如果齊妙在年幼被虐待知道反抗,是不是就不會形成這種怯懦的性格?如果齊妙當初發現被李宏宇渣的那麽徹底跟他死磕到底,是不是就能狠狠出口惡氣?如果齊妙勇敢站出來憑一己之力對抗燕衛視李兒子的辦公室性騷擾,是不是就不會被發配、不會遭那麽多罪?


    可是人生沒有如果,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時間如流水,一去不複返,我們努力不被負能量帶進深淵,可卻無法憑空創造可望而不可即的稀缺資源。


    她們何曾想過,二十三四歲的小姑娘,健康,竟突然成了最大的心願。


    許玖玥嘲諷命運的不公,咽下口中白飯,用手背抹掉眼淚嗤笑宣布:“幸好我在玖福記給你上著社保,不怕,咱有病治病,你今晚先跟你媽說,讓她抓緊時間過來,晚上卓越傳媒有個戀綜要在我們家下沉花園錄製我要加班,仁馨,你能不能陪陪妙妙?”


    不等仁馨迴答,齊妙搶先拒絕:“不用陪,徐凱約了我晚上去汽車影院看電影,我這幾天會把事情都處理好,約好了手術時間再喊我媽過來,咱可說好了,按部就班,什麽都不變,現在吃飯。”


    一頓飯吃的食不知味,三個人都是強吃硬塞。


    地球還得接著轉,散局後三個人各自忙碌開來。


    許玖玥迴酒店就沒閑著,看團隊成員的報價、審合同、迴郵件,抽空還見了見戀綜《怦然心動》的製片人和導演,忙到連口水都喝不上。


    剛迴辦公室坐穩,助理袁瑩又催著她幫nina找人打聽‘進博會’主辦方負責人住在了燕城哪個酒店。


    崩潰隻在一瞬間,許玖玥抬手捂臉吭嘰:“等我先去跟三德子辭個職,迴來馬上幫你問。”


    袁瑩詫異不已:“辭職?怎麽這麽突然?”


    許玖玥捏起手機起身,有氣無力:“我現在一個人掰成八瓣兒使實在太累了,我的身體不光是我自己的,是我舅舅舅媽的,也是徐家的,生意和工作我隻能顧一頭,生意隻能越做越好,絕對不能丟……”


    三德子辦公室很少關門,許玖玥聽見他在講工作電話,略過假模假式敲門的步驟,直接邁進,接了杯開水,又拿了個空杯子坐在三德子麵前來迴倒。


    “……ok,deal,bye~!”三德子掛斷電話,捏了捏眉心衝許玖玥無奈發牢騷:“你是知道我半天沒上過廁所特地過來提醒我的嘛?”(deal:成交)


    許玖玥停止倒水,小口喝著略燙嘴的開水抬眼問:“你是先去上廁所還是先聽我辭職?”


    三德子挑挑眉,並不意外,似乎早就在等這一天,他繞了繞手指起身:“一起去廁所,邊走邊說。”


    一男一女結伴去廁所,又不能進同一個廁所,來迴路程頂多三分鍾,不長不短剛好夠許玖玥匯報辭職申請。


    重返三德子辦公室,他叫秘書送來【員工離職申請】單,拂了拂白皙修長的韓劇手笑容紳士:“九老板,很榮幸能在過去三個月與你並肩作戰,你出去做生意我絕對支持,我們還可以在飯店管理協會繼續協作,但,如果被我聽說你重返酒店會展業又不同我為伍,我一定會搞破壞……”


    ‘噔楞噔楞……’


    許玖玥私人手機響,她疲憊地衝三德子笑笑:“你是老大,你說了算。”


    隨即邊填表邊接聽手機:“喂瑤瑤姐。”


    童夢瑤聽上去心情很好:“小九,我在你們前台checkin,你有沒有空過來喝杯咖啡?我晚上在這兒錄節目。”(c/i:辦理入住)


    晚上的節目本就是許玖玥幫仁澍安排的,她心知肚明裝驚喜,戲也不錯:“真的嘛?晚上的戀綜你也上啊?跟別人炒cp,澍哥的醋壇子不會翻嗎?”


    童夢瑤嗔笑:“管他呢!這是今年最被看好的綜藝,happy哥親自邀請的我,我不上可是觀眾的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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