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話說,當你的人生閱曆越來越豐富時你會發現,這個世界上隻有爸爸媽媽的愛是最無私的。


    說這話的那個人,或者說那些人,顯然是在幸福家庭中長大的,起碼得是健全的、健康的、不畸形的家庭。


    每個生命的誕生都是因為兩具靈魂的結合,每個人都隻有一對親生父母,是他們靈魂碰撞後的三分之一。


    龍翼無父無母,對父母沒有丁點兒印象,為什麽父母會跟一個小嬰兒分開呢?最理想的假設或許是——不小心把他弄丟了。


    初戀的媽媽不要她了,據說再婚後遭遇家暴也很不幸,初戀曾痛快地想:活該!誰叫你自私!


    可隨著她漸漸長大,她悟出了一些不一樣的看法,她媽不是不要她,是對她爸太失望,對這個家、這場婚姻徹底心涼,最理想的假設或許是——她媽曾想過帶她一塊兒走,她爸不讓。


    不管這些假設成不成立,他們都不想再追究答案,如今看來,他們能遇見彼此,總算幸運。


    事實證明:沒媽的孩子也能安然長大,靠天靠地靠自己,這才是真理。


    顧南征的父母一定也是愛他的,隻不過,給他的愛,充滿畸形。


    此時此刻,初戀對於顧南征的生父犯下的滔天罪行還未可知,但她迅速做出決斷,趁著拜儷接電話的工夫,發微信將顧南征他媽再婚的消息告訴了龍翼,因為她堅信這一點,必定事關晚飯期間的很多決策。


    給拜儷打電話的正是顧南征,這個‘宮’太大,顧南征又不可能扯嗓子喊人,他打電話是叫拜儷安排晚飯。


    初戀閱人無數,慣會看眼色揣度人心,她看著麵前稱不上美麗,但尚算標誌窈窕的異國姑娘突然心生敬佩,拜儷的哥哥一定是個狠角色,盤踞金三角、能跟日籍商人合作,沒有金山也至少坐擁銀山,搞不好富可敵國,可她為了逃離那個黑色世界,竟甘願放棄‘公主’身份,來給顧南征當助理……甚至傭人,初戀斷定,拜儷對顧南征一定心懷男女之情,可她的眼睛太幹淨,看不出那種蠢蠢欲動的惦記,每個人被異性打動或吸引的點都不一樣,或許拜儷隻是仰慕顧南征聰明博學,崇拜大於愛。


    初戀放棄無用猜測,跟上腳步輕盈愉悅的‘公主’殿下,在腦中將剛剛閑聊的信息分類整合。


    龍翼在國內活捉與思源集團董事長萬思源聯係的日方代表都是養家糊口打工的小角色,毫無線索。


    即使是從槍支彈藥的種類推斷武器來自國內兵工廠,也不能完全排除外方故弄虛玄借刀殺人的詭計。


    另外,徐郅恆遇害隻是整個紛爭盤的導火索,胡家手上最重要的證據可比徐郅恆身體裏取出的子彈要命多了——是龍翼從‘龜公’龔承城手上奪來的手寫日記,上麵的信息關係著太多人的命。


    胡家不是想私藏證據立功,主要是一些與胡家和徐家生意上有牽扯的有關部門領導也有在日記中榜上有名的,虛虛實實,真真假假,手寫日記不能完全作為扳倒保護傘的證據,更多金錢交易、利益往來組成的閉環證據鏈才是梳理整張黑網的關鍵。


    蓆藤集團如何勾結舜德地方政府推進吹風筒生產線收購項目的?


    從未涉足旅遊業的思源集團是在誰的幫助下一步步被扶持到風情街項目決賽階段的?


    兩件沒成的事兒往來線索會否已經被掩埋消滅?接下來他們會不會有其他動作?


    …………


    通過剛剛的談話可以見得,顧南征顯然對國內發生的事一無所知,他隻能幫助胡家牽線與蓆藤集團建立聯係。


    丁晟堯自然也不會告訴顧南征那麽多,比如徐郅恆遇害,這個消息不能帶出星海,更不能帶出國。


    顧南征坦然道:“我在國內的生意基本都轉手了,目前隻保留了建築師事務所,已經從燕城遷到鵬城了……


    我已經將使館街項目轉給蓆藤集團了,主要是室內外電梯、安全門等等,雖然跟蓆藤合作進程平穩,但使館街項目大多不是獨資,是與幾家華國企業共同開發,據我所知,蓆藤在華國目前沒有可觀的大型項目,他們建風情街應該也是為了插旗聚焦品牌效應。”


    丁晟堯沉著提問:“tycho,我了解到你在西五環翻建了一個樂園,這個項目不比風情街小,還在你手上麽?蓆藤有沒有提出收購?”


    顧南征同樣冷靜,沒什麽情緒:“嘻遊季我捐給燕城市政府了,目前政府還在招標階段,應該是會由華旅集團接管,產權交接會由我公司的員工張正信負責完成。”


    他頓了頓,接著說:“樂園是同遠舟合作的,營地酒店和樹屋在遠舟酒管公司手上,我從國內離開就……就沒再過問,晚些時候我派張正信跟你聯係,你可以再問問,蓆藤如果參與競標,你們可以側麵幹涉。”


    兩個人談話期間龍翼始終沒發言,他將信息印在腦子裏,又在收到初戀的通風報信後發信息出去指派專人去查顧南征的媽媽,看上去慵懶散漫,實則大腦始終跟著節奏運轉,注意力在線。


    拜儷接到顧南征的指示後,三個男人又談了不短的時間,期間陸續到了一些客人,拜儷會像管家一樣妥善接待安排,英文日語參半。


    初戀等在偏廳,中途拜儷也陸續領來三五個日本女人,都笑顏如花點頭哈腰,等候期間互相之間聊天的表情語氣可以用三個字完美詮釋——假客氣。


    顧南征安排了個規模不小的晚宴,將一些能潤滑胡家和蓆藤之間表麵關係的人脈都介紹給丁晟堯。


    初戀表麵淡定得體,但始終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初戀環視廳內女人後又迴望龍翼,龍翼微不可查地搖了搖頭,初戀意會——廳內的女人們無需結交,看看再說。


    通過宴席初戀方才得知,原來胡家的集團叫平泰,丁晟堯是總裁,他向外人介紹龍翼也沒有名頭,隻介紹名字,而龍翼向外人介紹初戀,日語裏時而夾雜的‘wife’,給了初戀所有底氣。


    後來初戀跟許玖玥聊天被她普及了一些職場知識,徐郅恆是遠舟集團的執行總裁,看上去比丁晟堯多了兩個字好像大差不差,反正都是總裁,實際總裁在企業裏的決策權比執行總裁高,執行總裁相當於總裁下設的副總裁職位,協助總裁工作,遠舟集團的上一任總裁是父輩元老,因身體原因退下來後總裁職位一直空缺,看來徐太子還有升職空間。


    龍翼在外還是有點兇的,丁晟堯的冷冽也是時刻從骨頭縫往外散,這一火一冰兩位閻王坐在這裏讓滿桌子的人講話都很恭敬,不斷遞出的橄欖枝也均是修剪了枝杈,一點都不紮手,可丁晟堯全程高冷鋒利,沒給任何人留氣口。


    一頓飯吃的索然無味,在日本人家裏吃西餐,隻能感恩戴德沒讓人下跪,所有菜品初戀都隻吃了三分之一。


    從顧南征的‘宮’離開,路上,龍翼就向丁晟堯知會查到的信息,同樣,沒背著初戀,初戀也將從拜儷那了解的其他信息清晰羅列給二人。


    顧南征的媽媽顧沁婭再婚的對象是一個喪偶華裔封騰彥,他的信息比較保密,除了一個全球知名的連鎖典當行,一時半會兒查不到明麵上的生意信息,但他女婿在蓆藤集團任職專務董事,這一點、很可疑。


    龍翼:“這姓薑的丟了一條腿多少有點我的原因,可他竟然一點算賬的意思都沒有。”


    丁晟堯:“從他成了鬼子那天就沒資格再跟華國人算賬。”


    龍翼:“那他媽主動出擊惡人先下手是因為沒改國籍?”


    丁晟堯:“因為她是個媽。”


    迴到家,兩個人又去書房跟平安開視頻會議,初戀跟丁晟堯打了招唿便退下了。


    這是初戀第一次來日本,她甚至連日本簽證都沒辦過,也不知道龍翼怎麽搞定的,隻能說胡家的本事不是她一個小老百姓可以想象的。


    這個屋不大,比她之前在國內去過的湯泉酒店獨棟vi大不了多少,設計風格偏日式簡約,原木色為主。


    主臥落地窗外通著後院,設有戶外湯泉,有樹有竹,四周也沒有高樓大廈,非常安靜。


    許玖玥喜歡熱鬧,而初戀喜歡安靜,這個安靜不是完全封閉自己,她這輩子也不可能成為社恐,她隻是渴望那種褪去繁華假象的安逸,就像紅磚樓的小房子,夜裏沒有車水馬龍,偏僻安靜,是個完完全全不需要討好偽裝、可以恣意做自己的小天地。


    初戀晃了一圈兒,決定先跟許玖玥通個視頻。


    接通後,初戀調轉攝像頭:“小姑子,快給你嫂子叨嘮叨嘮日式湯泉的注意事項,別露了怯。”


    許玖玥明天就要複工了,她已經迴燕城了,一個人在棕櫚廣場的妙齡女子閨房發呆,終於有人搭理她了,她樂得跟初戀瞎貧:“那注意事項可多了,你先放水,我跟你講……首先你得洗幹淨了才能開始泡,洗白白後要把頭發綁起來哦……進湯泉記得帶一條小毛巾遮住三點可別光著,毛巾不能放水裏,可以疊成個小方塊兒頂在頭上……”


    她像導遊一樣套話張嘴就來,最後,湊近屏幕賤兮兮地:“你自己泡還是跟龍哥一塊兒?注意,請勿大聲喧嘩~~~”


    “咯咯咯~~~”


    初戀傍晚時分洗過澡了,她將視頻轉成語音一邊簡單衝洗一邊跟許玖玥閑聊。


    初戀:“我今天跟龍翼和拾哥去見顧南征了,他們跟他談生意……顧南征家還真有錢,房子巨大,比和珅那宅子還大,談的生意也都是一億飄十億的買賣,我好像可以理解他為什麽改名換姓了,人不愛財,天誅地滅。”


    初戀毫無預兆地提起顧南征,許玖玥也是心領神會,她也沒想知道很多,隻要知道他還活著就得了。


    這段時間許玖玥經常勸慰自己,顧南征就算為了她死在泰國也是他自找的,跟她無關,可如果他真為她死了,她又會不安,歸其根本,是替徐郅恆不安,若不是徐郅恆為了報複他、將父輩仇怨直卟??噔告訴他,他也不會鋌而走險去泰國玩兒什麽父債子償。


    旁的都不重要,不論是直接還是間接,徐郅恆都沒有害死他,單這一點,她就放心了。


    許玖玥接上初戀的話題:“我也沒帶你去過恭王府啊,你偷著雇別的導遊啦?”


    初戀:“拍客看的呀,嬛嬛的碎玉軒我也在短視頻裏看見解說了,錮宮裏根本就沒有那麽個宮,嬛嬛封妃後住在景仁宮……”


    倆人就著清宮劇的話題又胡勾八扯了一會兒,背景音安靜片刻,又傳來細微水聲。


    許玖玥問:“你是不是進池子裏泡上了?”


    初戀:“唿~~~舒服~再陪我嘮十塊錢兒的……我準備構思個方案,把你龍哥各處的房子都取上名兒,跟行宮似的,他現在走哪兒都說迴家,我聽著別扭,哪兒來那麽多家,家隻能有一個,泰國那個大house我想好了,就叫暹羅宮,日本這個湯泉叫什麽呢?什麽名古屋、川崎屋之類的都跟飯館兒似的,一點都不高級,你給我想一個。”


    許玖玥無語初戀的腦洞:“就叫小區的名字啊,像我跟徐郅恆迴港城的家就是浚山豪庭,海城就是鼎璽花園……”


    初戀忙不耐打斷:“得得得~~~你是地產公司釀名齋嗎?我要不攔著你點兒你是打算說小區名說一宿嗎?!”


    許玖玥:“你好~~~開飯館兒能開一宿!”


    初戀:“我明兒高低給你拉張單子!保證起個威震四方的行宮大名!”


    倆人互相叫囂幾句掛斷,初戀閉眼小憩,獨自享受私家日式湯泉。


    裹身的水蕩起,有人入了溫水,滿載欲望的氣息靠近。


    這屋子裏,除了龍翼,還能有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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