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霧氣從溫熱的水麵嫋嫋而起。


    趙耀突然有了一個想法,他要體驗一下清越沉入浴缸的瀕死感覺。


    他要驗證一件事情。


    趙耀給題安打電話,但題安的電話在占線中。


    趙耀將手機放在浴缸旁邊。


    他在臥室開始給自己做自我催眠。


    幾分鍾後,趙耀麵無表情地走進浴室,他緩緩步入浴缸,慢慢躺了下來。


    他的耳邊有一個聲音幽幽地在說:“水消失在水中......


    你馬上就能走出時間的禁錮......”


    趙耀沉了下去。


    他沒有溺水的窒息感,隻有離開的釋然感。


    他在一個隧道中。


    隧道的盡頭有一束光,如天國之光......


    他移動著腳步......慢慢朝著那束光走去......


    他心中沒有死亡的悲涼,隻有如出生時的期待和喜悅。


    電話鈴聲響起,他迴頭,看到題安站在他身後,一把拉住他。


    他猛一掙脫。感覺水從口鼻中灌入。


    求生的本能讓他從水中掙脫逃離,爬出浴缸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手機鈴聲還在執著地響著。


    趙耀接起電話,放到耳邊,他還在不斷地咳嗽。


    題安問:“你怎麽了?”


    趙耀說:“你先別管我。現在有一個人有危險!


    生命危險!


    我也說不清楚這件事,到底是怎麽發生的,但有人受到了他人死亡的催眠和暗示!


    你快去救人,晚了就來不及了!”


    題安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問:“你在說什麽?誰受到了死亡暗示?


    誰催眠誰?


    你怎麽一直咳嗽,趙耀,你怎麽了你,沒事吧?”


    趙耀緩了口氣,大聲喊:“題安,我沒事,你去救人,我給你一個地址,要快!”


    題安趕到趙耀提供的清越家地址。


    打清越電話,卻一直被掛斷。


    題安敲門,沒有人開門。


    題安也預感到了危險,他一腳踹開了清越家的門。


    一名男子在浴缸邊,飄滿玫瑰花的水下,躺著一個女孩,她臉上帶著微笑。


    題安一招製敵,快速拿出手銬,將男子銬在了旁邊的水管上。


    題安一把將浴缸中的清越托了起來。


    他大聲唿喊清越的名字,看清越是否還清醒。


    但清越已經喪失了意識,隻有微弱的氣息。


    題安迅速撥出120,將手機放在旁邊。


    他邊跟120接線人員通話,邊給清越做人工唿吸和胸外外壓。


    被銬起來的男子,不緊不慢地說:“放棄吧,沒用的。”


    題安抬起頭,憤怒地對男子吼道:“閉嘴!”


    題安每隔幾分鍾,會檢查一下清越的意識,趴下聽一下她的心跳。


    在120急救人員到來之前,題安一秒鍾也沒有停止施救。


    題安看著急救人員將清越抬上擔架。


    他的汗水完全浸濕了他的襯衫。


    男子不為所動,他看著題安憐憫地說:“你現在做的,就是將美好的死亡,變成一樁無趣的急救。


    太可悲了。


    你曾經解救的靈魂,不過是將他們又一次關進了牢籠。”


    題安一個掌劈砸到男子的頸後枕下三角區。


    男子瞬間昏倒在地。


    經調查,男子叫言之,是一個書店老板。


    他六年前從國外迴來。


    他在外國的主攻科目是神經科學,輔修心理學。


    由於移植信息的保密,沒有人知道清越心髒移植捐獻者的任何信息。


    但涉及到案件,題安找到了那個器官捐獻者的家屬。


    結果令他大吃一驚,清越心髒移植捐獻者,名字叫閱微,是言之的女朋友。


    閱微是人體器官捐獻誌願者,她死於溺水。


    警方排除了他殺,是閱微自己沉入浴缸死亡的。


    趙耀作為警局聘請的顧問,和題安一同來到了審訊室。


    言之看著趙耀,“我們好像在哪兒見過。”


    趙耀迴答,“國際精神衛生學術討論交流會。”


    言之手指彎了彎,“的確,我想起來了。那天我們的座位是前後座。


    沒想到今天坐在了對立麵。


    而且......是以審問人和被審問人的身份。”


    趙耀緊緊盯著他的眼睛:“你不知道為什麽會是這樣的安排嗎?


    我們手裏都有一個無形的工具。


    我把它用來救人,你把它用來殺人。”


    言之笑得輕蔑,“一開始就把自己放在道德的製高點。我高看你了。”


    趙耀:“你對我高看還是低蔑,我一點兒也不在乎。”


    言之手攤開,做了一個whatever的動作,“你可以不在乎,但你今天出現在這裏,你是有求於我的。”


    趙耀:“我有什麽要有求於你?”


    言之:“你對這一切好奇,承認吧,你的好奇甚至大過於你來這裏的目的——定我的罪。”


    題安看到趙耀的脊背僵直了一下。


    題安要說話,趙耀擺了擺手。


    他對言之說:“我確實很好奇。你為什麽要對你的女朋友催眠,讓她死去?


    我是指第一個女朋友,閱微。”


    言之笑笑,“你在套我的話,好給我安個罪名。


    你的老師沒有教過你,‘如果你發現有人在套你的話,那你永遠不要做第一個給出答案的人。’這樣的道理嗎?”


    趙耀說:“好,那我來說。


    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那次學術交流會,有個國外著名的心理專家約瑟夫博士,他在會上做了一個前沿的論文演講。


    恕我的心理學專攻方向不一樣。


    我當時聽到他口中說出一個令我驚訝,甚至覺得荒謬的說法:‘微笑死亡’。


    並不是普通的安樂死,注射死,幹預腦電波,那些臨床上使用的無痛苦死亡。


    他的論文指的是,用催眠法讓人走向死亡。


    而走向死亡的過程,是自主的、愉快的、神聖的。


    他宣稱,這項催眠術如果成功,那會讓人死亡的過程真正變得有尊嚴。


    因為約瑟夫的研究,已經涉及到了倫理。


    他的論文演講,被學術交流大會主辦方含蓄叫停了。


    約瑟夫是你的導師吧?”


    言之沒有迴答,他用手指捏起袖子上的一根線頭,吹向空中。


    趙耀:“約瑟夫是你的導師。


    你們的研究被國外的心理權威機構嚴重警告,不能繼續下去。


    可惜,你和約瑟夫已經陷得太深,甚至走火入魔。


    約瑟夫因意外死亡,於是你帶著他的遺誌迴國,用書店進行掩護,實際還在秘密研究死亡催眠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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