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道貌岸然的人,在曾經施暴的校園裏,心無愧疚地當著領導者,這太可怕了。


    “您不會當上校長的。”題安冷冷地告訴任倩。


    任倩挑眉,隨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她收斂了笑容,歪頭看著題安:“我不知道這蘇小妓是您的什麽人?


    讓您莫名其妙翻出,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


    題公子,我來找您父親,隻是手續問題。


    我老公給平安路小學,捐了一座圖書館。


    借用您父親的話,我對平安路小學的貢獻,有目共睹。”


    “她犯了什麽罪,你們要那麽欺負她?”


    任倩朝著遠處招手,“親愛的,我在這裏”。


    路口一輛保時捷開了過來。


    任倩轉頭,邪魅森寒地對題安說了一句:“弱就是原罪。


    題公子,你不吃肉嗎?


    你吃肉的時候,會憐憫那些動物嗎?


    不會。


    因為它們是弱者,弱肉強食。


    弱者沒資格。”


    題安說:“吃肉是為了生存,霸淩是道德問題。


    我吃肉,我不會先去虐殺它。


    況且,蘇小妓是一個人,跟你同窗的同學。


    你難道一點沒有憎恨過曾經的自己嗎?”


    任倩說:“我沒有憎恨過自己。


    我甚至喜歡那時的自己。


    是她告訴我,人類社會的本質,是資源的搶奪,是叢林法則,物競天擇。”


    開保時捷的,是任倩的愛人,看起來她的婚姻很美滿。


    保時捷汽車後座上,還坐著一個小女孩,甜甜地喊著:“媽媽。”


    任倩臉上立刻閃出母性的光輝,眼中有濃濃的愛意,她笑著對小女孩說:“寶貝,叫叔叔好。”


    小女孩奶聲奶氣地叫:“叔叔好。”


    題安也笑著迴應,“你好,小朋友。”


    任倩在自己老公和孩子麵前,一副賢妻良母的樣子,和剛才的跋扈判若兩人。


    任倩要上車之前,題安壓低聲音對任倩說:“如果是你的女兒,遭受當年蘇小妓受過的傷害,你會不會恨施暴者?”


    任倩突然就怔住了,她的脊背僵硬,像受驚的貓。


    題安補充:“所以......推己及人。


    厚德載物,無德傾覆。


    人類社會需要的是道德。”


    任倩沒說話,戴上墨鏡,坐進了保時捷副駕駛座。


    離開之前,任倩將車窗玻璃按下,隻露出一點縫,對題安說:“蘇小妓沒媽,而我的孩子有媽。


    而且是當校長的媽。


    以後還會是教育局局長的媽。


    要說欺負,也是我的孩子將別人踩在腳下。”


    保時捷絕塵而去。


    題安迴到家裏,看到父母已經在餐桌旁就坐。


    “怎麽這麽長時間哪?”題安爸爸問兒子。


    題安心不在焉地迴答,“沒事,多說了幾句話。”


    題安一眼撇到了茶幾上的盒子,他打開盒子,看到了一副上好的黃花梨木,雕刻成的象棋。


    黃花梨因為稀有而名貴,題安叫父母來看。


    按黃花梨一斤一萬的市價,這副象棋價值十萬。


    題安的媽媽大驚失色,囑咐題安爸爸,一定要把這個還迴去。


    題安的爸爸也麵色凝重,表示這禮物絕不能收。


    題安對父親說:“這個任倩在學生時代,是欺負同學的霸淩者,你不能幫她。”


    題安父親疑惑地問題安:“任倩學生時代的事,你怎麽知道,萬一是以訛傳訛呢。


    而且,就算任倩學生時期犯過錯誤,也不能說人家沒資格當校長。


    人都是會變的。”


    題安激動地說:“她沒有變。


    剛才在樓下,她依然不知悔過。


    這樣的人,怎麽有資格當校長?”


    題安爸爸平靜地坐下,對題安說:“你錯了。


    她有資格。


    她為平安路小學捐了圖書館。


    校長隻是跳板,她很快就會當上市教育局副局長。


    因為下一步,她會捐一個市圖書館,市長都親自給她發了,先進教育工作者的獎章。”


    題安不平,“她是發自內心的,為孩子們著想嗎?


    不是!她是用錢來為她的仕途鋪路。”


    題安爸爸無奈地說:“題安,我已經退休,人走茶涼,很多事情已經無能為力了。”


    “那她來找您......?”題安不解。


    “現在的省教育局的副局長是我提拔的。


    我幫他們引見了一下。


    即使沒有我,任倩也會想其他辦法,達成這件事。”題安父親蒼老的臉上,露出一絲心酸的無奈。


    題安不忍再問下去,父親一生清廉,現在他們一家,還住在一個小小的老式宿舍樓。


    父親曾經為了教育經費,沒日沒夜地奔走應酬。


    胃潰瘍到現在也時常發作。


    任倩這件事,父親根本不處在,這件事的關鍵位置。


    自己的埋怨,真的很不應該。


    題安媽媽是最清楚不過,自己丈夫和兒子的心性,於是替他們倆化解尷尬。


    一家人很快就恢複了其樂融融的吃飯氣氛。


    題安在調查市裏最近幾起縱火案的時候,有一點不明白的地方,翻看了之前類似案件的檔案卷宗。


    一個名字映入了他的眼簾。


    周乙。


    好熟悉的名字。


    題安終於記起,周乙是當眾向程淨道歉,之後出了精神問題退學的孩子。


    資料顯示,周乙退學後因為精神原因,上學一直斷斷續續,初中勉強拿了畢業證。


    初中學曆,不好找工作,家裏送他學了廚師,在一家小飯店做幫廚。


    有天他突然點燃了廚房。


    人員沒有傷亡,加上救火及時,飯店沒有造成什麽損失。


    加上周乙家裏出具了他的精神證明,賠了飯店三萬元,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周乙之前就縱過幾次火,所幸每次都被人及時發現。


    飯店火災過後,周乙就被家人,送進了精神病院。


    周乙經曆了什麽?他看到了什麽?


    這一切,和程淨又有什麽關係?


    題安收起思緒,他的辦公桌上還堆著幾件案子的資料。


    最近市裏發生的三起縱火案,都有共同的特點。


    經題安排查,幾起縱火案不屬於謀利縱火,掩蓋罪行縱火等,常見縱火類型,應該是有縱火癖的人幹的。


    有縱火癖的人,能從火光中得到他們需要的刺激感,是一種畸形心理。


    這天下班後,題安開著車來到了周乙所在的精神病院。


    周乙的主治醫生,對題安介紹自己姓竇,鼻竇炎的竇。


    題安說明來意,想從縱火犯的心理入手,為最近的縱火案提供一點思路。


    竇醫生說,周乙的父母把他送進來之後,定期來交住院費,但從來沒有過問過他的病情。


    竇醫生是後來才接手的周乙。


    周乙已經在精神病院住了六年。


    周乙父母帶著周乙的弟弟搬到了外地。


    按周乙的病情評估,每月的“迴家日”完全可以迴家,親情的情感連接,有利於精神病人的病情。


    周乙一次也沒迴過家。


    沒人探望,沒人接。


    好像被人徹底遺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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