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開一怔,道:“老夫人但有所命,小子不敢不從。隻是要將兩位公子帶離長安,此事事關重大,不知……不知……”撓了撓頭,欲言又止。


    柴老太道:“他們父母那裏,你盡管放心。恩公麵前,我不能有所欺瞞,這正是他們爹娘的主意。


    初時,我擔心路途遙遠,舟車勞頓,父母不在身邊,大威、小武相依為命,定然會大吃苦頭。因此遲遲不肯同意。


    但今日見恩公和曉蓉姑娘,如此疼愛他們兄弟倆,打消了我的所有顧慮,這才徹底放下心來。”


    陳開聽完,並未立即表態,心中卻在想著另外的事:


    看來柴令武當初遭人綁架,其中大有蹊蹺,或許並不是普通的綁架勒索那麽簡單。柴家在長安也算有些勢力,竟然被逼著要送子出逃,那他的仇人絕對不簡單。


    柴老太見陳開陷入沉思,還以為對方不願答應,又道:“我也知此事有些強人所難,但……”


    陳開此時已清醒過來,打斷道:“老夫人將如此重任交托給我,那便是看得起我這個鄉下小子,我陳開在這裏發誓:即便粉絲碎骨,也要護兩位公子周全,如違此誓,天打雷劈!”


    柴老太又驚又喜,雙手握住陳開的手,激動的說不出話來。


    過了好一會兒,才道:“老身果然沒看錯人!紹兒和秀寧竟然還懷疑恩公意圖不軌,當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恩公在上,請受老身一拜!”


    陳開趕忙伸手扶住,口中直叫:“不敢當,不敢當!”


    心中卻在想:柴紹、李秀寧夫婦對我有所懷疑,那也是人情之常。若是換作是我,見到一個人毫無來由的竭力相助,自己同樣會有所懷疑。


    陳開更想明白了一點:柴、李夫婦竟然要將愛子交給一個陌生人,說明柴家在長安的處境已非常兇險。看來長安已不是久留之地,還是盡快離開為是。


    他收起了先前的輕視之心,認真思索計劃當中可能出現的漏洞,又望了一眼正在樂園玩耍的柴氏兄弟,說道:“老夫人,為了能讓兩位公子平安離開長安,我需要柴家的幫助。”


    柴老太道:“從此刻起,柴府上下供君差遣!我就將各房管事叫過來。”


    陳開搖搖頭,道:“我要的是柴家的心腹,對柴家忠心耿耿、絕無二心的那種。”


    柴老太心中一凜,點了點頭,就此離去。過不多時,兩個頭發花白的老人,來到陳開跟前。


    陳開也不客氣,當即發號施令:“此事極為重要,待會差遣之人必須要老實可靠。”


    兩位老管事點了點頭。


    陳開接著道:“首先找幾個跟兩位公子一般大小的孩童,全部換上與兩位公子一樣的衣衫。


    其次將院內的各種玩具全部搬到柴府門外,與戲台相對而立,讓兩位公子和其他孩童在裏麵盡情玩耍。


    最後準備兩輛牛車,一輛停在柴府戲台之下,一輛停在郊外賽馬會場之旁。然後派人告訴你們老爺夫人,讓他們偷偷上牛車,夫人從東門出城,老爺的馬車竟往東趕。”


    兩位老管事都是柴家的老人,向來忠心無二,此刻心裏雖然有諸多疑問,但柴老夫人事先已多番囑咐,隻管服從,不可相詢,當下領命拱手而去。


    兒童樂園一搬到門外,立時便有許多孩童圍了上去。家仆按照陳開吩咐,在旁維持秩序。樂園內隻準接納十人,其餘孩童若是想玩,必須在外麵等候,後門出去一個,前門才能進一個。


    柴哲威、柴令武兩兄弟便在其中。


    這時戲台之下,傳來喝彩之聲。隻見台上地麵倒插刀劍,這邊一堆,那邊一片,便如刀山一般。那表演者年紀不大,駕乘小馬,在其間奔騰跳躍,飄忽而過,人馬竟然毫發無傷。


    表演完畢,那年輕表演者衝眾人拱手行禮。李秀寧派人上台送了賞錢,那表演者稱謝一番,和同伴一起將用具收好,趕著馬車揚長而去。


    這時,一個柴家廝仆站在高台之上,朗聲道:“下一位!”


    高台之後停了十數個馬車,皆是今日將要上台表演的。


    聽得台上一聲喊,離高台最近的那輛馬車向前行了幾步,便即停下。從馬車上下來兩個人,一個將馬解下、拉上高台,一個將各種表演工具搬上高台。


    表演才開始一會兒,台下李秀寧悄悄離開座位,上了一輛牛車,疾往東門而去。與此同時,主持郊外賽馬會的柴紹,上了牛車,向東而行。


    柴紹故意讓車夫放慢腳步,似乎在等人。李秀寧剛一出城,便令車夫快馬加鞭,兩車終於相會,眼看便要駛離長安地界。


    一直跟蹤在後的四騎,眼見目標就要離開長安,不敢托大,腳踢馬腹,鞭打馬臀,瞬間便趕在了兩輛牛車之前,勒馬將牛車強製停下。


    此時柴紹、李秀寧已同坐一車。柴紹見馬車停下,問道:“怎麽迴事?”


    車夫答道:“有四位好漢攔住了去路。”


    話音未落,隻聽得外麵一個尖尖的聲音說道:“賢夫婦這是要離開長安嗎?”


    柴紹假裝生氣,大聲道:“我離不離開長安,跟諸位有何幹係?識相點,趕緊讓路!”


    先前那人似乎並不懼怕,哈哈一笑,道:“賢夫婦莫要動怒,留守大人說了,二位大人若是想離開長安,要我們在旁護衛周全。”


    李秀寧柔聲道:“多謝留守大人的好意,咱們心領了。實不相瞞,我與夫君原本是想去河東,看看大哥和四弟,眼下看來還不是時候,咱們這就迴長安。”


    那人道:“如此甚好,請!”四騎遠遠跟在牛車之後,漸漸隱去了蹤跡。


    柴紹掀開車簾,向後張望,怒道:“衛文升欺人太甚!”


    李秀寧歎了口氣道:“或許他也隻是奉命而為,是當今大業皇帝容不下李家,哎,柴家也跟著受了牽連。”


    柴紹伸出手指,示意他噤聲,低聲道:“小點聲,不可妄議天子。要我說,大業皇帝雖然疑心重,但嶽丈泰山對朝廷忠心耿耿,又立下不少戰功,大業皇帝該當不會猜疑。依我看,多半是衛文升這無恥小人,公報私仇,故意要刁難柴家。”


    李秀寧搖了搖頭,道:“世民可不這樣認為,他覺得就是大業皇帝故意針對李家,隻要大隋在、大業皇帝在,李家就沒一天好日子過。要想擺脫這種局麵,就必須……”


    雖然隔牆無耳,但謀逆造反畢竟事關重大,“反隋”兩字畢竟不敢說出口。


    柴紹眉頭微皺,道:“世民年紀尚輕,血氣方剛,做事不知輕重,哪能聽他的。嶽丈泰山不是叮囑過,要咱們安心留在長安,專心事隋,決不可起不臣之心?”


    李秀寧撇了撇嘴,知道這件事再說下去,也無結論,爭論下去,還有可能傷害夫妻之間的感情。


    眼珠一轉,轉開了話題:“夫君,你說說陳兄弟要咱們直往東去,到底是何用意?”


    柴紹微微一笑道:“你早已猜到,又何必來考我?他這是調虎離山之計,好讓其他人平安出城。”


    李秀寧想到愛子此刻已平安出城,大是愉悅,笑道:“調虎離山,我看不見得,他們是虎嗎?我看不過是跟在他人後麵的狗腿子,應該叫調狗離山!”


    柴紹聽了哈哈大笑,說道:“是極,是極!不過我怎麽也沒想到,娘竟然肯讓大威、小武去清水,咱們先前屢次勸說,哪一次不是鬧得灰頭土臉?”


    李秀寧簡要的將陳開贈送兒童樂園一事說了,言語之間,對兒童樂園大是推崇。柴紹聽了嘖嘖稱奇,再詢問其中細節,對陳開更加佩服。


    過了一會兒,李秀寧忽道:“夫君,如今再讓你評價陳兄弟,你會如何評價?”


    柴紹沉吟半晌,道:“此人年紀雖輕,卻頗富智計,兼之心細如發,前途當不可限量。”


    李秀寧嫣然笑道:“在你口中,這評價可不低啊!可我想聽聽‘但是’後麵的話。”


    柴紹正色道:“但是此人說話不盡不實,年紀雖輕,城府卻頗深,心思極難琢磨。此番他仗義相助,柴府上下大感其德,大丈夫恩怨分明,此恩今後必當銜環以報。隻是此人今後卻也不得不防!”


    李秀寧點了點頭,道:“說起報恩,咱們不如修書一封,告訴父親大人,見不見此人,一切由父親定奪。”


    柴紹頷首道:“如此甚好!”


    李秀寧掀開車簾,看了看天色,幽幽的道:“也不知大威、小武這倆孩子到哪裏了,第一次離開爹娘身邊,也不知他們能不能過得好。”


    柴紹伸出右手,握住她左右手,輕輕捏了捏,安慰道:“有賽蘭在旁照顧,你大可放心,何況過幾日馮師傅也將啟程去清水,沒事的。”


    李秀寧歎了口氣,她又何嚐不知這些,但隻要想到兒子離家遠行,許久都將見不到一麵,胸口便感鬱鬱,心中空落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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