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馬公子反常舉動的,是客店的夥計,名叫平五,正是先前替陳開趕車的車夫。


    他在客店多年,常常受人輕視,處處遭人白眼,嚐盡人情冷暖。


    在平五眼中,這位姓陳的客官跟別人大為不同,出手闊綽倒還罷了,竟還對自己以禮相待,無絲毫架子。


    就在早些時候,他拿著拜帖,上前打門,無緣無故被拒絕。陳小郎君非但沒怪罪,反而安慰自己。待得返迴客店,陳小郎君又賞了他一筆不菲的錢財。


    在平五心中,這位陳小郎君就是自己的恩人。


    陳小郎君這兩天給的賞銀,足足相當於他一年的工錢,他受之有愧,總想著能為陳小郎君做些什麽,因此對陳開一行人格外關注。


    就在從柴府迴來不久,從店外進來一位客人。平五正在忙著擦拭桌椅,初時倒也沒放在心上。


    後來卻發現這位年輕公子舉止有些古怪,目光始終停留在一個人身上,赫然便是那陳小郎君。


    平五心中一凜,暗中留了個心眼,利用端茶送水做掩護,悄悄監視那年輕公子的一舉一動。


    隻見那年輕公子鬼鬼祟祟,不停在二樓走來走去,最終在陳開的房間門口停下,佇立良久,臉露喜色。


    平五至此再無懷疑,過了一會兒,悄悄找到陳開,將自己所見所聞,一五一十的說了。


    陳開見這個萍水相逢的夥計,言語之間對自己十分關心,大是感動,說了一些感謝的話,並囑咐他不要輕舉妄動,更不要將此事訴諸旁人。


    平五答應了,擔心陳開等人的安危,提議報官,讓官府過來抓人。


    陳開笑著道:“平兄弟的好意,我心領了,隻是咱們無憑無據,官府未必肯信。多謝平兄弟示警,此事我自有計較。”


    說著拿出了兩片金葉子,遞了過去。


    平五此刻隻十七八歲,又出身貧困,哪裏見過什麽金葉子,隻覺眼前一亮,豔羨的看了一眼,卻不接受。


    “小郎君是善人,你給的賞賜已經夠多了,這次說什麽我也不能再要。”


    陳開試著將金葉子塞入平五手中,卻都被平五擋開,隻好搖頭作罷。


    他心裏著實喜歡這個小夥子,便拉著他坐在桌邊,拉起了家常。這一說便是小半個時辰。


    陳開這才得知平五的身世,眼下他並未娶妻,家中還有一個臥病在床的母親,生活困苦,難以為繼。


    正交談間,鄭虎子等人迴來了。平五伸袖抹了抹眼淚,識趣的退出了房間。


    陳金、陳木兄弟倆這次出去,頗有收獲,二人四處打聽,得知宇文愷、何稠兩家人已悉數遷往洛陽,但尚有何氏門人留在長安,據說還有一個是何稠的得意門生。


    二人想把這個好消息早點告訴陳開,一路奔跑而迴,來到陳開跟前時,已氣喘籲籲。


    二人喘息一陣,剛要開口說話,卻聽得陳開說道:“你們兄弟倆一路辛苦,眼下有一件急事,需要你們再辛苦一趟。”


    當下便將平五的事簡要的說了,讓他二人找到平五的住處,請最好的醫生過去,為平母治病。


    陳金、陳木二話沒說,直接出門而去。


    鄭虎子見陳開眉頭微皺,知道他此刻懷有心事,便簡明扼要的匯報道:“四個孩子,兩個已找到父母,另外兩個也有了眉目,隻是有待確認,我即刻便去!”


    陳開擺擺手道:“這個不急,何況天色已不早,明日再去也不遲。虎子兄弟,你即刻出門,幫我買一些物事迴來。”附在鄭虎子耳邊,將自己的要求小聲說了。


    鄭虎子一聽陳開要迷藥、繩索、麻核等物,大感奇怪,也不多問,拱手而去。


    到得晚間,三人陸續返迴。


    鄭虎子迴來最晚,將買來的物事妥善放入房中,這才下樓。客店一樓早已準備好酒菜,鄭虎子一落座,各種佳肴不住往桌上送來。


    趙勇坐在桌旁,一人獨飲,頗為苦悶。


    陳開、吳曉蓉二人一走,三個孩童便隻得由他照顧。初時三個孩童正處沉睡當中,倒也並不麻煩,但很快孩童陸續醒來,一會兒啼哭不止,一會兒調皮搗蛋,無一刻安生。


    趙勇為此焦頭爛額,苦不堪言。


    不僅如此,他斷定陳開對孩童心懷不軌,生怕孩子放在房中,會被陳開盜走。便命店中夥計買來了兩個大竹簍,將孩子放入簍中,即便下樓吃飯,也帶在了身邊。


    孩童玩鬧了許久,先前又喂過食物,此刻都已累了,已沉沉睡去。


    眼前菜肴雖然豐盛,趙勇卻一點胃口也無,眼見眾人到齊,仰頭又飲了一杯酒,問道:“有孩童父母的消息嗎?咱們該當早日將這些可憐的孩子,交給他們的父母才是。”


    鄭虎子負責此事,但陳開一再囑咐,任何事都要瞞著趙勇,此刻沒有陳開的命令,他不敢答話。


    隻好眼望陳開,請他示下。


    鄭虎子見陳開點頭,這才說道:“趙捕頭大可放心,今日我已聯絡了幾戶人家,有兩家確是孩子的父母,還有幾家有待確認,倘若沒有意外,明日晌午時分,孩子的父母便會來客店領人。”


    趙勇聞言大喜,舉杯道:“好極,好極,我敬虎子兄弟一杯!”


    鄭虎子見趙勇不敬陳開,反而敬自己,不敢舉杯,說道:“我不敢居功,這全是開哥兒指揮得當,咱們一同敬開哥兒一杯。”


    趙勇瞥了陳開一眼,嘴角微動,冷哼一聲,也不拒絕,仰頭一口喝幹。


    接著又頻頻舉杯,不斷找陳金、陳木及鄭虎子三人喝酒,完全將陳開晾在了一邊,仿佛陳開是透明的一般。


    陳開也不生氣,徑自小酌,享受美食,好不自在。


    酒過三巡,除陳開和吳曉蓉外,其他人皆有醉意。這時平五又抱了一壇酒,放在桌上。


    趙勇踉蹌起身,拍了拍平五的肩膀,笑道:“你小子可以啊,我們還沒要酒,你自己就送上來啦。”大手一揮,豪氣陡升,高聲道:“咱們再喝,喝!”


    說著便要去拿酒壇,隻是今日實在飲酒甚多,手上用勁,竟提不起來。


    鄭虎子和陳氏兄弟皆起身相勸,今日到此為止,趙勇自然不肯聽,仍大叫大嚷的要喝酒,引得其餘客人側目觀看。


    陳開知道平五無故送酒上來,乃是有話要說,這話是決不能讓趙勇聽到的。伸手輕輕點了點吳曉蓉胳膊,眼睛向裝載孩童的竹簍望了一眼。


    吳曉蓉不假思索,當即明其意,盈盈起身,衝趙勇說道:“趙捕頭,咱們迴去看看孩子好不好,莫憋壞了他們才是。”


    趙勇雖然大醉,腦袋卻仍清醒,指著陳開道:“你休想打孩子的主意,我早晚會找到你作奸犯科的證據,你且等著瞧!”


    轉頭又對吳曉蓉說道:“曉蓉姑娘,你要看清此人的真麵目,他不是好人,並非你的良配,還望你好自為之。”


    他酒醉之下,竟把心底的話說了出來。


    待得趙勇與吳曉蓉上樓,平五端起酒壇,為陳開斟了一杯酒,大聲道:“客官,這是咱們店的招牌佳釀,你再嚐嚐!”


    說話的同時,嘴巴往客店拐角一努,低聲道:“就是他!”


    陳開心中一凜,端起酒杯,裝作不經意的往那個方向瞄了一眼。隻見客店一樓拐角處,有一男子端坐桌邊,正在喝酒吃菜。


    那人似乎有意躲著,陳開隻能看到那人側臉,皮膚白皙,高鼻薄唇,竟似是一個英俊倜儻的美男子。


    那男子便是馬公子了。


    他得到了孩子的消息,沒有去搬救兵,想著人多反而容易誤事,打算憑自己一己之力,將孩子營救出來。


    很快他便有了一個絕佳的機會。


    他探聽到綁架孩子的一行人共有六人,五男一女。天才剛黑,客店夥計便來通知那一夥人:酒菜已備好,客官可以下樓用飯。


    馬公子時刻留意那夥人的動靜,將夥計的話聽在耳裏。他打算利用那夥人下樓用餐的時間,將孩子偷偷抱來,再神不知鬼不覺的逃離客店。


    誰知那夥人一出門,馬公子立刻傻了眼。


    隻見那鐵塔般的漢子提著兩個竹簍下了樓,他此刻方知那夥人向夥計索要竹簍的用意。


    他不甘心,便跟著那夥人下樓,坐在不顯眼的拐角處,要了一壺酒,幾碟小菜,暗中監視。


    待聽得那鐵塔大漢醉酒之際,吐露真言。


    馬公子暗暗心驚:原來他們並非鐵板一塊,也有矛盾,那個領頭的少年似乎還是個作奸犯科、無惡不作的慣犯!隻是不知他們口中的這位趙捕頭,是不是真的捕頭。


    眼見鐵塔大漢背著竹簍,跌跌撞撞的上了樓。馬公子覺得留在此處,已沒什麽意義,便也起身,往樓上走去。


    陳開見那美男子走來,抬頭望去,不由得臉色微變。


    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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