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正見瘦公差突然反水,頗為惱怒,此時也不再避嫌,將瘦公差拉到一邊,低聲道:“怎麽迴事,這是怎麽迴事,咱們事先不是都說好了嗎?”


    瘦公差眼下已知道,陳開的馬是從周大宏那裏購得。此時若是繼續昧著良心,汙蔑陳開的馬是劣馬,以後恐怕難以收場。


    狠狠的瞪了保正一眼,拂袖道:“什麽怎麽迴事?事先咱們說的明明白白,我們哥倆今日是奉命而來,一定會秉公辦理,決不徇私。”


    保正聞言,怒不可遏。


    他當然是為公差反水一事生氣,但更多的,恐怕還是因為自己經營多日的複仇計劃宣告失敗。


    前一刻,他還勝券在握,眼看陳家父子就要骨肉分離、痛不欲生。誰知下一刻,風雲突變,形勢倒轉,自己非但沒能算計到陳開父子,自己收買的公差竟然臨陣倒戈。


    越想越氣,漸漸失去理智,怒道:“好,你不認賬,看我不把這件事捅到縣裏去,你就等著瞧吧!”


    瘦公差心中一凜,殺心陡升,眼神自然而然的表露了出來。冷哼一聲道:“好,那咱們就等著瞧!”


    保正看到瘦公差那雙充滿殺意的眼神,立時便清醒過來,後悔自己剛才的所做我為,不該怒極之下,口不擇言。


    他本也不是衝動之人,奈何剛才實在氣急攻心,一時竟不能抑製,這才說錯了話,鑄成了大錯。


    很想彌補剛才的錯誤,衝瘦公差點頭哈腰的道:“大哥,剛才是我說錯話,你別見過,我……”


    “哼!”瘦公差不等他說完,拂袖而去。


    保正背脊發涼,額頭冷汗涔涔而下,他知道得罪公差的後果,這一下沒收拾了陳開父子,自己的前程反而搭進去了。


    想到這裏,萬念俱灰,眼前一黑,仰天摔倒。


    眾人聽到聲響,一起看去,眼見保正昏倒在地上,卻沒一人上前相扶。


    陳老漢心善,起身便要去扶,卻被陳開攔了下來:“爹,對待這種人你可不能心軟,今日這一切都是拜此人所賜,他死了最好,今日若是不死,咱們以後仍要加倍提防他。”


    陳老漢無言反駁,搖了搖頭,望了望保正一眼,眼神充滿憐憫之色。


    過了半晌,閭正見還是沒一個人搭理昏迷的保正,不情願的走了過去。伸手正要相扶,忽聽得遠處有人大叫:“郎君,郎君,族正來啦,族正來啦!”


    閭正站起身來,不顧保正,直接朝那人來處走了過去。才走出幾步,果然見那人身後跟來了不少人。


    那人正是先前鄭仕傑派去通風報信之人,跑到少主人跟前,急道;“郎君,趁現在族正未到,你還是先逃吧!”


    鄭仕傑翹首以盼,根本沒聽清那人的話,隻問:“你都跟爹說清楚啦?想必爹帶了不少人來吧?”


    心中盤算著:一會兒讓爹拖住公差等人,我派人悄悄將周大宏所有的馬,全都殺了!馬兒突然暴斃,那可怪不得別人,我倒要看看,陳老漢如何免除兵役!


    想到此處,甚是得意,不自禁朝陳開的方向望了一眼。此時,陳開也正望著他。四目相投,鄭仕傑橫眉怒目,殺氣騰騰,陳開則嘴角微翹,露出淡淡的微笑。


    如此一來,鄭仕傑更加氣了。


    族正一行人來的好快。閭正趕緊上前相迎,隻見族正臉上如罩著一層嚴霜,跟以往笑容滿麵的情狀,大不相同。他心中奇怪,卻不表露出來,照舊向族正躬身行禮。


    族正一言不發,拱手還禮。往常這種時候,他總會停下來,拉著閭正的手,寒暄一番,才會過去。


    此時他卻沒有這個閑功夫,徑自朝鄭仕傑走了過去。


    鄭仕傑也覺父親臉上缺了點什麽,還未想明白,父親已到跟前。他笑嗬嗬的瞧了陳開一眼,對父親道:“爹……”


    話音未落,隻聽得“啪”的一聲,清脆響亮。


    這一下所有人都驚呆了!


    鄭仕傑詫異更甚,伸手捂住火辣辣的臉頰,叫道:“爹……你……”


    “啪!”


    族正右手揮出,又結結實實打了兒子一巴掌,怒道:“逆子,還在這裏丟人現眼。縣裏的公差和周掌櫃在此,哪有你說話的份,還不趕緊給我滾迴去!”


    這番話的言外之意,在場的許多人都聽得懂:縣裏的公差和周大宏在這裏,你先不要鬧了,趕緊迴去。


    可鄭仕傑報複陳開失敗在先,如今又無緣無故的挨了兩巴掌,氣的渾身發抖,漸漸失去了理智,哪裏還能領會族正老爹的良苦用心?


    若不是打他的人是他老爹,他早就揮拳相向了。他不明白一向疼愛自己的父親,以前從來沒舍得打過自己,今日怎麽突下重手,他非要問個明白不可。


    “爹,為什麽,為什麽,我可是你的親兒,你怎麽幫外人也不幫我?”


    族正此刻真的怒了,你這個榆木腦袋,老子是在幫你,趕緊給我迴去,此事我來善後。


    這番心裏話,他不敢公然說出口,隻好衝兒子擠眉弄眼,希望兒子盡快領會自己的用意。


    可此刻鄭仕傑心中五味雜陳,有怒火,有傷心,有不甘,幾種感情交織在一起,他哪裏還能注意族正臉上的細微表情,隻道:“爹,你再也不管兒子了嗎?以前我看一個人不順眼,你……”


    “啪啪!啪啪!”


    族正生怕他說錯話,將以前的隱事說出來。當機立斷,左右開弓,迅捷無倫的打了鄭仕傑四個巴掌。


    他害怕讓公差抓住過往把柄,這一次出手,用盡了全力,打過之後,隻覺雙手疼痛徹骨。


    鄭仕傑遭打,雙頰頓時紅腫,嘴角流出鮮血,一時也不知疼痛,腦中一片空白,隻驚恐異常的盯著族正,仿佛不認識自己父親一般。


    過了好一會兒,火辣辣的疼痛才襲遍全身,他渾身顫抖,氣的一跺腳,拔腿便往家中跑去。


    陳開見鄭仕傑自食惡果,偷雞不成蝕把米,心中早已樂開了花,隻是此刻他卻笑不出來。


    今日他算是見識到了族正的狠辣,為了顧全大局,族正果斷丟車保帥,對自己親兒子竟然都能下如此重手,這種人不得不防。


    仔細端詳族正那張冷冰冰的臉,以往招牌式的笑容不複存在,眼神深邃,令人一看之下,頓生寒意。


    恰在此時,族正轉動目光,也正在瞧著他。忽然,族正臉色一變,咧開著嘴,露出了微笑。隻是這笑容有些詭異,還有些滲人,配上森森白牙,顯得格外的猙獰恐怖。


    陳開隻感背脊發涼:看來以後真正的對手是這個人,保正和鄭仕傑在他麵前,根本不值一提。


    周掣卻沒陳開那麽多心思,眼見令人討厭的鄭仕傑,落荒而逃,大唿過癮,拍手稱快。


    他笑著走到周大宏跟前,說道:“爹,咱們跟陳兄交易的馬,他們非說是劣等馬。幸虧今日我有先見之明,親自過來送馬,若是陳老爹因此而免不了兵役,我跟他們沒完。”


    周掣的這番話,令陳開非常感動,這個年輕人顯然把當自己當做了真正的朋友。


    可平心而論,他覺得這番話又有些太孩子氣了。事情解決就好,沒必要再得罪在場的人,尤其是這個善於偽裝、高深莫測的族正。


    周大宏顯然也知道這一點,臉孔一板,佯怒道:“說什麽胡話,還不趕緊見過族正、閭正還有公差大哥。”


    父親在兒子麵前,自有一番威嚴。周掣雖不情願,但不敢當麵違拗父親,隻好向眾人一一行禮。


    陳開扶起老爹,向眾人躬身致謝。


    族正先是笑著誇讚周掣,年輕有為。又拍拍陳開肩膀,以示安慰,顯得極為親熱。最後又拉著閭正的手,噓寒問暖一番,臉上又露出了從前那般燦爛的笑容。


    保正仍在昏迷當中,鄭仕傑又被族正打迴了家裏。沒了這兩位始作俑者,戰馬驗收工作,進行的格外順利,胖瘦公差牽了戰馬,當即便要迴城。


    周大宏此時道:“兩位公差大哥慢走,正好我與犬子也要迴去,不如一起迴去,沿途也有個照應。”


    胖瘦公差欣然答應,他們早就聽說,這位周大宏出手闊綽,一同返迴縣城,說不定能撈些好處。


    族正與陳開父子直將周大宏等人,送到村口,這才返家。


    陳開不想在這個時候,與族正撕破臉皮。本想趁著沒其他人,說幾句軟話,誰知話還未出口,就被族正直接堵了迴來:“犬子今日多有冒犯,還請原諒,我現在便要迴去管教,少陪。”


    說罷,轉身就走。


    陳開心中一涼,知道今日這個仇是結下了。


    陳老漢卻渾然不知,他今日免除了兵役,可以日日陪兒子在一起,心中激動萬分,笑道:“開兒,爹不用去服役,咱們以後有好日子過啦!”


    陳開心中不以為然:哪有什麽好日子過,困難恐怕才剛剛開始。


    但他不想讓老爹失去信心,何況兵來將擋,水來土淹,自己怎麽說也是穿越人士,總有辦法度過難關。


    展開笑臉,道:“爹說的沒錯,走,咱們迴家做飯去!”


    此時,不遠處的暗影裏,一人冷哼了聲,憤怒的道:“好日子,你們害了我的兒子,還想過好日子,休想!”


    牙關相擊,咯咯作響,顯是氣憤已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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