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者不是別人,正是小魔王鄭仕傑。


    他先前去縣城打點,動用了不少關係,花了許多錢,終於巴結上了大人物。


    想到以後前程無憂,心願得償,迴家的路上,一直都處在興奮和激動當中。正要到家的時候,忽然遇到一匹還不錯的棗紅馬。


    本來嘛,以往隻要他看上的東西,但凡稍微暗示一下,族裏哪個人不是畢恭畢敬的送到他家裏來?誰知偏偏有人不上道,不僅不識抬舉,竟然還口出狂言,他如何不氣?


    迴到家中,瞞著他族正老爹,偷偷派人去陳家監視,一旦那父子二人迴來,打算好好教訓他們一番。誰知一直到夕陽落山,那二人都沒有迴來。


    到得晚上,族正老爹詢問他此次縣城之行的詳情,說到有幸結識貴人,父子二人盡皆眉開眼笑,喜不自禁。鄭仕傑漸漸把陳開父子的事忘了。


    可他是睚眥必報的主,第二日醒來,想起這件事,心中怒氣又生,背著族正老爹,帶了兩個跟班,氣勢洶洶的找那父子倆算賬。


    遠遠的看到陳家門前聚集了不少人,好奇心起,躡手躡腳的走了過去。聽完瘦公差和閭正的話,漸漸猜到了大概,這才果斷出聲。


    當時陳開父子正處在焦急之中,其他人各懷鬼胎,有三個人來到身邊,竟無一人知曉。


    保正見是鄭仕傑,小跑過去,躬身道:“原來是郎君到了,你來的正好,咱們正缺個懂得相馬的人。鄭家牧場是咱們這一帶最大的牧場,郎君是方圓百裏最會相馬的人,那便是稱“當世伯樂”,也絲毫不為過。”


    鄭仕傑平日裏最喜別人吹捧,聽了這番話,大是受用,點頭笑道:“好說,好說!聽說有人想免兵役,據我所知,須得上交一匹戰馬才行,上交的便是這匹馬嗎?”


    保正此刻還不知鄭仕傑與陳開父子有仇,卻知道隻要討好了這位小魔王,他十之八九會幫著自己。何況這位小魔王平日裏最是看不起,陳家父子這種刁民。


    一見鄭仕傑提到黃馬,趕忙說道:“郎君果然聰慧,料事如神,正如郎君所說,眼下陳家父子要上交這匹黃馬,兩位公差大哥正在驗收。”


    說著引薦鄭仕傑跟胖瘦兩公差認識,當然他也沒落下閭正,卻故意將陳開父子冷落在一邊。


    陳開看著保正卑躬屈膝、趨炎附勢的嘴臉,突然也沒那麽生氣了。


    無論哪個時代,都不缺少這種人,甚至每個人的身邊都會有那麽幾個,但隻要這這類人不傷害自己和自己至親的人,倒也不必跟他們一般見識。


    但倘若這些人越了這個底線,那便沒得商量,必須堅決反擊。對付這種小人更不能心慈手軟,須知對他們心善,那便是對自己最大的惡毒!


    陳開清楚現在並不是對付保正的時候,度過這次難關,才是關鍵。眼下隻有盡量拖延,待得周大宏派人送來馬匹,屆時三匹成年馬在場,加上周家夥計的口供,興許能扭轉劣勢。


    周大宏在馬市經營多年,在縣城該當有些實力,此事隻要跟他扯上關係,以後即便鬧大,總還有周大宏撐腰。


    而眼下決不能讓公差帶走老爹,一旦老爹被帶走,以次充好、故意逃兵役的罪名證實,以官場那些人的手段,恐怕跳進黃河也難以洗清。


    這個胖公差雖然不像是好人,種種跡象來看,至少不是跟保正他們是一夥的。隻是他似乎有些懼怕那瘦公差,事事以瘦公差馬首是瞻,從此人身上著手,恐怕也不容易。


    眼見鄭仕傑向黃馬走來,上前攔住,冷冷的道:“我才不管你是誰,你上來想謀害我的馬兒是不是?本來我的馬兒好好的,結果你一碰,就病了、傷了,亦或者死了,那又該怎麽算?”


    鄭仕傑隻當陳開是個沒見過世麵的愣頭青,仰天打個哈哈,笑道:“大不了賠你一匹,別說是一匹馬,便是一百匹馬,我也賠得起!就怕你這匹黃馬本身就有重大隱疾,你故意不讓我查驗,莫非是想以次充好、蒙混過關不成?”


    陳開一時也想不出該如何辯駁,焦急如焚:不知周家的馬何時才會送過來。


    鄭仕傑見言語駁倒了陳開,大是得意,快步來到黃馬跟前,隨意看了一眼,便道:“不用看了,這種馬也能算是馬?這種馬上交到縣裏,那不是開玩笑嗎?”


    陳開隻想拖延時間,隨口道:“你都沒試騎,怎能說這匹不是好馬?我看你根本就不懂馬,我的馬不用你來查驗!”


    鄭仕傑見他小看自己,很不服氣,當即翻身上馬,得意洋洋的道:“我就坐在馬背上,清清楚楚的告訴你,這匹馬根本就是天底下最差的馬,竟還打算當做戰馬上交縣裏,還要免除你爹的兵役,當真癡心妄想!”


    陳開早就猜到,鄭仕傑肯定會如此說,當下也沒立即反駁,因為知道反駁亦是無用。


    抬頭向遠處忘了一眼,仍沒有任何馬匹的身影,道:“馬兒都還沒走過兩步,你怎知不好,你就是胡說八道!”


    保正此刻站了出來:“現在公差大哥和族正家的郎君,都能證明這黃馬不符合條件,你還有什麽話說?”


    小跑到黃馬跟前,接著道:“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郎君,我來為你牽馬,你騎著馬走上兩圈,也讓他們父子看看。


    咱一直都知道郎君的騎術高超,最近這些日子未見,甚是懷念,不如郎君就讓咱們這些人開開眼界可好?”


    鄭仕傑對這馬屁,極是受用,哈哈笑道:“好吧,好吧!”


    保正高聲道:“有幸目睹郎君的騎術,當真三生有幸。郎君不用擔心,隻要這匹以次充好的黃馬在,他父子二人妄圖逃兵役的罪名便跑不了。”


    這番諛詞一出,就連痩公差和鄭仕傑的隨從,都有些聽不下去。


    陳開卻靈光一閃,心中默想保正剛才的話:隻要黃馬在,父子二人的罪名就跑不了。


    倘若黃馬不在了呢?


    陳開快步上前,攔住鄭仕傑二人的去路,說道:“我不相信你,我得先檢查檢查馬兒,免得你們使詐。”


    也不等二人答應,開始撫摸馬頸,一直撫到馬腹,再到馬臀,最後蹲下身來。


    鄭仕傑不耐煩的道:“好了沒?”


    陳開快速的撿起一塊尖尖的石子,攥在手心,起身道:“好啦,既然要查驗,當然得讓馬兒跑起來,我助你們一臂之力!”


    話音甫落,右手握緊尖石,猛得朝馬臀紮了下去。黃馬吃痛,一聲嘶鳴,風馳電掣般的向前跑去。


    這一下變起倉促,除了陳開外,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那兩隨從當即上前救援,但還是晚了一步。


    保正手裏拿著韁繩,被黃馬一帶,不得不跟著奔跑,初時竟還能跟得上。他若是此時放手,自己便什麽事也沒有。


    可是他平日最是懼怕族正父子倆,一時竟不敢鬆開韁繩。而走狗的天性,又一時無法改變,危急時刻,竟然還在想著討好鄭仕傑,打算搭救瘋馬上的小魔王。


    “郎君別怕,你拉住我的手,我拉你下來!”


    鄭仕傑隻是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哪有什麽騎術,隻是會騎馬罷了,平時趾高氣揚,骨子裏卻是懦弱膽小,典型的欺軟怕硬。


    這時害怕已極,來不及多想,伸手便抓了過去。誰知並未抓到保正的伸過來的手,反而抓住了保正的頭發。


    此刻他便如溺水的人,突然抓住了救命稻草,那是無論如何也是不肯鬆手的。最後幹脆兩手齊抓,從馬上跌了下來。


    隻聽得“啊呦”“啊呦”之聲不絕,二人一齊倒在了地上。


    眾人跟了過來,陳開父子見狀,開懷大笑,適才胸口的悶氣一掃而空。其他幾人滿臉憋的通紅,想笑卻又不敢笑,模樣十分滑稽。


    隻見鄭仕傑與保正二人抱在了一起,鄭仕傑在上,保正在下。鄭仕傑左邊臉頰貼在了保正的右邊臉頰上,頸頸相交。


    鄭仕傑整個身子壓在保正身上,鄭仕傑雙腿在外,保正雙腿在內,似開似合,欲拒還迎。


    這姿勢當真不可直視!


    鄭仕傑渾身疼痛,已氣憤難當,又聽到陳家父子的笑聲,怒火更熾,不顧全身劇痛,從保正身上爬了起來,吼道:“笑什麽笑?都是你在搞鬼,我今日非教訓你不可。”


    說著伸手便打!


    陳開伸手格擋,針鋒相對,笑道:“你自己要查驗黃馬,如今騎術不精,跟我有何關係?如今我的馬兒丟了,你趕緊陪我才是!”


    甩開鄭仕傑的手,又道:“哦,這下我明白了,我的馬本來好好的,我爹本來可以因此免除兵役,而你卻故意將黃馬趕走。上交戰馬、免除兵役,是縣裏的規定,你這是要跟縣裏作對嗎?”


    鄭仕傑滿臉漲的通紅:“我哪有,你休要血口噴人!”


    轉頭對那胖瘦兩公差道:“你們還愣著幹嘛,還不趕緊將那老的抓走,最好連這小的也抓了,好好治他們的罪。”


    見兩公差隻相互看看,並不行動,吼道:“你們幹什麽吃的,還不動手,一群廢物飯桶。”


    他爹是族正,他在族裏頤指氣使慣了,說起話來向來肆無忌憚。平時他雖跋扈,卻不是癡傻之人,見到官吏貴人也挺會說話,但今日他真是被氣到了,竟然敢對縣裏的公差,口出狂言。


    那胖瘦兩公差聽了這番話,怒火攻心,隻是礙於他是族正之子,這才沒發作。


    保正此刻也已從地上爬起,見公差二人臉色難看,知道鄭仕傑說錯了話,趕忙衝那瘦公差道:“公差大哥,他那匹馬確是以次充好,不符合條件,理應拉陳老漢迴縣裏呀。”


    瘦公差強忍怒火,不情願的點了點頭。


    陳開見狀,心中一凜,悄悄挨到兩公差跟前,低聲道:“他把我的黃馬弄丟了,我可不依,就是鬧到縣尊那裏,我也要討個公道。我的黃馬丟了,你們憑什麽說我的好馬不符合條件?”


    胖公差性子膽小,生怕惹火燒身,低聲在瘦公差耳邊道:“大哥,沒了黃馬,咱們把陳老漢抓迴去,可不好交差。若是能找迴黃馬,它便是傷了,甚至是死了,跟咱可沒有關係,咱們將黃馬和人帶迴去,沒人會怪罪咱們。”


    瘦公差也覺有理,但他仍對鄭仕傑心中有氣,不願跟他說話,讓保正代他傳話。


    保正生怕夜長夢多,極力勸說瘦公差,不要多此一舉,趁早將陳老漢抓迴縣城才是上策。


    瘦公差堅決不肯,保正沒有辦法,隻好將瘦公差的意思告訴了鄭仕傑。


    鄭仕傑還以為多大事,當即便命隨從迴家裏叫人。很快,大批人手出動,一時之間,到處都是尋馬的人。


    過了大概一個時辰,閭正指著遠方,突然道:“你們看那邊!”


    眾人循著他所指方向望去,隻見前方塵土飛揚,有人正騎馬正向這邊奔馳而來。


    鄭仕傑哈哈大笑,指著陳開道:“黃馬找到了,我看你還怎麽抵賴。還妄想免除你爹的兵役,當真是笑話!你爹這次去服兵役,那是必死無疑,到時你既沒了爹,又沒了娘,孤兒一個,可憐啊可憐!”


    嘴上說可憐,臉上卻沒半分同情的神色,滿臉的幸災樂禍。


    陳開心中雖氣,卻一言不發,隻雙眼目不轉睛望著前方,忽然心裏一鬆,嘴角露出了微笑。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隋唐:從養馬開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諸司馬甲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諸司馬甲並收藏隋唐:從養馬開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