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兒悅耳的鳴叫聲在耳邊響起, 抬起頭, 枝葉繁茂的樹木優雅地伸展著自己的枝椏, 陽光從透明晶瑩的天花板上灑下, 泛起層層金光。花圃裏種植這種顏色的花朵, 嬌嫩的顏色在這冬日裏顯得越發生機勃勃,被群花圍繞在中間的噴泉, 水柱隨著輕柔地音樂高低起伏,泛起的水花在陽光的折射下耀出七彩的光芒。

    透過玻璃可以看到外麵萬物凋敝的蕭瑟冬景,與那蒼茫雪白的世界相比, 室內這個暖房就像是童話裏才存在的夢幻空間。這般的景色, 才對得起這家醫院高昂的vip病房費用。

    小小地打了個哈欠,穆澤靠坐在長椅上, 揉了揉眼睛,丹田上的小玉蓮還在梳理昨晚吸收的駁雜元素, 忙得不亦樂乎, 小花瓣上下揮舞, 丟掉那個,甩掉這個, 最後隻留下一小團純淨的靈力, 往丹田裏一扔, 都激不起半點波紋。

    雖然對修煉沒有什麽太大的幫助, 穆澤卻依舊覺得自己仿佛被人從內到外都被人溫柔地撫慰了, 說不清的安心, 修為明麵上雖然沒有什麽增加, 但心境卻有了一大截提升。

    說到底,從來到這個世界,穆澤就有些太壓抑自己了,青蓮門非正非邪,雖不需要向邪派法門一般完全順應欲望,卻也不必如正派法門用理智壓製心底的渴望,歸結到底,修士還是應該順應本心,否則越到最後,心魔越強大。

    昨晚穆澤突破了一直以來對自己的束縛,心境自然會有提升,連帶著,之後的修煉也會更加順利。至於心魔,穆澤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修煉到那種地步,不過,既然已經找到幾個靈穴,雖然所含靈力不多,但至少給了他很大的鼓勵,說不定這個空間還會有沒被發現的超級靈穴呢。

    頭頂的枝椏上傳來愈加清晰的鳥鳴聲,這裏的小鳥都不知道是從哪裏飛來的,顏色灰禿禿的,但是滴溜溜充滿靈氣的小眼睛,以及探頭探腦的可愛動作,還是讓人看著便心生喜愛。

    指尖上泛起一絲常人看不到的白光,略略舉起,一隻灰胖灰胖的小鳥便跳到他伸出的手指上,小爪子小心翼翼地抓握緊,小小的喙輕啄少年的指尖,享受地微微眯起黑豆般的小眼睛,小腦袋在他的手心裏蹭來蹭去,一副賣萌求包養的表情。

    穆澤不禁輕笑出聲,一手撫摸著它柔軟的羽毛,秦宣剛剛走進來,便看到這副安寧溫馨的場景,陽光靜靜灑下,歲月安好,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比不上少年此刻的如花笑靨。

    將水果放在長椅前的小台上,秦宣小心地坐在少年身邊,不願驚動那隻依舊在少年手心中打滾求包養的小鳥。

    穆澤沒有看秦宣,直接往旁邊一靠,將身體的重量壓在男人身上,還有空伸手拿了粒葡萄剝開,將果肉湊到小鳥的跟前。

    秦宣為少年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摟著穆澤的腰際,下巴放在少年的脖頸上,親了親他小巧的耳垂,“要不要買一隻小鳥養著?”

    穆澤眉頭一挑,手背一震,小鳥順著力量振翅飛起,轉過頭,他看著男人微微一笑,“我還是更喜歡看它們自由飛翔的樣子。”

    秦宣握緊少年的手,他並不是故意要刺痛穆澤的心,隻是從昨晚起他便決定不能再對穆澤的心理問題視而不見,並非一定要治愈,至少確定不會對少年有什麽傷害。因為有些東西壓抑太久,容易讓人產生自我毀滅的傾向,穆澤之前也有自殺的前科,秦宣不希望悲劇重演。

    他可以感覺到,穆澤因為以前的經曆不希望別人束縛他,既然不能時時刻刻看著少年,免得惹他厭惡,秦宣便要確定少年獨處的時候,不能有什麽危險,無論是來自外麵還是來自少年自己。

    穆澤並沒有感到什麽異樣,他隻是本能的不喜歡這樣有靈性的小動物失去自由,他還是更喜歡能夠跟他打滾賣萌的小獸們。說起小獸,穆澤突然有些想孟起了,摸摸下巴,少年突然開口道:“孟佑然怎麽樣?出院了嗎?”

    一提起孟家,秦宣就有些微微皺眉頭,卻還是迴應道:“聽說是今天出院,孟易初現在已經到醫院了。”

    穆澤心中輕歎一聲,想起在海麵上,孟佑然拚力抱緊他的雙臂,以及空寂又悲哀的目光,少年不禁抿起唇,沉思片刻,“我去送送他吧。”不是為了什麽血緣關係,雙修爐鼎,僅僅是為了孟佑然到最後的絕境時都沒有放棄他,哪怕失去自己的生命也要將他先推到安全的地方去。

    無論穆澤是否需要孟佑然的幫助,至少這個男人的付出他不能忽視。

    秦宣看著少年認真的表情,沒有提出什麽意義,穆澤身上依舊是白色條紋的病服,略肥的衣服顯得少年身形愈加單薄纖細,“用不用換身衣服?”秦宣有些摸不透少年的想法,不知道他對孟家是否如表現出來的那般不在意,畢竟穆澤如此在乎他的母親。

    穆澤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聳聳肩,“沒什麽,隻是去病房裏看看他,又不用出去。”剛走了兩步,穆澤迴過頭,拿了兩個蘋果在手裏,滿意地點點頭,“恩,好了,走吧。”

    秦宣失笑一聲,上前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你就帶兩個蘋果過去?怎麽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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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孟佑然一人一個,”穆澤理所當然地開口道,至於其他人,他覺得沒有考慮的必要。

    孟佑然的病房跟他是在同一層,但秦鬆特意將他的病房安排得遠一些,安靜也免得有人過來打擾。

    敲了敲門,房門從裏麵打開,孟易初看著外麵站著的小少年,身形一頓,竟有些手足無措,這還是身份暴露後兩人的第一次見麵,一小會兒的動搖,孟易初很快便恢複了鎮定,微微一笑,輕聲道:“是來看佑然的嗎?”

    穆澤點點頭,“聽說他要出院了,我過來看看他。”

    “好,好。”孟易初讓開神,臉上的表情有些欣慰,無論如何,穆澤還願意過來看看佑然,說明對孟家還不算恨得太徹骨,應該還有挽迴的機會。

    孟佑然已經換上一身常服,行李擺在床上,他本來還在整理雜物,聽到穆澤的聲音,孟佑然猛地直起身,迴身看去,隻見大哥讓開身形,少年帶著一絲微笑走了進來,抬起頭跟他打了個招唿,“嗨,好久不見。”

    孟佑然隻覺得心頭微微顫抖,眼圈一熱,上前一步將少年抱在懷裏,多日的忐忑恐慌仿佛終於停了下來。少年堅強淡漠的目光與最後脆弱蒼白的模樣不斷在腦海裏交織,最後都變成懷中這個依舊保持微笑的少年,仿佛那些驚心動魄全部都是一場幻覺。

    秦宣看著孟佑然的動作,眉心狠狠一跳,卻沒有說什麽,當初從船上下來的時候,孟佑然的視線便一直落在穆澤身上,一直沒有移開,似乎隻有看到少年,他才能感覺自己依舊活著一般。這種心理也可以算是創傷應激的一種,也就是在危及時刻,對解救自己的人所產生的強大依賴信任心理。常人所說的英雄救美,美愛英雄,就是最貼切的形容。

    但是,了解並不代表不在意,孟佑然的表現是秦宣最擔憂的一種,就是將對方當成自己生存的支柱一般,比最虔誠的信徒還要堅實的情感。如果隻是忠誠和關心,秦宣覺得倒也沒什麽,但是,有一部分人最後會發展為對他人強烈的占有欲,曾經有一名患者,就因為自己的支柱最喜歡自己女朋友的耳朵,就殺掉了三名漂亮的女孩子,將耳朵送給自己的支柱。

    對患者來說,這是一種獻祭,然而對對方來說,這簡直是最恐怖的事情。想到這個案例,秦宣無奈地撫了撫額,覺得自己似乎是有些太過緊張了,孟佑然的依賴心理還沒有到這麽恐怖的地步,看這麽長時間他都能忍住不去探望穆澤就能知道,孟佑然還是非常有自製力的。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的,他可能太在意少年,有些杞人憂天了。

    穆澤可不知道身後男人的心思轉了多少彎,拍了拍孟佑然的後背,穆澤輕聲一笑,“不用這麽激動,好在你我都活著,以後小心一些就是了。”

    孟佑然有些不好意思地放開少年,“抱歉,居然還要你來安慰我。”頓了頓,他輕聲開口問道:“你會不會怪我……”

    “怪你什麽?”穆澤歪歪頭,眸色澄澈,孟佑然嘴唇一抖,也不知道自己要說的是什麽,但從清醒時,他便時常迴想當時的情景,少年的冷靜果斷,越發顯得他優柔無用。明明解決掉方熙辰可以省去很多事,至少在想辦法逃離的時候不用擔心身後有人捅刀子,而自己的表現,卻如同一個無知的孩童,用淺薄的道德責怪救助自己的人。

    看著莫名陷入自責的男人,穆澤拍了拍孟佑然的肩膀,認真地看著他的雙眼,“無論怎麽說,你都撐到了最後,不是嗎?”從衣兜裏掏出一個蘋果遞過去,少年輕笑一聲,“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在海上堅持那麽長時間的,尤其是當時你還要拖著我。這個就算是獎勵吧~~”

    孟佑然握著通紅通紅的蘋果,失笑一聲,“我的獎勵就是一個蘋果而已嗎?”如此調笑著,他覺得自己的心裏似乎也放鬆許多,那些困擾多時的自責與內疚,仿佛就在少年笑著扔過來的一個蘋果中,消失無蹤。

    兩人誰也沒有提孟家與穆澤的關係,似乎都知道隻要提起,氣氛便不會如此輕鬆,從此也能看出,穆澤並沒有與孟家相認的準備,不原諒,也不痛恨,隻是不想理會。孟易初這般想著,不禁抿起雙唇,心中無奈地歎息,事情錯的太過,他們就連彌補的機會都沒有,如此想來,竟也是萬分悲哀,或許日夜被愧疚折磨才是償還少年的最好方式吧……

    終還是不想死心,孟易初上前一步,輕聲開口道:“小澤,過幾天迴孟家一趟好不好,我們有很多事要告訴你。”

    穆澤迴身,眸色一閃,腦海裏那些沉寂的殘魂又開始翻騰起來,少年不禁皺起眉頭,“迴?我去孟家還談不上是一個‘迴’字,我不否認和你們孟家有血緣關係,但也僅此而已。想要讓我痛哭流涕感動不已,終於有親人接受我了嗎?不需要了。至於你們是愧疚還是其他,我也不甚在乎,我們還是互不幹擾更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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