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科郊區,某個廢舊廠房裏。


    莫斯科幾大賊王悉數到齊,包括特地從外地趕來的過江龍,單是伊萬科夫手底下的賊頭就有五人,外加他們各自的人馬。


    在廠房居中圍成一個裏三層外三層的圓圈,圓圈中心,一場赤手空拳的捉對廝殺已經進入尾聲。


    季莫菲耶夫的樣子無比淒慘,鼻梁斷了,眼皮塌了,下巴脫臼,脖子以上看起來像顆腐爛脹氣的豬頭,包括赤裸的上身上,沒有一塊好肉,鮮血淋漓。


    靠拳頭打出江湖地位的伊萬科夫,一雙鐵拳硬是了得。


    季莫菲耶夫的一身骨頭那也是相當的硬,被撂倒至少十次,不過這次,他沒再爬起來,坐在地上,位於伊萬科夫身後,一隻青筋畢露的右臂死死勒住伊萬科夫脖子,左手配合,像鐵鉗樣卡住伊萬科夫的腦袋,讓他無法逃脫。


    伊萬科夫已經白眼狂翻。


    如果再年輕十歲,不,五歲,他一定把這小子屎都打出來!


    然而,拳怕少壯。


    然而,沒有如果。


    盡管他身上的傷勢看起來遠比季莫菲耶夫要體麵,但是這一記絞殺,他無法掙脫,他渾身提不起一絲力氣。


    砰、砰……


    生存的欲望驅動他有氣無力地拍打地麵,脖子以上比心機商家櫥窗裏的鹵肉色澤更豔。


    “季莫菲耶夫,放開我們老大!”


    “他……認輸了!”


    “該死的你趕緊鬆開!”


    伊萬科夫手下的五名賊頭,想要衝過去救人,卻被奧列霍沃集團的二號人物安東帶人攔下。


    “戰書你們接了,白紙黑字寫得很清楚,生死戰!”


    “怎麽,想壞規矩?”


    麵對安東的質問,五名賊頭無言以對,隻能用眼神向觀戰的其他賊王尋求幫助,然而幾名賊王權當沒有看見。


    收了錢的。


    說過不摻和。


    再者說,按照江湖規矩,公平決鬥也沒辦法摻和不是?


    怨不得他們。


    “季莫菲耶夫,你贏了,不如放他一馬。”


    “得饒人處且饒人吧,我相信伊萬科夫事後肯定會拿出最大的誠意感謝你。”


    “季莫菲耶夫,你要明白,你現在要殺的是誰!”


    終究是外地趕來的老江湖們,紛紛忍不住開口。


    “誰?一個下作的老匹夫!”季莫菲耶夫怒喝。


    伊萬科夫翻著白眼,再也翻不迴來,腦袋無力垂下。


    現場所有聲音戛然而止,觀戰眾人一個個眼睛瞪得比死魚還大。


    一代教父,身死當場。


    季莫菲耶夫從地上站起來,一腳踹開身下的屍體,如踹一條死狗。


    整個人沐浴在鮮血之中,全身肌肉高高隆起,在興奮的作用下血脈賁張,這一刻,恍若戰神。


    當他泛著血腥的眼眸,掃向伊萬科夫手下的五名賊頭時,後五人紛紛挪開目光,不敢與其對視。


    站在他們身後的小弟們,更是狂咽唾沫,汗毛倒豎,仿佛被冰原上的西伯利亞狼盯上。


    地下世界的這片天,要變了。


    教父淪為死狗。


    無論如何,幹掉他的人,都將威震江湖。


    “給你們一個機會。”


    季莫菲耶夫凝視著那五名賊頭道,“效忠我。”


    不待五名賊頭怒極大笑,以及觀戰的幾名莫斯科賊王坐不住時,安東已經按照某人的下一步計劃,帶著人拎來五隻黑色帆布包,分別放在五名賊頭身前,並拉開拉鏈。


    嘶!


    全場人皆是倒吸一口涼氣。


    滿滿五袋子現金。


    幾名莫斯科賊王心裏有譜,每袋子兩百萬,和他們一樣。


    “季莫菲耶夫,你這樣做就不厚道了!”


    “瑪德,現在才明白你的狼子野心,想將伊萬科夫取而代之,你也配?”


    “毛都沒長齊的小子!”


    “狗屎!你們哪來的這麽多錢?不過一千萬就想吞掉伊萬科夫的勢力,這個錢我也出得起!”


    “你們五個不如跟我,看看那具屍體,他可是殺死你們老大的人!”


    幾名莫斯科賊王當然無法對此坐視不理。


    身為教父,伊萬科夫手下的人馬皆是精英。


    倘若被季莫菲耶夫收入囊中,即使他沒有教父之名,卻也具備了霸主之實。


    季莫菲耶夫沒有理會他們,眼神仍在伊萬科夫手下的五名賊頭身上,用低沉的嗓音,按照那人的交代,緩緩說道:


    “我們奧列霍沃集團確實沒有太多錢,拿出這些,已經是我們的全部。”


    “但是,我季莫菲耶夫願意和兄弟們分享,不光現在,包括以後。”


    “你們如果願意追隨我,拿上這筆錢,咱們等下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不願意也沒關係,效忠另幾位賊王也好,自立門戶也罷,都隨你們。”


    “而我季莫菲耶夫……”


    季莫菲耶夫轉動腳步,以剛將黑道教父絞殺當場的無敵之姿,環視全場,氣吞山河,一詞一頓道:“注定要成為地下世界的王!”


    幾名莫斯科賊王破口大罵。


    季莫菲耶夫仰天長笑,豪氣雲天。


    伊萬科夫手下的五名賊頭,你看我我看你。


    他們隻是賊頭,即使資曆並不淺,卻沒有獲得賊王的稱號,伊萬科夫的勢力何其龐大,即使他們想自立門戶,江湖卻不會答應,況且他們有五個人,誰來繼承?


    結果不外乎無盡的腥風血雨,活下來才能成為一方豪強。


    誰也不敢保證自己能笑到最後。


    效忠另一個賊王?


    這個國家最大的幾個賊王,現在都在場。


    說實話,沒有一個能讓他們服氣,他們畢竟是跟過教父伊萬科夫的人,除了……能幹掉伊萬科夫的人。


    聽聽這個男人的野心,他要做地下世界的王!


    伊萬科夫已死,留下一個大亂攤子,也是地下世界最大的寶藏。


    五人皆捫心自問,我能幹過他嗎?


    望著這個不可一世的男人,沒有了伊萬科夫,不可能擰成一股繩的他們……皆提不起勇氣。


    畢竟曾經他們都認為伊萬科夫是地下最強者,所以才願意死心塌追隨他,而現在,伊萬科夫被這個男人活活打死!


    心驚膽戰,肝膽欲裂。


    而這個男人很有誠意,一筆可觀的財富,即刻就能拎走,更在這個“江湖大會”上當眾許諾,願意分享財富。


    五人幾乎同時挪步,拎起地上的錢袋子,向季莫菲耶夫低下頭顱。


    幾名莫斯科賊王紛紛傻眼,隔空戳著五人的脊梁骨,什麽背信棄義、認賊作主、恬不知恥的話,全罵光了。


    季莫菲耶夫掃視幾名賊王,幽幽道:“什麽時候我的人,輪到你們來教訓?”


    罵聲戛然而止。


    幾名莫斯科賊王一個激靈間都迴過神來,現在的季莫菲耶夫,可不比上一秒。


    伊萬科夫手下的五名賊頭,已經當眾效忠於他,吞下這股勢力之後,這個國家的地下世界,沒有任何一股勢力,再能和季莫菲耶夫掰手腕。


    合作?


    以什麽名義?怎麽團結人心?


    季莫菲耶夫名正言順幹掉伊萬科夫。


    伊萬科夫的手下主動選擇效忠。


    幾人老巢都在莫斯科,別看偶爾也會像今天樣一起現身,不動刀不動槍,甚至談笑風生,實則私底下摩擦不斷,積怨頗深。


    大勢已成。


    五人很快換上一張笑臉,紛紛迎上來恭賀季莫菲耶夫。


    現在的季莫菲耶夫,別說得罪,甚至不能招惹,否則那是給他重拳出擊的理由。


    要命的!


    季莫菲耶夫收起狂傲姿態,也換上一張笑臉,對於上前恭賀的人以禮相待,爽朗大笑。


    這個國家的地下世界,迎來了新的王。


    ————


    是夜。


    莫斯科郊外,蘇列斯拉夫爾小鎮上萬籟俱靜。


    如同上次一樣,黑色轎車在夜色掩蓋之下,悄無聲息駛向紅房子。


    隻不過車廂內的氣氛,與上次迥然不同。


    安東興奮不已,手舞足蹈,集團勢力幾何倍增,他這個集團二號人物,身份地位自然也跟著水漲船高,以至於,有些膨脹。


    “老大,你說李先生到底有什麽目的?肯定不是利用我們幹掉伊萬科夫那麽簡單,否則也不會煞費苦心地幫助我們吞並伊萬科夫的勢力。”


    閉目養神的季莫菲耶夫淡淡道:“你心裏不是有答案嗎。”


    季莫菲耶夫很難過,剛才離家之前,他向葉蓮娜提出了離婚。


    他深愛著葉蓮娜,這一點毋庸置疑。


    他仍然會把葉蓮娜留在身邊,讓她享盡榮華。


    但是像他這樣的地下霸主,怎麽可以有個二手貨妻子呢?


    這並非重點,重點是葉蓮娜不同意,情緒很激動,揚言要揭露他的秘密。


    所以他的心很痛,很痛!


    “老大,我認為我們不該淪為某個人工具,任何人!”安東正色道。


    “什麽工具?說得這麽難聽。”季莫菲耶夫睜開眼,沒好氣伸手在他頭上一拍,然後表情無比嚴肅道,“別動歪心思。”


    “可是以咱們現在的勢力……”


    “說實話,我有些怕他。”季莫菲耶夫打斷他道。


    安東詫異睜大眼睛。


    “再兇的人我都不怕,但是他這種人……很恐怖。”季莫菲耶夫沉聲道,“想想看,那可是伊萬科夫啊,稱霸幾十年的梟雄,我們聽他的話,收拾掉伊萬科夫,隻用幾天時間?”


    安東咽了口唾沫。


    “他的腦子不像人類,難怪年紀輕輕能成為世界首富,世界首富啊!他還是世界首富!你想跟他鬥?”


    不待安東答話,季莫菲耶夫點評道,“那你真是個傻子。”


    “一來,有錢能使鬼推磨,你以為咱們的腦袋有多值錢?好吧,即便價值連城,對他來說還是九牛一毛。二來,這樣的大金主,別人盼都盼不來的。而且安東,我警告你,他手上可有我的把柄!”


    謀害伊萬科夫的事,就算那個男人講出來,他能有什麽影響,大不了迴國。


    而他季莫菲耶夫的身家性命都在這裏,能往哪裏跑?


    季莫菲耶夫最後蓋棺定論道:“和他合作,沒什麽不好。”


    李先生明確地講過,不會插手他在道上的事。


    李先生和葉蓮娜,終究不同。


    難道他還有能耐讓李先生成為他的附庸?


    如果不能,何必得罪?


    即使是聽命於世界首富,也不丟人吧。


    況且李先生的大氣擺在那裏,肯定不會讓他吃虧。


    這個道理,季莫菲耶夫捋得很清楚。


    來到紅房子,季莫菲耶夫仍然恭敬行禮,李建昆已經讓人備好一桌大餐,算是為他慶功。


    推杯換盞間,李建昆看一眼蘇娃,後者起身,將準備好的一隻精美禮盒,送到季莫菲耶夫手上。


    季莫菲耶夫打開一看,認不出牌子,卻也知道是一塊名貴腕表。


    “聽說你很喜歡史泰龍,甚至在道上的外號就源於他的名字,這塊沛納海是他的收藏,底下有他的親筆簽名,我讓人去替你要的。”


    季莫菲耶夫取出腕表,禮盒底部有一張史泰龍的照片,照片上果然有史泰龍的親筆簽名,認不錯。


    季莫菲耶夫愛不釋手,連聲表示感謝,餘光瞥向安東,那模樣似乎在說,看到這份能耐沒有。


    這個簽名看起來墨水都沒有幹。


    就算下一刻史泰龍突然在這座莊園內現身,季莫菲耶夫都不會覺得奇怪。


    季莫菲耶夫收好禮物,恭敬道:“伊萬科夫的勢力現在皆為我所用,不知你接下來有什麽吩咐?”


    否則何必要扶持自己?


    “暫時沒有。”


    季莫菲耶夫微微一怔。


    好在李建昆補充一句道:“我這個人比較專一,也喜歡專一的朋友,你現在如日中天,想必會有不少人找上門。”


    季莫菲耶夫正色道:“你放心,我如今的地位是你給的,我季莫菲耶夫隻會認你一個老板。”


    李建昆笑著擺擺手,“那倒也不用,手下有這麽多人要養,有生意該做做,不過我希望你做到兩點:一,咱倆不認識;二,那些想將我取而代之的人,讓我知道一下。想必你也想過,我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主要是經濟層麵的事,貴國的經濟很動蕩不需要我說,有些人在攪動,我們可能會起摩擦。”


    季莫菲耶夫聽得雲山霧罩,索性不去想,經濟層麵的國家大事,他既不懂,也插手不了,幹脆利落地點頭道:“一定。”


    正如李建昆所言。


    接下來一段時間,季莫菲耶夫忙得堪稱日理萬機。


    在整頓伊萬科夫的勢力和財產之時,還不得不抽出更多時間,每天各種應酬。


    一時間覺得整個世界都對他那麽友好。


    一則則消息,也悄無聲息地傳遞到蘇列斯拉夫爾小鎮上的紅房子裏。


    這天下午,蘇娃剛接完一通電話,沿著實木樓梯來到三樓,在通過老板臥室隔壁的那間房時,下意識加快腳步。


    叩開房門後。


    老板正坐在紅木書桌旁寫寫畫畫,桌麵上散亂著許多紙張。


    蘇娃輕緩帶上房門,站在門口匯報道:“老板,那邊來電話,說一個叫特蕾西的女人……”


    李建昆猛然抬頭,眸子裏精光四溢,嚇了蘇娃一跳。


    “好,我知道了,聯係季莫菲耶夫,讓他找個安全的地方,打給我。”


    “呃……是。”


    等蘇娃離開後,李建昆從軟包靠背椅上起身,用力揮舞一下拳頭。


    果真入甕了。


    有些驚喜,卻也在意料之中。


    如果茱蒂需要尋求黑勢力的合作,如今老相好伊萬科夫掛了,夠資格頂替的人,還能有誰?


    “這迴,我看你往哪逃!”


    李建昆五指散開,在身前旋扭一抓,用力攥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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