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地下通道,兩邊關押著幾個披頭散發衣不遮體的人,嚴挺看著那些人的臉龐觸目驚心,幾乎每張臉他都認得。


    白馬鏢局馬成圭,西風劍張鳳儀,丐幫八袋長老彌狗兒,越往前走關押的人身份就越貴重,嚴挺在狗山待了五年,從未聽說過這些大名鼎鼎的武林前輩會被關押在這裏,淩滄浪腳步放緩,對身後的嚴挺道:“是不是很意外,狗山還有這麽個地方?”


    嚴挺問道:“他們為何被關押在這裏?”


    淩滄浪道:“他們每一位都做了你正在做的事,所以會被關在這裏永不見天日。”


    嚴挺沉默,淩滄浪邊走邊說:“每當又有你這樣的人出現,這裏的牢籠就會多設立一個,狗山正是因此而存在的。”


    嚴挺道:“事已至此,您難道還要讓我停手?”


    淩滄浪道:“不,我是在告訴你未來的宿命,他們都是人中之龍,論武功心智都勝過你我數倍,卻仍敵不過命運。”


    “你把他比作命運?”


    “不錯,他決定著你我眾人的命運,生而就是為了掌控他人。”


    “簡直是謬論。”嚴挺對這句話非常不屑:“沒有人能決定他人的命運,他試圖這麽做就一定會有人反抗,我絕不是最後一個。”


    “你們的結果無非都是一個樣子。”淩滄浪停住腳步,指著一座鐵製的囚牢道:“海易川就在這裏,看清楚他的模樣,這都是拜你所賜。”


    嚴挺走進那座囚牢,裏麵是一個被鐵鏈捆住手腳的男人,他的臉陷入黑暗之中無法辨認,嚴挺一腳踹開鐵門,待他靠近男人身邊看清男人的臉,他的心髒仿佛被重錘敲擊一般,沉重的說不出話來。


    “你知道烏龍長青的手段,他將海易川帶來狗山時,他已是這幅模樣。”淩滄浪緩緩走進囚牢站在嚴挺身邊,道:“不止是他的臉,他的手腳筋也被盡數挑斷,身上也被下了九種唐門的奇毒,如今的海易川隻是個行將就木的紙人。”


    嚴挺沒有理會淩滄浪,並攏右手化為掌刀將鐵鏈劈斷,海易川應聲癱在地上,嚴挺將他抱在懷裏,伏在他耳邊輕聲唿喚他的名字。


    淩滄浪見狀不由得搖頭:“沒用的,他已不知道自己是誰,甚至連話都無法說出來。”


    嚴挺撥開海易川的嘴,裏麵竟空無一物,嚴挺將他背負與身後,對淩滄浪道:“我要帶他離開這裏。”


    淩滄浪偏開身體,道:“要走便走,我不會再阻攔,但城九酒敢在這裏拔劍,她就一定要留下。”


    嚴挺背著海易川邁步走出囚牢,留下一句:“她想走,這裏沒有人能將她留下。”


    淩滄浪目送嚴挺走出地下室,喃喃道:“嚴挺,你對城九酒的信任從何而來呢?”


    嚴挺自然聽不到這句話,他現在隻想快些與城九酒迴合然後離開這裏,海易川的狀況很不樂觀,必須盡快得到救治,他背著海易川跑的飛快,之前在大堂聽到出鞘聲是在東邊的方向,那裏應該是習武堂。


    嚴挺的速度已經很快,但慕輕鴻的腳步更快,常人一刻的路程,慕輕鴻隻需半刻,當慕輕鴻趕到城九酒所在之地,就連見慣鮮血的他也感到肚內一陣翻騰,極力克製才沒有吐出來。


    眼前似乎是地獄的場景,滿地的斷肢殘骸,鮮血澆灌在泥土上仿佛一條紅色的地毯,而城九酒渾身像是剛才血池裏撈出一般盤坐在這些斷肢中央,閉著雙眼平靜的打坐。


    梨花也已沾滿鮮血插在一隻斷手之上,慕輕鴻雙腿都已有些發顫,緩緩走到城九酒身邊,小心翼翼輕聲喊道:“城九酒?”


    城九酒睜開雙眼,鮮血從她的秀發流淌而下,瞳孔都已映出紅色,她緩慢的抬起頭看著慕輕鴻,張開口卻說不出一句話,慕輕鴻蹲在她的身前仔細打量,確定身體外無恙後伸手探向她的脈搏,半晌後說道:“你中了毒,幸好你用內力護住了心脈,我現在盡快帶你與嚴挺迴合。”說罷在城九酒心口點了幾處大穴,背起城九酒拔出插在短肢上的梨花,又忍不住搖頭感歎:“你可真是個怪物,看這些短肢恐怕是十幾個人的。”


    慕輕鴻施展輕功飛奔起來,他的腳步非常平穩,城九酒臉靠在慕輕鴻的背後絲毫未覺得顛簸,她從未如此心力交瘁過,現在隻想喝上一壺烈酒之後好好睡上一覺,慕輕鴻感受到城九酒的唿吸越來越微弱,喝道:“你可千萬別睡,咱們馬上就能見到嚴挺,他一定有辦法救你。”


    城九酒不知哪裏生出的力氣,伸出頭在慕輕鴻耳邊狠狠的大罵:“你在說什麽屁話,老娘隻是困了又不是要死了!”


    慕輕鴻被這聲震得耳朵打鳴,不怒反而大笑:“你現在這慘樣兒,我還真瞧不出你隻是困了。”說罷腳步又加快了幾分,跑了一炷香的時間,慕輕鴻遠遠的看到嚴挺的身影,大喜之餘對背後的城九酒喊道:“來了來了,嚴挺過來了!”卻沒有聽到城九酒迴應,慕輕鴻感到一絲不對勁,放下城九酒迴頭一看,城九酒的臉已漲成紫色,七竅流出黑色的血,慕輕鴻大驚失色,對遠處的嚴挺大聲唿喊,嚴挺幾乎是一刹那躍向這裏,放下背後的海易川扶起城九酒的頭仔細查看,對慕輕鴻厲聲道:“快”


    賴神醫的住處就在犬首山的山腰,那是一座極小的茅草房,小到幾乎隻能容納他一個人,可他的院子卻又極為寬敞,近乎能跑馬的程度。


    當嚴挺等人趕到這裏,他離著老遠就看到院子已經堆滿了人,而那些人都有一個特點,要麽沒了胳膊要麽斷了腳,眾人在院裏哀嚎著賴神醫的名字,茅草房的房門緊閉,卻沒有一個人敢闖進去。


    嚴挺看著這些人不由得一驚,因為龍瀟天與吳鳳月也在人群裏,他們幾乎被削了人棍躺在擔架上,顏色淺白隻剩半條命吊著,慕輕鴻急忙對嚴挺說:“這些人都是被城九酒傷的。”


    嚴挺看著草房緊閉的房門,皺起眉頭道:“不管他們,我們直接衝進去。”說罷腳步加快幾分,直進院子飛快略過眾人來到草房門外,一腳將門踹開,草房內空無一人,隻有一隻被啃得鮮血淋漓的活雞正在苟延殘喘著,慕輕鴻一愣,急道:“這個老瘋子不在這裏!他現在能在哪?”


    嚴挺稍加思索,對慕輕鴻道:“跟我來。”話語未落便轉身就跑,慕輕鴻急忙追在他身後,焦急喊道:“你最好真的知道他在哪,不然城九酒的命就得擱這兒了!”


    嚴挺額頭也已急出大漢,頭也不迴的喊道:“他一定會在那裏。”


    二人又是片刻的功夫來到一座山穀,那山穀的盡頭是一座氣勢恢宏的瀑布,嚴挺就朝著瀑布的方向狂奔,慕輕鴻見狀驚道:“那個瘋子在瀑布裏麵?”


    嚴挺道:“那瀑布之後有一個隻有我跟他知道的山洞,他不想見人時都會躲進這裏。”


    慕輕鴻沒有任何遲疑,施展輕功略過嚴挺直衝進瀑布之中,現在仍是初春劇烈的水流冰淩刺骨,凍得他直打哆嗦,他穿過瀑布之後果然見到有一處山洞急忙鑽了進去,洞口看似窄小如則別有洞天,裏麵極為寬敞,慕輕鴻剛進去就聞到刺鼻的血腥味,腳下似乎踩在一團棉花上,低頭一看竟是尋常家畜的血肉。


    慕輕鴻的目光順著那些血肉的血跡向深處看去,果然見到有個骨瘦如柴的老頭光著身子躺在地上唿唿大睡,他渾身被凍的通紅卻一臉的享受之意,嘴角還留著一絲鮮紅的血跡,慕輕鴻看這極為反常之人不由得一愣,嚴挺已衝過瀑布來到他身後,見那老頭大喜喊道:“就是他!”將背後的海易川放下衝到老頭身邊,單手抓住老頭的肩膀瘋狂搖晃:“賴神醫快醒醒,嚴挺來了!”


    賴神醫被搖的微睜開雙眼,懵懵的看著眼前的陌生男人正抓著自己,頓時眼神一亮驚恐嚎叫:“你,你是誰?你怎麽會來到這裏?”


    嚴挺這才想到自己還易著容,扭頭對慕輕鴻喊道:“快將我臉上的易容弄掉。”慕輕鴻一個箭步衝來,放下城九酒伸手在嚴挺的臉上摸了一把,嚴挺扭迴過頭對賴神醫道:“您現在再看,我是嚴挺啊!”


    “小嚴挺?真的是你!”


    賴神醫的臉笑成紅彤彤的牡丹,在嚴挺身上四處打量,目光落在嚴挺的斷臂初驚道:“你的手怎麽迴事?”


    “先不說這個,我現在有兩位朋友身受重傷,您快給看看。”嚴挺指向城九酒,此時她臉色從青紫已變為煞白,七竅黑色的淤血也越來越淺已略微有鮮紅之色,眼見就沒了氣息,賴神醫見狀大驚,伸出一直手指沾了沾城九酒流出的血,用舌尖舔了舔,搖了搖頭:“沒救了。”


    嚴挺大驚:“怎麽會沒得救?她中的什麽毒?”


    “唐門的香消玉隕,沒有解藥。”賴神醫一臉的凝重,又看了看嚴挺方才放下的海易川,問道:“那個又是什麽情況?”


    “你先救她!”


    “你先把他抬來!”


    嚴挺一跺腳,把海易川抱到賴神醫身前,賴神醫見這人還蒙著麵,伸手將麵巾揭開,待見到海易川的臉後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慕輕鴻在一邊也驚叫:“這,這是海易川?”


    嚴挺不忍看他的慘狀,閉著眼點頭,慕輕鴻雖與海易川沒什麽交集,此時也氣的怒不可遏,來迴不停的渡步,嘴裏不停的念叨:“畜生,一群該死的畜生……”


    賴神醫將麵巾又蓋了迴去,握住海易川的手腕為他把脈,片刻道:“他也中了毒,而且不止一種。”


    嚴挺道:“我的師傅說,他一共中了九種毒。”


    賴神醫搖頭道:“不止九種,還有一種連我都未見過的毒,但我肯定一定存在。”


    嚴挺心亂如麻,急道:“這麽說,這兩個人你都救不了?”


    “救不了,或許也救得了。”


    “什麽意思?”


    賴神醫另一隻手也抓住城九酒的手腕,與海易川的手腕疊在一起:“以毒攻毒,或許可醫。”


    嚴挺沒有說話,一邊的慕輕鴻暴起:“來了來了,終究還是以毒攻毒,你用這招已經治死多少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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