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日的奔波,三人終於抵達狗山腳下。


    五座小山就聳立在不遠處,城九酒放下嘴裏的酒葫蘆,對這地方品頭論足:“怪不得這狗山在江湖上沒什麽名頭,這鬼地方又窮又偏,給我多少銀子我都不想來第二趟。”


    三人下馬,慕驚鴻將馬栓到山下的一處樹林裏,慕驚鴻叮囑城九酒一句:“切記上了山千萬不要亂說話,猛虎架不住群狼,你一人再強也無法抵擋一百隻手。”


    “知道了知道了,你這路上說了不下數百次,我耳朵都要生出繭子。”


    城九酒頗為不耐煩,慕驚鴻也不再跟她說,而是對嚴挺道:“我去做我該做的事,我們犬首山上見。”


    嚴挺點頭,城九酒倒有些好奇:“你要拋下我們一個人走?”


    慕驚鴻笑了笑,貼近城九酒耳邊嘀咕一句,隨後彎腰撿起一些地上的枯葉拋灑在空中,施展輕功腳踩飛葉向山上飛去,眨眼便消失不見。


    城九酒愣在原地,她在尋味慕驚鴻留給她的話。


    “劍在梁上。”


    慕驚鴻這話是何意?


    城九酒想不明白就不再去想,對嚴挺問道:“他可以偷偷摸摸的上山,那咱們呢?就這麽走上去?”


    嚴挺笑道:“你我的輕功並不好,就是故意隱蔽也會很容易被發現的,不如就這麽走上去。”


    城九酒聳了聳肩,沒再說什麽,二人隨即向山上進發,剛走上沒幾步,嚴挺就看到一個白發雄偉男人站在上山的台階上,正靜靜的看著嚴挺。


    城九酒看了看這個人,又瞧了瞧嚴挺的臉色有些古怪,小聲問道:“這個人你認識?”


    嚴挺苦笑道:“不僅認識,還是知根知底之人。”


    “他是誰?”


    “我的師傅,人稱滄海一刀的淩滄浪。”


    淩滄浪已有二十多年未離開過狗山,事實上他在犬首山待了也有數年未下來過,嚴挺隻見過兩次他來到犬足山,一次是他第一次來,一次就是現在。


    淩滄浪並沒有帶刀,嚴挺見過他的刀,未遇到東方神威之前,嚴挺一直認為他的刀是天下第一刀。


    城九酒看著淩滄浪,她沒有感受到淩滄浪的殺氣,刀意不同於劍意,一個用刀的人若起了殺意,那種猛烈的氣勢是很難隱蔽的。


    嚴挺深唿吸一口,挪動腳步踏上台階,在距離淩滄浪十步處停住,朝淩滄浪跪了下去:“嚴挺拜見師傅。”


    淩滄浪沒有動,隻是平靜說道:“起身看我。”


    嚴挺緩緩起身,任由淩滄浪在他身上打量,城九酒走到嚴挺身邊將他有些顫抖的手握住,感受到城九酒手心的溫度,嚴挺也鎮定了下來,直視淩滄浪審視的目光。


    打量許久,淩滄浪才點了點頭,臉上露出溫和的微笑:“數年未見,你成長了許多。”


    嚴挺沒有說話,淩滄浪看了看城九酒,笑道:“想必你就是城九酒了,我雖未出山,但仍聽聞你的一些事。”


    城九酒笑道:“希望你聽到我的都是好事,雖然我沒做過什麽好事。”


    淩滄浪一怔,隨後爽朗的笑了起來,轉過身對二人擺手:“隨我來。”


    嚴挺拉著城九酒,跟隨淩滄浪的腳步向上前行,淩滄浪引領二人走過犬足,直接來到最中心的犬首山,這令嚴挺心中有些驚愕,因為犬首山是狗山中的禁地,他在狗山數年一直待在犬頸,從未進過犬首一迴,而如今淩滄浪卻要直接帶他進入禁地。


    來到犬首山的山腰,有一個身材矮小的男人正坐在一塊巨石上,淩滄浪停下腳步迴過身來,對城九酒道:“城姑娘可否讓我們師徒敘敘舊?”


    城九酒看向嚴挺,遞了個詢問的眼神,嚴挺輕輕點頭,城九酒放開嚴挺的手,跟著這個矮子離開,嚴挺盯著矮子的背影,笑道:“龍師叔還是這副模樣沒有變過。”


    淩滄浪道:“一個人的變化很難從外表看出來,他是被困在淺灘中的飛龍,也是條惡龍。”


    若沒有神隱一門的慕家,琨天玉龍龍瀟天便是天下最快,嚴挺毫不懷疑這一點。


    淩滄浪帶著嚴挺來到一處莊園,莊內極為寬闊又裝潢豪華,庭院擺放著形態各異的奇石,種著許多嚴挺也認不出來的花卉中藥,但奇怪的是偌大的莊園卻沒有一個下人,二人穿過庭院來到一間大屋,淩滄浪推開了門,迴過頭卻見嚴挺沒有進來,道:“這是我住的地方,你不必拘謹。”


    嚴挺仍未進屋,而是在屋外道:“師傅要我進屋,是有東西要給我看麽?”


    淩滄浪點了點頭,道:“是有一樣東西,是烏龍長青交給我的,說是留給你打開。”


    嚴挺僵了一下,問道:“烏龍長青是否在這裏?”


    淩滄浪沒有要隱瞞的意思:“他在這裏。”


    嚴挺走進屋裏,屋內的桌子上擺著一個木盒,淩滄浪道:“這就是烏龍長青留給你的盒子,你且打開看。”


    嚴挺未有遲疑,立馬衝過去將盒子打開,盒裏裝著的是一隻斷手。


    嚴挺迴過身,對淩滄浪問道:“烏龍長青人呢?他帶來的人又在哪裏?”


    淩滄浪道:“你我師徒多年未見,如今一見麵你就向我要人?”


    嚴挺沉默,對於這個師傅他仍抱有尊敬之心,他實在不願與淩滄浪對立,淩滄浪見嚴挺不說話,主動說道:“我本不信你會為了一個可有可無的人迴來,但你令我失望了。”


    嚴挺大聲喝道:“師傅不必教我做什麽,烏龍長青帶上山來的人呢!”


    淩滄浪暴怒,對嚴挺訓斥道:“你是我最優秀的弟子,如今卻為一個可有可無的人冒如此風險,你難道不懂有什麽事是不應該做的?”


    嚴挺問道:“師傅所說的不該做,是指我不該與烏龍長青為敵?”


    淩滄浪道:“不,我是指你以後要做的事。”


    嚴挺道:“師傅難道覺得我不應該反抗,而是做一塊案板上的肉,任由血影門宰割?”


    淩滄浪沉默,嚴挺直盯著淩滄浪,一字一句的逼問:“師傅是如何知道城九酒會與我一起來的,烏龍長青可不知道城九酒與我在一起。”


    淩滄浪麵容一僵,歎息一聲,這時門外走來一人,正是慕輕鴻放走的惡人摧心童,淩滄浪緩緩道:“你明明可以殺了他,可你沒有,男人若成大事必定心狠手辣,一念婦人之仁會令你滿盤皆輸。”


    “師傅教育的是,我確實該殺了他的。”嚴挺冷笑,接著道:“師傅既然已知道我們要來,不知師傅打算要如何做?”


    “你希望我如何做?”淩滄浪反問。


    “把海易川交給我,其他事你不要管,也不要問,就當我從未來過這裏。”


    “把他交給你又如何?”淩滄浪已有些不悅,將手重重的拍在桌子上:“你到底明不明白,你麵對的是什麽?”


    “我當然明白。”


    “你不明白。”


    淩滄浪輕拍雙手,摧心童退了下去,而門外又出現一位端著一個盒子的女人,嚴挺隻看了她一眼,頓時感覺頭目有些眩暈。


    這個女人,是百花樓的丫鬟小翠。


    淩滄浪捕捉到嚴挺的異樣,道:“你一定沒有想到,這個你認為隻是頑皮的小丫頭會是血影的人。”


    嚴挺露出一絲苦笑,他確實沒有想到,可小翠懷中的那個木盒裏又是什麽?


    淩滄浪給了小翠一個眼神,小翠走向前將木盒打開,那盒子裏是一顆血淋淋的人頭。


    人稱玉竹公子的莫玉竹,那日他救下了嚴挺,自己卻因此送了性命。


    “他以為自己可以躲得了,但無論他躲藏在哪裏都是沒有用的。”淩滄浪示意小翠退下,對嚴挺道:“血影門不單單是個殺人的組織,你認為你已足夠了解,但仍是識之甚遠。”


    嚴挺道:“如果師傅認為這樣就能嚇到我,那未免太小看嚴挺了。”


    “他當然知道,僅憑這些是嚇不到你的。”


    嚴挺渾身一顫,這聲音他太熟悉不過,幾乎刻在骨子裏。


    慕驚鴻倚靠在門口,正用戲謔的眼神看著嚴挺,嚴挺沒有迴頭,雙眼如同死一般的灰寂。


    朋友的背叛勝過最鋒利的刀,那種撕心裂肺的痛楚足以摧毀再堅定的信念。


    “我想過了,就算是加上城九酒,要想覆滅血影還是如同螳臂當車,我可不會陪你做這種傻事。”


    慕驚鴻不緊不慢的走到淩滄浪身邊,對淩滄浪露出諂媚的笑,說道:“城九酒此刻沒有兵器,她也受到製約不會殺人,要擒住她並不困難。”


    淩滄浪冷笑,他並不喜歡反複無常的小人,慕驚鴻這麽做雖是明智,但他也絕不會看上這種人的,他沒有理會慕驚鴻,而是迴過頭對嚴挺問道:“挺兒,你現在知道你要麵對的是什麽樣的敵人了?現在迴頭還來得及。”


    迴頭?嚴挺昂起頭,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著淩滄浪,隨後放聲狂笑,他此刻意識到眼前可敬的師傅已經如同曾經的他一樣,都已成為血影門的獵犬:“師傅說的迴頭,可是要我束手就擒?”


    淩滄浪道:“隻要你餘生都留在這狗山之上,我就保你無事。”


    嚴挺長歎,搖了搖頭,淩滄浪問道:“你不願意?是想一心求死?”


    “不。”


    嚴挺表情古怪的看著淩滄浪,突然又露出微笑,問道:‘師傅你似乎已經認定,城九酒一定會被你擒住了?’


    淩滄浪笑道:“我知道城九酒的武功不在我之下,可你似乎忘了她正在麵對的是什麽樣的人。”


    要殺一個武功比你高的人,不一定非要比那個人更強,暗器,毒藥,計謀,這些都可以幫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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