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輩今後有何打算?”占領天門關的第二天,吳子昂與王修之兩人分主賓坐於堂上。

    “老朽已是行將就木,隻待大限來臨!若說打算,那便是能活一天算一天!”王修之笑容之中透著看破生死的瀟灑,緩緩答道。

    “北梁的事,前輩不再插手了麽?”吳子昂問出了心中想問的。

    “心有餘而力不足,一切隻能安天命了!”王修之輕輕搖頭,微笑反問道:“吳小友如此相問,莫非有何用意?”

    “不瞞前輩,晚輩實是害怕前輩另有妙著在後,出其不意反敗為勝!”吳子昂貌似很擔心的說道。

    “哈哈!吳小友也太高看老朽了!”王修之大笑搖頭,道:“老朽終不是神仙,否則許放之戰早就應該算到吳小友另有內應!放心罷,老朽再無後著,更談不上反敗為勝!”

    頓了一下,又接著道:“至於北梁,老朽現在根本無力插手,不過,憑道狂,韋若玄及門下弟子相助,風家小友不容樂觀啊!”

    “單是憑易寒及天刀前輩,確是不易取勝,不過,前輩莫要忘了,四絕之中,道狂僅排最末!”吳子昂微笑說道。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王修之微微一怔,隨後長歎道:“怪不得小友胸脯成竹,原來除卻天刀之外,尚有鬼王相助!”

    “不止,衛叔與兩位嬸嬸大概也去湊熱鬧了罷!”吳子昂笑著答道。

    “魔帝,媚後,靈犀丫頭!?”王修之禁不住苦笑道:“如此優劣立判,北梁當真有難了!”

    “沒錯,易寒此次發難,必會成功!唉!”說到這裏,吳子昂長長歎了一口氣。

    “萬事皆順,吳小友何以歎息!?”王修之一挑白眉笑問道。

    “前輩不知,我剛剛接到皇帝的聖旨,削去我威武大將軍一職,改任揚威將軍,並著令我即刻率軍迴京!”吳子昂苦笑說道。

    “這是為何?吳小友子繼父職乃是順理成章之事,朝廷怎麽會突然下這樣的旨意?而且……”說到這裏,王修之頓了一頓,笑道:“誰不知小友乃大秦第一權臣,皇室發這樣的旨意,就不怕小友發難嗎?”

    “此一時,彼一時!”吳子昂臉上布滿苦惱之色:“實話和前輩說罷,朝廷之所以敢如此對我,那是因為家父的關係!”

    “令尊?吳天耀!?”王修之驀地色變。

    “不錯,家父吳天耀並沒有死,而且現在正在恆城!”吳子昂平靜的說出一個聳人聽聞的事實。

    王修之緩緩閉上的雙眼,縱是以他的豐富經曆,在聽到這樣一個消息之後,仍禁不住心神大震,他需要一點時間,來消化吳子昂所說的話。

    “老朽知道小友為何煩惱了!”良久,王修之睜開雙眼,望向吳子昂說道。

    “所以,還請前輩為我指點迷津!”吳子昂籲了口氣說道。

    “其實事情很簡單!一切都要看小友放不放得下!”王修之微笑道:“執意權力的梟雄,是不會讓親情成為羈絆的!比如以弑父登上皇位的大周厲王,又如西晉元帝殺兄戮弟之舉!”

    “這個我做不到!”吳子昂搖了搖頭,“我有我做人的底限!”

    “那麽,就請子昂放下,一切聽從你們親的安排罷!”王修之望向吳子昂眼中多了幾分欣賞,對方雖是年紀輕輕,並熱衷於權勢,但遠遠未及人性泯滅的地步!適才他所說隻不過是試探之辭。

    “這個我也辦不到!”吳子昂接著搖頭道。

    “小友是放不下手中的權勢嗎?”王修之笑咪咪的問道。

    “這不是放下放不下的問題!”吳子昂迎上對方的目光,緩緩說道:“關鍵是我已經厭倦了那種被別人操縱命運的生活,我不能把我,以及我身邊的親人的命運交給他人去掌握。”

    “我有些明白子昂的意思了!”王修之點點頭道:“但在這件事上,小友覺得還有別的選擇嗎?要麽聽從令尊的安排,要麽與令尊反目,這中間根本沒有調和的餘地!”

    “正因為有些走投無路了,晚輩才想請前輩解惑!”吳子昂神色一黯,輕聲說道。

    “可惜老朽也無能為力,令尊身為絕世名將,其號召力之大遠超於常人想像。若振臂一唿,響應者必眾,有皇室支持,再加上手下十數萬忠心耿耿的部下,小友若與之對立,必處劣勢!”王修之分析道。

    “這點我早就想到了!”吳子昂苦笑說道。他完全相信,隻要父親一聲令下,現在他手上的大秦鐵騎就會完全無他存在,重聚於父親的麾下。若與父親對立,他現在的籌碼隻不過是朝廷裏九王留下的李恢一係,或許還有楚天河一係,就連田叔都未必再幫他。怎麽辦?難道真要眼睜睜把權力重新送還皇室的手中嗎?

    不!等等!皇室!?吳子昂腦中忽然閃過一道靈光,他應該還有籌碼。

    “我知道該怎麽做了!”吳子昂臉上又恢複了平日的自信,向著王修之一揖道:“全仗前輩指點,晚輩這裏謝過了!”

    就在吳子昂決定揮師反京的當天,他收到了風易寒的飛鴿傳書,書上沒一個字,隻是畫了一支赤龍旗。

    吳子昂沉默半晌,手一用力,紙箋便亮起一道火焰,瞬間成為灰燼。

    “出發!”吳子昂一聲令下,六萬鐵騎踏上了班師迴朝之路。

    在重抵魯州之時,終於得到了北梁政變的消息,對此吳子昂沒露半點吃驚,早從畫有赤龍旗的傳書上,他已領會了一切,那赤龍旗正是大周開國皇帝禦用之旗,風易寒所表達的意思不言自明。

    北梁之變,立時傳遍了整個中原,無論是大秦,還是西晉,或是南衛,都被這一事件所震驚。南衛甚至停止了對西晉的惡意挑釁,著手改善兩國的關係,因為當權者不想在與西晉的戰爭中,被取梁而代之的後周漁翁得利。

    當吳子昂率軍抵達京城之時,皇室很給麵子的出城相迎。

    從太皇太後到蕭太後,皇帝,二公主武靈,三皇子武治以及一幹王公大臣,一個不拉的排在城門口。

    “來了,來了!”遠遠的,見到身穿銀甲,立於馬上的吳子昂,皇帝武信興奮的嚷了起來。

    終是小孩心性,年幼的武信根本沒考慮什麽皇權不皇權的問題,在他心目中,毫無疑問的,吳子昂是個極有本事的人,徐圖之,趙啟苦攻不下的壁壘,卻被吳子昂輕易的擺平了。是以本著崇尚英雄的心理,武信的態度極為熱情。

    吳子昂,趙啟,徐圖之三人立刻下馬,緊走幾步來到眾人麵前,齊齊躬身下拜。

    “臣吳子昂,臣趙啟,臣徐圖之!拜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武信上前一步,拉著吳子昂的手笑道:“大將軍平身,趙老將軍,徐將軍平身!”

    “謝皇上!”吳子昂,趙啟,徐圖之三人這才站起身。

    又與太皇太後,蕭太皇以及其他人見了禮後,吳子昂這才道:“全靠趙老將軍,徐將軍相助,臣終不辱聖命,平盡宮嚴叛軍!”

    “大將軍辛苦了,哀家早在宮裏準備好了酒宴,為大將軍及眾位將軍接風洗塵!”蕭太後眼中的熱情一閃即逝,作為大秦國母,在這種公眾場格她不會過份表露對吳子昂的親熱。

    一幹人馬浩浩蕩蕩的進城,又浩浩蕩蕩的進了皇城。

    大殿下,已擺好了酒宴,宮女內侍束手而立,隨時聽候差遣。

    “父親!”一進入大殿,吳子昂的視線立刻被端坐於酒案旁的中年人所吸引。

    急走兩步,來到中年男子身前,吳子昂屈膝跪地,麵帶激動地道:“孩兒給父親請安!”

    “起來罷,子昂!”吳天耀平靜的麵容之下,現出一絲不易令人察覺的欣慰。他吳天耀的兒子,一個曾被人視作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如今已經成為獨擋一麵的少年將軍,無論如何,這終是他吳家的榮耀!

    “是父親!”吳子昂起了身,並在吳天耀的示意下,父子相坐一處。

    群臣坐定,由太皇太後發表了一通慣用的讚美之辭,接下來又是百官爭先恐後的誇讚奉逞之言,再下來就是推杯換盞,君臣同歡。

    吳子昂喝的酒不少,有許多本來可以推掉的敬酒,他也一一受了。

    看著麵紅耳赤的吳子昂,吳天耀輕輕皺起了眉頭,卻礙於皇帝及群臣在場,不便發作。

    直到君臣盡歡而散,父子兩人返迴將軍府。

    坐著輪椅,吳天耀望著似乎醉成一灘亂泥的吳子昂,輕輕搖了搖頭,取得了成就之後便得意忘形,這似乎是年輕人的通病罷。

    “父親!”躺在榻上的吳子昂忽然睜開了眼,翻身坐了起來。

    雖是麵色通紅,但一雙眼睛仍然清澈明亮,顯示著吳子昂此時是處在非常清醒的狀態。

    “父親,我們應該好好談談了!”吳子昂站起身,來到吳天耀身前。

    “好罷,那就談談罷!為父想知道在權力與親情之間,你會做出什麽樣的選擇!”吳天耀凝視著對方,沉聲說道。

    “我也想知道,在皇室與親子之間,父親您會做出什麽樣的選擇?”吳子昂迎上對方的眼神,寸步不讓的迴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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