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吳子昂移步之時,一個將軍府家丁急匆匆從遠處趕來,快步行至管家劉福身旁,低聲耳語了幾句。

    劉福的麵色微變,揮手讓家丁退下,自己則連忙來到吳天耀身側,將剛得知的消息悄聲稟報於對方。

    吳天耀聞言身軀不由一震,麵容亦為之色變,頓了好半晌,方恢複平靜的神色,輕聲道:“有請!”

    “是!老爺!”劉福低頭應了一聲,然後轉身退去了。

    “子昂,你且慢動!”吳天耀喚住了吳子昂,然後目光轉向眾人道:“諸位請見諒,片刻後將有貴客來訪,所以,先讓犬子暫停,待迎接貴客後再彈奏不遲!”

    “貴客?”右相韋若玄臉上泛起感興趣的神情,笑問道:“不知是哪位貴客,能讓我大秦威武將軍悚然動容?!”看來,方才吳天耀動容的神情全都落入他的眼內,故才有此一說。

    “右相稍安勿躁,容天耀賣個關子,片刻後諸位大人自會知曉!”吳天耀微微一笑,淡淡答道。

    “哦?如此,本相心中更是好奇了!”韋若玄習慣性的輕捋頜下銀須,笑咪咪地說道:“那就讓我們拭目以待吧!”

    片刻後,管家劉福果然領著一名白衣女子向涼亭處行來,眾人不禁睜大眼睛,欲要看看這位被吳天耀稱為貴客的人到底是何許神聖!

    及至白衣女子行近,眾人不由驚噫一聲,麵上湧現出驚詫的神色,原來來者竟是一名不輸於才女蘇綺夢的又一絕色女。

    白玉之膚,星月之眸,清雅如仙的玉容上閃動著無比聖潔的光輝,身形纖美修長,腰肢筆挺,與蘇綺夢一樣,同是一身雪白的衣裙,卻散發著迥然不同的氣。

    蘇綺夢的美如夢如詩,更有出水芙蓉一般的清新靈秀,而這名女子的美卻是充滿著莊重與聖潔,就如謫落凡間的瑤池仙子,令人不禁生出膜拜之。

    眾人的唿吸不由為之一窒,更有幾人已禁不住脫口低唿:“蔚仙子,是蔚仙子!”

    “蔚仙子!”三字一入耳,蘇綺夢便已清楚來者是何人了,美眸深深凝視著眼前這位仿佛不食人間煙火的絕色女子,嬌靨上閃過一抹驚容,心中暗讚道,‘天池’傳人,果然是超凡脫俗,美若天仙,無怪江湖人亦稱‘天池’為‘瑤池’!

    就在蘇綺夢打量對方的同時,白衣絕色女子充滿睿智的目光也已停留在她的身。

    清雅絕倫的玉容亦是微微一怔,顯然是為蘇綺夢的美貌所吃驚,即便是她自幼修道,早已無任何爭勝之心,但同為女人,心中難免會對同性的容貌做一品。

    兩名絕色女子同時現身於這百花竟放的頤清園之中,人嬌花美,交相輝映,令在座眾人無不心曠神怡,生出如臨仙境之感。

    “砰”的一聲脆響,吳子昂失手將酒杯碰落於地,他呆呆地望著眼前被眾人稱為蔚仙子的絕色美女,雙目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他並不是驚訝於對方的美若天仙,而是震驚於對方的容貌。

    “依依,是你麽?”!吳子昂眼中泛起狂喜的光芒,口中顫聲問道,身軀亦不受控製的向絕色女子走。

    “子昂,你做什麽?”迴過神的吳天耀見狀不由又驚又怒,厲聲喝。

    但此時的吳子昂就有若中邪了一般,無視於吳天耀的喝斥,腳下不停,疾向白衣女子奔。

    此種情形使得在場眾人不由目瞪口呆,白衣女子亦被吳子昂這種不著邊際的表現弄的方寸微亂,玉容閃過詫異的神。

    ‘撲通/

    在吳子昂即將奔到白衣女子身前之時,異變忽生,吳子昂忽覺雙腿一麻,然後整個身子便收勢不住,瞬間摔倒於白衣女子腳下!

    眾人先是一怔,繼而轟然爆笑出。

    “逆子!”吳天耀隻覺自己的臉麵都被丟盡了,怒喝聲中,身形一展已來至吳子昂身旁,右手一拎,已將吳子昂當胸抓起,手起手落,但聽啪啪兩聲脆響,吳子昂的臉頰上頓時多了兩記鮮紅的掌。

    “劉福,將這個逆子帶下去!”吳天耀手一揮,立將吳子昂甩。

    “是,老爺!”劉福看似肥胖的身軀晃了一晃,便已穩穩將吳子昂扶住,在轉身的一刻,不知是有意或是無意,將兩道淩厲的目光射向含笑看熱鬧的裴無。

    觸及對方的目光,裴無忌笑容不由一斂,心中微吃了一驚,難道這個其貌不揚的管家看穿了他方才的出手?心念動處,卻見劉福左手輕輕從吳子昂雙腿抹過,後者立刻站直了身。

    果然,這個矮矮胖胖的管家確是一個深藏不露的高手,由此看來,這將軍府還真是藏龍臥虎之地啊!裴無忌心中不由一凜,收起了幾分輕視之。

    “犬子無禮,還望蔚仙子莫怪!”吳天耀向著白衣女子苦苦一笑,拱手賠禮。

    “將軍應該是錯怪了令郎,依靈瑤愚見,應是吳公子認錯了人,才會有如此反常的表現!”白衣女子蔚靈瑤含笑說。

    “罷了!”吳天耀搖頭歎道:“隻要仙子不放在心上就好!仙子快請上座!”

    “蔚仙子快請!”韋若玄,九王武尚不由齊身而起,向著蔚靈瑤施禮。

    右相與九王如此禮數,足可見這被稱為蔚仙子的白衣女子身份確是非同一般,隻是此刻的吳子昂已無心留意這些,此刻他的心已被大喜之後的大失所望所充塞著,她,不是依依!她的聲音,她的神情,她的動作對於他來說完全是陌生的,她不過是一個與依依容貌酷似的女子罷了!想到這裏,他不由萬念俱灰,失魂落魄的與劉福向亭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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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公子且慢!”

    而偏偏這時,有人卻還不想放過於他,見他欲要離去,便出言相。

    “裴公子,請問有何指教!”吳子昂轉過身,麵無表情的問。

    “指教不敢,隻是想提醒吳公子一聲,你尚欠在座諸位妙曲一首!”裴無忌雙目從蔚靈瑤,蘇綺夢兩位絕色美女身上掠過,刻意揚聲說。

    吳子昂此刻心情極為沮喪失意,哪裏還有撫琴的心思?更何況麵對這個與依依一般無二麵容的蔚仙子,隻會讓他更為心痛。正欲不顧對方的諷刺開口迴絕,忽然瞥見一旁吳天耀黯然的神色,心中不由一陣不忍,盡管不過相處十餘天,但他卻已知曉自己這個身為威武將軍的‘父親’是如何的要強,長年征戰在外,立下戰功無數,名列當代四大名將之首,然而卻偏偏有‘他’這樣一個不學無術的兒子,傷心失望之情可想而知,如今在這些達官顯貴麵前,自己又接連出醜……

    念及此處,吳子昂打消了迴絕的念頭,向眾人默默一揖,道:“如此,我就獻醜了!”言罷,舉步來到石桌前。

    此時,蘇綺夢已起身迴到自己的座位,而側立一旁的侍女冬畫則用驚詫的目光望著自家公子,服侍公子十餘年,她從未聽說對方通曉音律,更勿用說撫琴奏曲了。

    吳子昂端坐於古琴前,雙目呆呆凝望著流光溢彩的琴弦,一隻略帶顫抖的手緩緩向琴身觸去。

    有多久不曾碰過古琴了?大概有整三年了罷!自從他得知自己身患絕症,並刻意從依依的世界中消失時,他就再沒碰過古琴了。說來奇怪,生於現代那種物欲橫流的社會,在眾多流行的現代樂器中,他卻獨鍾情於這種古香古色的七弦琴,也許,隻有古琴那種充滿清幽的聲響,才能讓他在麻木的人生中找到一點自我罷!?

    如今,他身在這異世,麵前雖有一容貌酷似依依的女子,然而卻終不是他深愛之人,他很清楚,今生今世,他再沒有為依依撫琴的機會了。

    想到這裏,吳子昂麵上不禁湧現出一抹淒笑,右手輕揮,古琴立時發出一記無比沉悶難聽的聲音。

    “嗤!”幾位精通琴律的大人聞聲不禁輕笑出聲。所謂“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單看吳子昂這撫琴起手式,便讓眾人暗暗搖頭。

    ‘咚,咚/沉悶的琴音接連響起,這一次,就連不懂琴律的吳天耀亦眉頭深皺,韋若玄,九王爺武尚則是微微搖頭,輕歎了口氣;而包括裴無忌,蕭萬巒在內的其他人更是麵帶譏笑。

    目睹這一情形,蘇綺夢玉容亦閃過深思的神色,不知是什麽原因,眼前這個曾意欲偷窺她的紈絝子弟竟令她生出一種難以揣度的感覺,明知自己不能,卻仍敢上來獻藝,難道說這吳子昂當真不知羞慚為何物麽?

    蔚靈瑤則是玉容無波,然而一雙美眸卻也微露疑念,想來對方拙劣的琴音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

    “咚,咚,咚!”吳子昂似乎並沒注意到眾人的神情,右手揮處,一聲又一聲低沉的琴音急速而至。

    吳天耀麵上怒氣漸盛,心中亦生出喝止吳子昂的念頭,然而就在這時,他忽然感到這琴音中似乎有一種他很熟悉的東西。

    “是鼓聲!”吳天耀心中一動,幾乎脫口喝出,常年征戰沙場,對於戰鼓聲最為熟悉不過的他第一個從這沉悶的琴聲中找到了感覺。

    “咚咚咚咚!”隨著吳子昂右手揮速的加快,那聽似沉悶的琴音已然化腐朽為神奇,組成一股出人意料的旋律。

    而這時,蘇綺夢,蔚靈瑤亦已聽出琴律的轉變,兩張絕美玉容齊湧上詫異之色。

    十指翻處,琴聲越來越急促,然而卻也越來越清晰,那原本一聲接一聲令人倍感沉悶的琴音在瞬間竟化為轟隆的戰鼓聲,傳入眾人的耳中。

    麵對著這忽如其來的轉變,眾人麵上齊湧上驚詫的神情,原本等待吳子昂出醜的裴無忌與蕭萬巒更是顯得震驚無比。

    戰鼓長鳴,由緩入急,由低轉高,一聲接一聲震憾著每個人的心際,就在琴音轉入最高之處,吳子昂左手猛地一按,右手指尖迅劃,頓時一記有若驚雷般的琴音在涼亭內響起。

    驚雷過後,餘音未歇,然而琴聲忽地一轉,刀劍撞擊聲,戰馬長嘶聲,鼓角錚鳴聲,以及勢動天地的喊殺聲如狂風驟雨般從那一拔又拔鏗鏘激昂的旋律中釋放出來。如果說方才戰鼓聲拉開了一場戰爭的序幕,那麽此時此刻,這風雷一般的琴聲則是將這場戰爭推至白熱化。

    不身臨其境,幾乎沒有人會相信那雙纖長的手竟會將一首激昂的曲子演繹的如此出神入化,就有如將那千軍萬馬決戰的戰場活生生的搬到這頤清園中來。

    一時間,這氣勢磅礴的琴聲層波疊浪般直上雲宵,令聽者豪氣頓生,全身熱血為之沸騰不已。

    即使如蔚靈瑤,蘇綺夢這般平素生性恬淡之人,亦不免被這激昂的旋律所震撼。

    然而耳聞這琴聲愈見高亢且毫無休止之勢,蔚,蘇兩女不由暗暗擔心,所謂剛極易折,如果行至音階最高處仍不設法進行處理,那勢必會造成虎頭蛇尾的結局,甚至會使先前辛苦營造的氣氛毀於一旦。這個道理,相信吳子昂不會不懂。

    果然,隨著琴聲臨至古琴所能達到的最高頂峰時,吳子昂出乎意料般的雙手一頓,那原本浩瀚如海的奔騰激昂便瞬間歸於沉寂。而緊接著,琴音一變,另一縷低細的琴音則緩緩的從吳子昂的指尖逸出,再度出現於這頤清園之中。

    與先前的琴聲不同,此刻的琴音淒婉低迷,音韻中充滿著一種魂犖夢牽的刻骨相思,仿佛深夜獨坐,對影低吟,那種無際的寂寥與悲愴使得眾人幾欲潸然淚下。

    就在這不知不覺之中,琴律完成了由極剛到至柔的轉變,其間不但沒有顯得半點突兀,那剛與柔的巨大反差反而更易使聽眾陷於淒迷的意境中不能自拔。

    吳子昂的琴聲就有如一道魔咒,隨心所欲的操控著在場眾人的心境,讓他們或是激昂,或是心傷!而事實上,當彈至曲子的末段時,身為操琴者的吳子昂亦被自己的曲調所感染,完全沉浸於淒迷的旋律之中。

    恍忽中,他似乎瞥見依依那絕美的容顏,以及嬌靨那抹令他為之魂消的盈盈笑意,但片刻間,那嬌靨卻又化作落花而去,漸漸地消逝於他的眼中。

    “依依!”心神激蕩之中,吳子昂不禁輕喚了一聲,緊接著喉頭一甜,一股熱流幾欲奪喉而出,卻又被他硬生生的咽下。

    淒婉的琴音驀地發出一陣扣人心弦的輕顫,然後愈漸愈低,最終化為一聲嗚咽而消逝不見。

    琴聲寂,滿座無聲,良久,吳天耀,韋若玄,武尚等人方清醒過來,他們驀地發現,在不知不覺之中自己已雙眼含淚,更有定力差者,淚痕已浸濕了自己的衣襟。

    觀察到這一幕,蔚靈瑤心中不由暗驚,旁人也就罷了,以吳天耀,韋若玄,武尚這等心誌堅忍之人竟也會被琴聲所染,這足可證明吳子昂的琴藝確是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了,事實上,她自己亦被這纏綿悱惻的琴聲擾得心潮微起,這是在她修道十八年來是從來未曾發生過的。到底是什麽樣的女子,能讓對方如此的刻骨銘心?難道說,那名女子當真長得與她極為相似?一時間,蔚靈瑤心中不禁動了好奇之念。

    凝視著那張黯然神傷的麵孔,蘇綺夢美眸中閃過一陣迷惑,這是那個曾意欲偷窺於她的那個惡少麽?不,盡管是同一張麵孔,然而所表現出來的氣質卻是天差地別,難道說,對方是一直刻意掩飾自身的才情而深藏不露?而這種掩飾竟將她也騙了過去,若真是如此,精擅觀人之術的她可真是要反省一下自己的眼光了。

    “好,好,好!”

    九王爺武尚口中一連吐出三個好字,清瘦的臉龐滿是驚容,雙目上下打量著吳子昂,由衷的讚道:“當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右相韋若玄則是向著吳天耀道:“好你個天耀,令郎琴技如此了得,你卻推三阻四不肯讓他與我們彈奏,究竟是何道理?如果不是裴公子法眼無差,今日我們豈不空錯過聆聽此妙曲的機會?”

    “相爺,我……”麵對著韋若玄的‘興師問罪’,吳天耀不由苦笑一聲,他自己尚都不清楚兒子是何時學了這一手的好琴,否則,如此長臉的事情,他豈會推諉!?說來也真是奇怪,他從未聽過兒子彈過琴,怎麽今天就忽然曲驚四座,一鳴驚人了呢?

    而一旁的裴無忌則麵沉似水,他確是未曾料到這個被傳聞為京城惡少的吳子昂,竟然有如此精湛的琴藝,本意是想讓對方出醜,卻不曾想到適得其反,這實是令他鬱悶無比。

    “妙哉,妙哉!”其他人亦開始撫掌讚歎,望向吳子昂的眼神中充滿著驚奇與欽佩之意,很顯然,吳子昂這一曲已使得這些達官顯貴們刮目相看。

    “獻醜了!”吳子昂站起身,臉色顯得異樣蒼白,向著眾人微微一揖啞聲道:“多謝諸位大人誇讚,在下身體忽然有些不適,想先行告辭!還請諸位大人見諒!”

    “哦!?”看到吳子昂蒼白的臉色,武尚連忙道:“既然身體不適,賢侄快去休息!”

    “如此,在下失陪了!”吳子昂再次一揖,然後轉身向亭外走去。

    “冬畫,送公子迴去!”吳天耀也看出兒子臉色不妥,忙向冬畫吩咐道。

    “是,老爺!”冬畫應了一聲,上前跟在吳子昂的身後。

    怎麽可能?那個家夥?蕭萬巒死死盯住吳子昂離去的身影,難以置信低聲喃喃自語,他不止一次與這將軍府大少打過交道,對方是什麽底細他早已摸的一清二楚。一個終日吃喝玩樂,到處招惹是非的花花惡少竟然能彈奏出如此精妙的曲子,這簡直是天下奇談,然而此刻事實擺在眼前,卻又容不得他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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