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夜輾轉難眠,安戚炫苦惱地坐在房間裏,心忖:如果再這樣繼續下去,隻怕有一天他會崩潰。


    在傅歡歡眼裏的他隻不過是個擁有財富且欺淩弱小的人。如今,她已經發現了事實的真相,她口中的總裁就是和她相愛縫縫的他——安戚炫。


    他能想像傅歡歡此時的悲痛與沮喪。迴憶起第一次帶她到海邊的那天,她因為無法拒絕他荒謬的婚約而神情黯然,那臉上的灰暗他依然記憶猶新。


    昨天他看到她眼中的憤怒、絕望,心痛得全身顫抖。


    當初他堅持要這樁婚姻,一方麵是因為她長得和奕奕太像了,再來就是擔心等他三十歲生日那天,令人心驚膽戰的魔咒會應驗在自己身上,他要為自己留下一條血脈。兩個自私的理由,迫使他以傅經義財務上的疏失為由,要挾傅經義將傅歡歡嫁給他。


    然而,在他和傅歡歡相處的短暫三天裏,他卻發現了自己對奕奕的感情並不是真正的愛,那隻是一味的寵溺。而奕奕更因此而不斷地要求他達成她心中所願。


    傅歡歡則完全不同!她從不要求他任何事。還為他下廚洗手作羹湯,處處關心著他,讓他感覺到一份溫馨,更重要的是讓他有“家”的感覺。


    那是他從小到大最渴望的幸福。他一直不了解什麽叫作“家”的感覺,每天從公司迴到家,他總是被冷冷清清的空虛感給包圍。


    或許就是因為如此,奕奕的瘋狂和活潑為他帶來了另一種不同的感受,令他迷戀不已。也許,自己就是因為太過害怕再迴到以往那冷清孤獨的日子,所以才會那麽珍惜著和奕奕在一起的每一個日子,更誤以為那種感覺就叫作愛。


    然而歡歡不一樣,她的恬靜開啟了他心靈裏的另一個空間,她不索取迴報的付出深深感動了他,那—份溫馨情感一直甜入他心中。


    他終於明白了什麽叫作愛。如果他失去了歡歡的愛,他相信不必等到魔咒應驗的那一刻,他便已如同行屍走肉般,徒剩一副空軀殼。


    安戚炫神情頹喪地仰頭望著天花板上的浮雕,雙手插進褲袋裏,思索該如何挽迴心中渴望的那份愛。


    無意間,他瞥見桌上的安全帽,不由自主地踱至桌旁,聚精會神地凝視著安全帽好一會兒,手輕撫著帽盔,仿佛摸著傅歡歡的臉頰。雖然隻是短短的三天,對他來說卻是一輩子的幸福。


    為了自己將來的幸福,他要和歡歡一樣,勇敢地麵對一切。歡歡都能為了要和他長相廝守而勇敢地走進公司,麵對荒謬無稽的他,他為什麽不能和她一樣呢?


    安戚炫頓時豁然開朗,興匆匆的衝出房間。“備車!”他一邊急切地衝下樓,一邊喊著。


    手下們都被安戚炫突兀的舉動所怔愕住,但是仍立即反應過來。動作迅速地備好車子。


    安戚炫匆匆坐上車,“到傅經義家。”


    手下又怔了一下。“又要去傅經義家?”


    昨天才載總裁到傅經義家門口,但他隻是駐足了一會兒,隨即折返,這會兒他又決定到傅經義家?安戚炫的決定令手下們納悶,但也隻能遵照他的指示辦理。


    車子再次來到傅經義的家門口,安戚炫匆匆地推開車門,逕自來到傅經義家門前,。這一次,他不再猶豫,立刻  舉起手,拍打著傅歡歡家的木門。


    “誰呀?”傅經義很快地出來應門。當弛打開大門發現安戚炫赫然出現在他家門口時,他錯愕得大吃—驚。“總……總裁,您——”


    安戚炫見到傅經義,下巴僵硬的線條瞬間柔和了下來,“傅經義,打攪你了。”


    安戚炫的溫和令傅經義驚惶得不知所措,“您是來找歡歡?”


    他察覺得出安戚炫和歡歡之間有著非比尋常的關係,但昨天和歡歡從公司迴來後,歡歡便—直沉默不語地眼淚直流,令他也探不出一點蛛絲馬跡來。


    “不,我今天來是要找你的。”安戚炫說明來意。


    “找我?”安戚炫的迴答頗令傅經義訝異。


    “是的,方便進屋內談嗎?”安戚炫指著屋子。


    “可是——我家寒酸,隻怕不適合您。”


    “沒關係,我隻是要將話說明白而已,話一說完,我就會離開。”安戚炫麵帶真誠的微笑,誠懇地注視著傅經義。


    傅經義察覺出他的堅持,“好吧,隻要您不嫌棄,請進。”


    溥歡歡早聽到大門傳來的敲門聲,正質疑著會是誰這麽早栗她家。她悄悄地從裏麵偷偷瞄向大門外,當她發現來人竟是安戚炫時,微微一怔。


    他為什麽會親自上門?


    隨即看著他跨進大門,似乎堅持要進入屋裏,她不由得揣測安戚炫的動機和目的。難道他是準備以總裁的身分再來壓迫父親?


    眼看著他就要走進屋裏,傅歡歡很快地閃躲至布簾後麵靜觀其變……


    “總裁,請進。”傅經義拉開紗門,請安戚炫入內。


    安戚炫—踏進屋裏,便發現傅家和傅歡歡所描述的一樣,簡單的木製家具,—張折疊桌子是飯桌,一切雖然簡單,卻處處—塵不染。


    “請坐,我去倒茶。”傅經義慌亂地說。


    “不用了,我來隻是有些話想說,說完我立即離開。”安戚炫的臉上始終保持著笑容。


    傅經義站在安戚炫的麵前,絲毫不敢造次。“傅先生,你也請坐,今天是在你的府上,不是在公司裏。”安戚炫以溫和的語氣說著。


    傅經義在他的對麵坐下來,心中始終訝異於安戚炫臉上的笑容,“總裁,是什麽事讓您親自跑一趟?”


    “是這樣的。”安戚炫驀然起身,無意間瞥見布簾下露出的一雙腳,他知道傅歡歡就在布簾後麵。“當初我們曾經約定過,隻要找到黃仁成,便立刻取消我和歡歡之間的婚約。”他鏗鏘有力地說著。


    傅經義震驚得從椅子上跳起來,焦急地追問:“是不是有黃仁成的下落了?他現在人在哪裏?”


    “不隻是有黃仁成的消息而已,他還被送進警察局了。”安戚炫坦白告訴他這個消息,突地轉身麵對傅經義,“也就是說……我和歡歡之間的婚約取消了。”


    “這……”傅經義不知該做何反應才好。


    “請你轉告歡歡,就說這個婚約已經取消。”安戚炫慎重地再次囑咐。


    傅經義麵有難色地點頭。


    “會的,我會轉告歡歡的。”


    “話既然已經帶到,我也該告辭了。”安戚炫毫不留戀地轉身準備離開,走了兩步,他忍不住迴眸著著布簾下的一雙腳,傅歡歡似乎沒有出來見他的意願,安戚炫隻好忍痛地離開傅家。


    站在門簾後麵的傅歡歡不禁攢眉蹙額。安戚炫的每一句話她都聽得一清二楚,卻還是猜不透他的動機和目的,他為什麽要在此時取消她和他的婚約?


    取消這無稽荒謬的婚約,原是她最大的心願。


    她原以為取消這段婚約便可以與安戚炫攜手同心,但如今這一切對她已經沒有任何的必要和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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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歡歡從門簾後麵走出來,傅經義才發現原來傅歡歡—直躲在門簾後麵。


    “歡歡,我想我不必再重複總裁說過的話了吧?”他相信歡歡絕對已聽得清清楚楚。


    傅歡歡沉默地點頭迴應傅經義的問話。


    “在這之前,我可以不顧自己將會坐牢的風險支持你的作法,但是如今我卻擔心……歡歡,總裁決定取消婚約,而你……”傅經義不禁憂心忡忡,他並沒有老眼昏花到看不出歡歡和安戚炫之間的暖昧情絛。


    “爸爸,您放心,我不會有事的。”傅歡歡神情悵然地安慰著父親。


    “真的不會有事嗎?”一道低沉有力的嗓音在門口響起。


    傅歡歡和傅經義被這無端竄進來的聲音給嚇得愣住。


    “你……你不是已經走了嗎?”傅歡歡臉色瞬間刷白。


    “總裁,您——”傅經義錯愕地望著安戚炫。


    “其實我一直站在門外,並沒有離開。”陰霾之色浮現在他的臉上,他心痛如絞地走至傅歡歡的麵前。


    “原諒我好嗎?”安戚炫輕聲哀求。


    “你要我原諒你什麽?原諒你騙我,還是原諒你引誘我!”傅歡歡憤怒的吼叫,眼中含著濃濃的恨意直視著他。


    安戚炫清楚地感覺到那深沉的恨意,“歡歡,不論你願不願意原諒我,但是你無法否認存在於我們之間的愛。”


    “不,我們之間沒有愛,隻有欺騙。你一直欺騙著我!”她憤怒地對他嚷著。


    “歡歡.我承認自己曾欺騙過你,但是我對你的愛絕對是真的,請你相信我。”安戚炫雙手按在她的肩上,一雙深邃的眼眸中有著濃濃的深情。


    刹那間,傅歡歡全身變得僵硬,憤怒地甩掉肩上的手,“我說過,不要再碰我!”傅歡歡在心裏對自己說:絕對不能屈服,絕對不能輕易原諒他,更不能讓他輕易得逞!


    一陣失落、頹喪感倏地升起,他垂下手,氣餒地聳一聳肩,“或許這一次我真的傷你太重,不過,對於在—個冷清孤寂家庭中長大的我而言,正因為你的溫柔和體貼,讓我對家有著更深層的了解和渴望,希望你能明了。”


    傅歡歡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安戚炫,她發現他的臉上蒙著一層灰暗,看起來並不快樂。


    安戚炫神情沮喪地苦笑一聲,“你說的對,擁有再多的財富也不會帶來快樂。認識你之後,我終於體會到什麽叫作溫暖。歡歡,謝謝你帶給我三天的快樂時光,那絕對是錢買不到的。”


    傅歡歡仰望著他,他悲切的神情幾乎催眠了她……倏地,傅歡歡踉蹌地後退了一步,神情防備地說:“不,我不會再受你的騙了,也不願意再聽你的花言巧語。”


    “歡歡,我說的都是真的!”安戚炫的聲音沙啞.表情十分痛苦。


    “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她非常傷心地說出絕情的話語。


    安戚炫眼看著自己無力再挽迴傅歡歡的愛,充滿著深深柔情的眼眸緊緊地鎖住她,仍不放棄地說:“歡歡,我不知道要如何去做。才能讓你相信我對你的一片真情真意。在我離開之前,我希望你能讓我將心中唯一想說的一句話說出來。”


    傅歡歡低頭不語。


    “歡歡,我愛你,這句話絕對沒有摻雜一絲虛假。”安戚炫緩緩道出心中最想說的一句話,隨即神情頹喪地轉身迅速離開。


    當傅歡歡聽到自門外傳進來的引擎聲時,她確定安戚炫是真的離開了,不由得失魂地注視著門口。他是真的走了!


    以他今天的舉動看來,一點都不像父親口中那個霸道又狂傲的總裁,她可以發現在他眼底不經意流露出來的真情,她幾乎快被他感動,消除了原有的堅持。


    思及他那句句傾訴真情的告白,傅歡歡心痛如絞,眼淚再次不爭氣地奪眶而出。


    始終在一旁默不作聲的傅經義,悄然來到傅歡歡的身 邊,“我終於能稍稍了解事情的狀況了。歡歡,我並不曉得你是怎麽認識安戚炫的,但是我看得出來,他剛才的每一句話都是發自肺腑。”


    “爸爸——”傅歡歡抬眼望著父親。


    “不錯!他的剖白是很令人感動,而且據我在公司近三十年所知道的,他從小到大確實沒有享受過一絲家庭的溫暖,這一點,他沒說謊。”傅經義似乎有意幫助安戚炫。


    傅歡歡不能置信地望著父親,心忖:從小就生活在一個富裕的家庭裏,他會得不到一絲家庭的溫暖嗎?


    “或許你不相信,安戚炫在十歲那年就已經接掌了整個公司,我不得不佩服他是個商業的天才。他的父親在他十歲時便已過世,留下了一大片的產業。安戚炫他一邊讀書一邊管理公司,任何事情他都處理得有條不紊……”傅經義的眼中流露出佩服的神色。


    “他母親呢?”傅歡歡詫異地問。


    “沒有人知道他的母親在哪裏,他從來沒見過他的母親:據說他的父親刻意讓一個女孩懷孕,在她生下小孩之後給了她—大筆錢,之後女孩就不知去向。”


    傅經義將他所知道的小道消息一五一十地說出來。


    傅歡歡不由得怔愣,看來安戚炫在這方麵並沒有騙她。突地,地忿忿不平地嗤哼了一聲,“原來他們父子倆全都是一個樣,專門拿錢壓迫女人!”


    傅經義苦澀地—笑,“其實也不盡然。”


    “此話怎講?”傅歡歡再次訝異於父親的迴答。


    “據說安家曾經受到一種可怕的詛咒……”


    “詛咒?怎麽可能?你怎麽也會相信諸如此類的怪力亂神?”傅歡歡不信地截斷父親的話。


    傅經義無奈地迴答:“其實我也不相信這些怪力亂神之說,但是安家所發生的事情卻讓我不得不信,而且無論這世上到底是否有神佛,人皆要心存善念。”


    傅歡歡同意父親的活,讚同地點頭,“嗯。”


    “安家或許真的是受了詛咒,他祖父、父親均活不過三十歲生日,他們都足在三十歲生日那天往生的,你說這事情是否有蹊蹺?”傅經義說出自己的疑惑。


    “真的嗎?”傅歡歡緊擰著眉頭,半信半疑地瞅著父親。


    “是真的,你別忘了,我在他家工作已經快三十年了。再說,我像個會說謊的人嗎?”傅經義的話更加重事情的可信度。


    “照你這麽說,那安戚炫他……”傅歡歡不由得開始擔心起安戚炫。


    “也許他也會遭遇到同樣的命運。”傅經義不禁感慨地喟歎一聲。


    傅歡歡驚訝地睜大杏眼,如果一切真如父親所說,那安戚炫隻能活到三十歲?!


    噢!不……


    傅歡歡在心底驚唿。


    “當初他堅持要娶你時曾經說過,他想要一個優秀的後代,或許他有什麽預感也說不定。”傅經義不經意地說出來,“他還說將來所有的財富都是你的。”


    “他當我是什麽?生孩子的工具?”傅歡歡無端地被點燃憤怒的火焰。


    “當時我也很生氣,可是現在迴想起來,他的心裏也是相當苦悶的。仔細算一算,他也即將滿三十歲,不過他不像他父親那般殘酷,死了之後隻留下一片產業給—個十歲的孩子管理,看來他極力地想留住孩子的母親,不讓他的孩子將來走上跟他一樣悲哀的路。”博經義不禁為安戚炫的將來哀聲歎息、


    傅歡歡思索著父親的話.心想或許安戚炫真的是這麽想。他這一輩子仿佛活在—個冷酷無情的世界裏,沒有親情、沒有朋友.甚至於連談心說話的伴都沒有,隻有錢!


    所以他才會說出,謝謝她在那三天裏所帶紿他的快樂時光。


    其實那三天不隻他的生活充滿快樂,她又何嚐不是;她第一次嚐到愛的滋味,那種被男人嗬護、疼愛的感覺,是她今生首次體會的。


    傅歡歡豁然開朗的迎視著父親,“我要去找他。”


    傅經義先是一怔,隨後明了地—笑,“想開了?”


    “嗯!我曾經說過,人能覓得心中所愛,是一輩子中最幸福的一刻。既然我和安戚炫的心裏彼此都找到了今生所愛,我怎能任它從自己的指縫間溜掉呢?”傅歡歡微笑解釋。


    “既然這麽說,還不快去?好給他—份驚喜。”傅經義欣然地催促著傅歡歡把握住自己的幸福。


    傅歡歡毫不思索地轉身奔出家門。


    她要去找安戚炫,她也要告訴他,她有多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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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開傅歡歡的家之後,安戚炫根本無心再理會公司內所有繁瑣的事務,他又迴到充滿冷清的家。


    踏進家門,目睹所及之處皆是富麗堂皇的陳設,但是他總覺得一點都不如傅歡歡那簡陋又樸拙的家。他第一次覺得就算是貧窮人家,也能享有濃鬱的家的味道,而他豪宅隻是用財富去堆砌出來的。沒有一絲溫暖,顯得冷冰冰的!


    這項認知使得他更加厭惡那個冰冷的家,他迴到房間拿起安全帽,下樓跳上摩托車,在眾目睽睽之下,憤怒地騎著摩托車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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