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個原本巡防城內的衛兵此時守在大廳門口,他們得到班揚的嚴厲叮囑,不允許他們有一絲疏忽。因此他們強打精神,睜大了雙眼,佇立在門扉兩側。

    大廳內支撐著穹頂的石柱,鑲嵌其中的青銅燭台上,一支支白色蠟燭靜靜燃燒,豆大的火苗散發的微弱橘紅光芒,在空中交匯、合流,凝結為足以照亮大廳的柔和黃光。

    一支燭火發出“啪”的一聲炸裂聲,盧斯.波頓恍然發現大廳內寂靜的可怕,那火苗炸裂聲響在耳中都如此清晰可聞。

    這絕對是在做夢!他自欺欺人的說服著自己,起到的效果就像是有人告訴他,絕境長城被野人挖倒了那樣荒繆,那樣聳人聽聞。

    而那個企圖讓他相信這種話的人,會被他親自用鈍刀一點點,活生生得將皮剝下來,在高亢絕望的哀嚎聲中,盧斯.波頓會在那人臨死前,讓他明白用異鬼都不會相信的話,妄圖欺騙恐怖堡的主人,到底是什麽下場。

    然而,此時他正用異鬼都不會相信的話企圖說服自己,說服自己這一切都是自己的噩夢。

    但這噩夢好真實,真實到他好像迴到了當年三叉戟河的戰場,重新麵對那個恐怖的禦林鐵衛白騎士巴利斯坦一樣。

    不,盧斯.波頓此時寧願單人對陣整整七人的白騎士,也不願意麵對這個怎樣都醒不來的噩夢!

    他迴想起這一切的開始,那時他正心情愉快的沉入睡眠,所有的布置都已經沒有紕漏的安排下去,隻等著時間流逝發揮效應,即可獲取一份不小的實在利益,他當然心情愉快。

    可愉快的心情到此為止,即使北境人信奉的遠古諸神顯靈,那刻在心樹上的人臉開口說話,盧斯.波頓也不敢相信自己會有乘著夜風飛翔在天空的一天。

    那個穿著暗紫色衣服的……孩子?還是其他什麽古靈精怪?不管是什麽,那怎樣看都像個孩子的怪物滿足了他,實現了這個不可能的奢望。

    他真的在夜空中飛了起來,他能看到自己的營帳越變越小,他體會到了從來沒有的感受,類似從戰馬跌下的過程,他甚至能清晰察覺到習習夜風,帶著北境獨有的涼意吹拂他全身上下。

    如果不是被人掐住咽喉,拎在手中就好了。

    如果他身上穿的不是單薄的睡衣,而是毛皮大氅,胸前有環甲,腰間有寶劍就更好了。

    那樣他會覺得自己是拯救世界的傳奇英雄,或是新登神位,視察人間的真神。

    世界上沒有如果,盧斯.波頓很清楚這一點,就像當年先祖沒有跪倒在史塔克腳下,此時的他應該是北境之王一樣。全是他深藏心底的不甘奢望。

    事實上,他被無情的捏住咽喉,托住下巴,拎在一個鋼鐵般的小手中。用單薄的睡衣對抗迎麵撲來的刺骨寒風,用說服自己這一切都是噩夢的方式讓自己不被恐懼壓倒。

    那隻手力氣好大,他的咽喉好痛,北境的夜風真冷。明明都到夏天了,明明自己已經睡著了。這一切都是噩夢。

    他不斷說服著自己,卻改變不了發生的事實,就像北境的冬天永遠會凍死很多人一樣。

    在夜空飛翔的過程漫長而短促,盧斯.波頓被扔在了一間黑暗的大廳裏。

    直到青銅燭台上的燭火相繼亮起,渾身無力卻止不住顫抖,委頓在地的他才驚覺這間大廳好熟悉。

    當然熟悉了,這是臨冬城內,史塔克家族用來招待客人的大廳。他曾經很多次來到這間大廳,每次都是以屬臣和客人的身份,得體自如的與此間主人交流,心中還不止一次幻想自己坐在主位上的樣子。

    他坐在上麵的時候,那張石座上的可惡冰原狼扶手,一定會消失不見。他這樣想著。

    但那個孩子走到他麵前,那雙沒有一絲感情的眼睛讓他從自己編製的謊言中清醒,繼而深刻意識到這一切都是真的。

    那孩子盯著他看了一眼,那一刻盧斯.波頓做出了他認為最明智的舉動。

    他強撐著無力的身體,雙膝接地,整個人拜服在那個孩子腳下,既沒有意識到自己的睡衣邊角已經不知什麽時候濕透,也沒有為自己五體投地的舉動感到一絲羞恥。

    既然當年的先祖可以為了活著跪倒在史塔克家的腳下,那今天的盧斯.波頓就可以為了活著獻上自己所有的一切,包括尊嚴。

    “在這兒待著。”

    盧斯.波頓聽到一道板正的話語,那聲音中還有著童聲特有的尖利,就是沒有一絲起伏。

    他拜服下去的身子,低的更厲害了,隨後他就聽到破空聲在耳邊炸響,轉瞬間消失在遙遠的夜空。

    耳膜還在為那道炸裂聲歡飲鼓舞,顫抖不止,盧斯.波頓的念頭就瘋狂的在腦海中激烈碰撞。

    他並不覺得大廳中的石板如何冰寒刺骨,反正都不及他內心分毫。他也沒有轉身逃跑的想法,因為他自認為是個聰明人,既然那個孩子能在大軍中準確找到他的位置,並且單手拎著他飛在夜空,將他扔到這裏,那個孩子就可以在迴來的時候,輕而易舉的將還未跑遠的他重新抓迴來。

    到那時,也許被扔到大廳中的隻是一具生前叫做盧斯.波頓的屍體。

    他聰明的認識到那個孩子暫時沒有殺他的想法,不然明天一早士兵們就會在營帳中發現已經僵硬的波頓大人,而不是將他拎著扔到這間大廳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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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此刻正在思考的是,那個孩子的目的是什麽。

    也許是剛剛從未體會過的冷風讓盧斯.波頓的大腦徹底清醒,他很快就根據有限的信息,大致推測出了那個孩子的目的。

    要想明確的推測出一個人的目的,那就要了解這個人的身份、性格、行為習慣和最近發生的與他有關的事情等等等等。

    盧斯.波頓當然不可能僅憑這一次的接觸,就明悉那個孩子的性格、行為習慣,他甚至連那孩子長什麽樣都沒看清,隻記得那雙令他恐懼的眼睛。

    但他知道自己現在在哪兒,這是臨冬城的大廳,史塔克用來接待客人的地方。

    這意味著什麽他很清楚,那個孩子必定與史塔克家族有所關聯。

    而最近發生的關於史塔克家的大事,無疑就是北境守護臨冬城公爵艾德.史塔克之死!

    這……盧斯.波頓依然保持著五體投地的姿勢,卻不妨礙他電轉的念頭將事情逐漸理清。

    那個國王的情報總管,八爪蜘蛛瓦裏斯曾經說過的話一字一句的被盧斯.波頓翻出來。

    瓦裏斯說:“史塔克大人的遺骸已經被他的私生子帶迴了臨冬城。”

    私生子!

    臨冬城確實有個私生子,是個七八歲的孩子!

    那時盧斯.波頓認為君臨城內還有艾德.史塔克的私生子,就像國王養在風息堡的那個一樣。是那個可能被養在君臨城的私生子將艾德.史塔克的遺骸帶迴了臨冬城。

    但此時,盧斯.波頓明白了事情真相。

    君臨城根本沒有他所以為的私生子,就算有事情也不是他想的那樣。

    那個私生子說得就是臨冬城的私生子,一個七八歲的孩子,盧斯.波頓還知道那個私生子的名字。

    克拉茲易!

    分明是克拉茲易得知消息後,快速趕到了君臨城,至於是什麽快速的方式。也許盧斯.波頓從前想破腦袋都想不到,但剛剛他有幸親身體會了一次。盡管並不美好。

    他像是窺見了什麽足以毀滅世界的秘密一樣,原本已經漸漸停止顫抖的身體此時劇烈的抖個不停。

    身體的抖動突兀停止,他突然意識到自己沒必要如此恐懼,盡管那個孩子什麽都不做,僅是本身就足以讓人心懷敬畏。

    但正是那孩子做出了這樣的事,反而沒有什麽事情都不做那麽可怕!

    未知的才是最恐怖的!

    僅是盧斯.波頓所了解和推測的冰山一角,那孩子盡管可能掌握著超出他想象的能力,但顯然那孩子是有理智的。這太他媽的好了!

    這要比麵對未知的恐怖怪物好太多了!

    盧斯.波頓心中竟然燃起了一絲不該有的火焰。

    但他轉念一想,那絲火焰就煙消雲散。

    有理智的恐怖怪物分明比沒有理智的怪物要可怕無數倍,特別是那個怪物可能一個心情不好就會將你在睡夢中拎到高空,鬆開手之後,聽著慘叫聲而心情逐漸愉快!

    諸神在上!

    盧斯.波頓心中呻吟著,沒有朝著這個可怕的想法繼續深想下去,而是重新迴到那個孩子將他抓到這裏的目的。

    看來艾德.史塔克真的不是被國王殺死的。但也有可能那個孩子被國王蒙蔽了!

    有這個可能嗎?盧斯.波頓不能做出肯定的推測,但他比較傾向前者。艾德.史塔克死於疾病。

    至於那個孩子的目的,似乎已經一目了然了。

    他猜想那孩子將他一人扔在這裏,絕不是讓他細心體會恐懼是什麽滋味。

    他可能是第一個被拎著扔到這裏的,但肯定不是最後一個。

    他們的軍隊包圍了臨冬城,這樣的舉動顯然激怒了那個孩子。

    這是一個警告!

    但沒人保證警告是不能流血的,盧斯.波頓隻能祈求流血的人不會是他。

    破空聲再次炸響,他聽到身旁人體落地的聲音,還有一句“在這待著”的話。

    等到再次響起空氣炸裂聲,他才敢稍稍抬頭看向身旁的那個人,和他同樣待遇的人。

    那是安柏伯爵。

    他看清了安柏伯爵臉上的表情,那恐懼蒼白的臉頰真是讓人覺得高興極了,但他一想到自己之前的表情應該和安柏伯爵此時一般無二,那絲莫名的愉悅就迅速消散。

    被扔到大廳的人越來越多,每一個人,盧斯.波頓都能喊出名字,這裏麵包括和他關係密切的,還有不怎麽對付的。但都恐懼絕望的等待著那個孩子停下他的動作,就算自詡為北境最有勇氣的卡史塔克大人也不例外。

    終於,那個孩子將最後一個人扔到大廳,站到了他們麵前,而他們連唿吸似乎都停滯了下來。

    “啪~”燭火炸裂聲清晰響在大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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