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席恩想起不祥傳說的正是“淑女”的屍骸被運迴的那一天,隨後發生的一切似乎都在印證這個傳說。

    這頭小狼是冰原狼中最溫順乖巧的一頭,同珊莎的性格很相似,想不到最先離去的並非野性難馴的毛毛狗,反而是她。

    護送遺骸迴來的侍衛說,艾莉亞同王子起了衝突,王後以小狼對王子有威脅為理由,逼迫公爵殺死了淑女,幸好喬裏他們先放走了娜梅莉亞,不然運迴來的就是兩頭冰原狼的屍骸了。侍衛告訴魯溫師傅,千萬不要在信件中提及小狼,以免珊莎知道她的狼已死。

    席恩自認為是個現實的人,雖然也會對神明祈禱,但是真正相信的還是自己。

    為此他頗為自豪。

    可是淑女遺骸歸來的那天,天色灰暗,來人還沒走過吊橋,灰風、夏天還有毛毛狗就開始哀鳴。那種淒楚的長聲嘶鳴引起了凜冬城內所有動物的不安,獵狗們狂吠不止,馬匹們驚慌顫抖,一切仿如末日來臨。

    他不得不相信,也許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這句話卻有道理。

    凜冬城史塔克家城堡的陰影中,有座古老的墓園,幾乎每一座石碑上都爬滿了慘白的地衣。

    從冬境王者的時代,甚至更加久遠的紀元,北方的王者便在此安放忠誠部署們的遺骸。羅伯遵照艾德大人的來信,在此地安葬了“淑女”,她的兄弟們不安的徘徊在墓地周圍。

    她跟隨大隊前往南方,歸來時隻剩下骸骨,不也是那不祥傳說的寫照嗎。

    席恩忘記了是從誰那裏聽到這則不祥的傳說。沒人會在明麵上提及,但是每個人都會知道,並且適時想起。

    艾德大人的父親,老瑞卡德公爵前往南方,同去的還有他的兒子,艾德大人的哥哥布蘭登,以及老公爵手下的兩百名精銳武士。結局卻是無人歸還。同樣的,艾德大人前往南方,他帶著珊莎和艾莉亞,有喬裏、胡倫、胖湯姆以及更多的精銳武士,幾乎把凜冬城的人才搬空。再然後是史塔克夫人和羅德裏克爵士緊接著南下。到現在為止,除了四名護送遺骸的戰士,無人歸還。

    從君臨來的消息,即使隻有一部分是真實的,都表明南下的人中,大部分人已經化作遺骸,甚至很多人的頭顱正戳在紅堡的槍尖上。

    大軍開拔,不幸的消息接踵而至。

    席恩想到的卻是羅伯也要帶人南下,而且帶著更多的北境精銳,也包括他本人。

    他們南下可不是宣誓效忠,而是手握利劍,一路殺往君臨。此次前去,他們麵對的並非庸碌的盜匪,而是人精的泰溫.蘭尼斯特公爵,以及七國樸樹迷離的政局。

    又有多少人能活著迴來呢?

    ......

    兩天後。

    是近來難得一見的好天氣。朝霞的粉色晨光染紅了天際。強風吹散了天上的薄雲。

    大軍出行在即。

    羅伯騎著長毛的灰色駿馬,他的盾牌懸掛在一邊,用橡木製成,外邊包了鐵邊,灰白相間的盾麵上,刻畫了咆哮冰原狼的徽章。他本人一身漂白的皮背心,外罩銀灰色的鎖甲,長劍懸掛在腰側,身披灰白色的絨毛滾邊披風。

    威風凜凜不可一世,好一位少年英雄。

    席恩打量自己,雖然也是鎖甲披風,漆黑大海上,金色海怪的家徽相比冰原狼也不逞多讓,卻沒有羅伯那樣威風。他在心中自我開解,異姓兄弟裏,他扮演的是輔助角色,以後吟遊詩人歌頌羅伯時,肯定會提起自己,羅伯威武,自己代表的是智慧和理智。

    不知為何,他對於這樣的解釋並不滿意。

    羅伯命令小布蘭暫代城主職責,可憐的小家夥滿臉的不安。

    小瑞肯拒絕下樓。羅伯有些沮喪,不過他很快振作起來,對布蘭囑咐道:“母親馬上要迴來了,我向你保證,會把父親也帶迴來。”

    羅伯調轉馬頭,快步跑開,灰風緊隨其後。

    他的行動成為了大軍開拔的信號。

    以哈裏斯.莫蘭為先導,高舉史塔克家的灰白色旗幟,其他人等以騎兵為優先,排成兩列縱隊跟隨在後,浩浩蕩蕩的從南門出城。大隊人馬在戰鼓低沉渾厚的節奏中前進,旗幟飄飄,槍尖反射著陽光,刺人眼目。

    歡唿聲響徹雲霄,領民們以及步兵在道路兩邊歡送。一時間隊伍士氣高昂,人們熱血沸騰。席恩卻意外的失落起來。他意識到,這都是史塔克家的光榮,而他一個外來者,永遠不會有人為他歡唿。

    ......

    ......

    卡林灣,高牆和塔樓的遺骸成為這裏的標誌。巨大如普通房子的玄武岩分布在泥濘中。

    這裏的地麵是濕軟的沼澤和泥塘。古代曾經有同凜冬城高牆一樣的防禦工事,現在已然成為破落的古跡,被遺棄在泥濘中。

    曾經木造的古堡在千年前便已腐爛傾倒,剩下的唯有三座高塔。

    席恩從魯溫師傅那裏得知,過去曾經有二十座防禦塔樓駐守卡林灣。

    “城門塔”位於中間,旁邊甚至還保留著幾尺高的城牆。

    “醉鬼塔”陷入沼澤的邊緣,已經傾斜的相當厲害,它什麽時候倒下都不會讓人覺得奇怪,猶如真正的醉鬼。

    “森林之子塔”,缺少了塔尖,相傳古代戰爭時,森林之子在上麵召喚他們的無名諸神,給予先民們恐怖的傷害,如今看上去不過是棟破落的殘骸,半埋在泥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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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座殘破的塔樓身上爬滿青苔,一顆巨樹從城門塔背麵的牆縫間隙長出,它的根係詭異的包圍住整整三座高塔的區域,仿如自然生成的城牆。

    三座高塔,分別由史塔克本隊占據城門塔,卡史塔克家占據醉鬼塔,以及安柏家占據森林之子塔,司令部設在城門塔內。

    席恩喜歡從城門塔上眺望整個卡林灣。

    悠遠寂靜,在夕陽的照耀下有種頹廢沉寂的美麗。

    他體內軍事家的一麵對此處的賞析,可不僅僅因為風景秀麗的緣故。

    這裏是地地道道的死亡陷阱,是北境的屏障。

    如果僅僅以為這裏是一片“廢墟”,任何初來乍到的指揮官都要吃不了兜著走。

    卡林灣遠比看來的要易守難攻。殘存的三座高塔,從三個方向控製了國王大道,這裏也是北上的唯一通路。並不是說沒有其它小道可用,而是車馬輜重,大軍的必需品,隻能從這裏通過。

    即使是大軍的斥候,單人獨騎想要從三塔的遠處繞行北上,也必須要做好同沼澤、流沙、陷坑鬥爭的準備,更別提這裏常見的毒蛇,簡直是防不勝防。如果北上大軍想要攻擊其中的任何一座高塔,必須要穿越深達成人腰部的泥濘,跨越毒蛇、蜥獅出沒的護城河,再登上濕滑的城牆。這個光是聽了都讓人頭皮發麻的過程中,還必須忍受三塔弓箭手和投石機的火力投送。

    如果這些還不足以讓進攻者望而卻步,那麽入夜後,北方的鬼魂吸食南方人鮮血的傳說還會極大的打擊外來者的士氣。

    如果蘭尼斯特腦子發熱,打算派大軍進攻凜冬城,這裏將是大軍最好的葬送之地。

    號角聲悠揚頓挫,提醒有外人出沒。

    狼煙未起,說明來人可能是友非敵。

    一隊騎士從森林之子塔出發,安柏伯爵的旗幟飄揚。

    席恩凝視遠方,那是號角響起的方向。

    會是誰在這時候抵達?

    最有可能的是威利斯爵士,他們早已派出人來宣誓效忠,並且說明將會派遣二百騎兵以及一千三百左右的步兵。雖說這些兵力並不強大,卻代表了史塔克家族的影響力,即使來到頸澤區域也牢不可破。

    還有可能是來自奔流城的敗軍。如果真是那樣,可就壞了。河間地區兵多將廣,糧草和兵器充足,且城防高厚,一旦敗退,北境大軍雖不虞南方人攻入頸澤,卻也沒有那麽容易進軍君臨了。光是突破敵人在奔流城的防線就讓人頭痛。

    不一會兒,帶著短促節奏的號角聲再次悠揚的響起,席恩皺眉。來人是友軍不錯,可是根據號角響起的次數,來人不僅僅是一路諸侯,似乎有三路人馬在此集結。

    他實在想不出,除了威利斯的軍隊以及奔流城的大軍外,還有誰會在這裏加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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