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陳妃一來便盈盈朝下一拜,“萬福金安。”

    他姿容出色,哪怕是這般作態也不會讓人覺得一味的女氣。

    也怪不得令不少閨閣女子為之神魂顛倒了。

    尤思靈倒沒有被他迷惑,隻饒有趣味的看了一眼,就移開了視線,揮手讓品雲暫且退下。

    她坐在一邊,隨手端起茶盞說道:“起來吧,陳妃你來這兒是有何事?”

    陳妃也便站直了身體。

    他那雙細長的狐狸眼朝這邊看來:“陛下,臣等聽聞王夫即將入宮,不知該如何迎駕,心內惶恐,便想著來問問陛下,也免得到時在王夫麵前失禮。”

    這群男妃倒沒有什麽臣妾之類的自稱,所以一率以臣代替。

    後宮本應以中宮為首,王夫掌權。在尚未封王夫之前,可由貴妃等代替行權,之後交接。

    但女王這裏比較特殊,選秀時日尚短,後宮大權還未來得及托付出去,就已經有了王夫,自然也就沒有那麽麻煩了。

    陳妃他們自然也不能以此為借口多說什麽。

    但後妃需要每日向王夫請安,卻是個老規矩。

    陳妃這麽說,也沒什麽錯處。

    而尤思靈的安排,也會體現出她對那個王夫的重視程度。

    陳妃來一趟,目的之一也就是試探一二了。

    一是看看尤思靈對王夫的看法,二是確認一下他們這些後宮中人的安排。

    如果女王依舊有遣散後宮的想法,那參見王夫之類的事肯定也就沒有下文了。可若是並沒有這個計劃,話裏話外也能聽得出來。

    “按照規矩來便是了,”尤思靈手裏的茶盞放在了桌上,發出一聲不輕不重的響,“哦,對了,你正好迴去帶個話,平日裏若無事,就不用在王夫麵前晃悠了,省得他心煩。”

    這話倒是直接。

    饒是陳妃也被梗得一時說不出話來。

    他都不知道,這位女王陛下到底是別有深意,還是真就一根腸子通到底了。

    一對上尤思靈的眼睛,才心頭一愣。

    她的眼神十分平常,沒有多少波瀾。

    就算是剛剛明目張膽地說出那樣的話,就差沒直言讓他們離王夫遠一些,別去打擾他了。她的表情依舊是自在隨意的,仿佛完全不擔心他們聽到後會有什麽反應。

    這並不是她沒有心眼兒,大大咧咧的隨意說出口,而是基於強大的自信,所以根本不懼旁人的影響。

    實力欠缺時,便要步步為營,說一句藏三句。

    可如果是實力足夠強大,可以無視一切陰謀詭計,那麽再多的心眼也沒有用了。

    陳二公子也是到此刻才看明白了一些。

    這位陛下,不是藏的深,而是根本懶得藏。

    她隨心所欲,想到一出是一出。

    這種作為,反而比那種刻意籌謀之人更難揣摩。

    畢竟後者尚且有一個明確的目標,隻要朝著以往的習慣和利益上靠攏,不滿猜測背後的打算。

    但這種隨心之舉卻是行不通的。

    人心善變,誰能想到她下一刻想的是什麽,又會做出什麽事來呢?

    陳二公子從出生到長大,從一個不起眼的側室之子,成為京中享譽不俗的陳家公子。後來又放棄其他路線,主動進宮為妃。

    他的所有計劃,無關喜好,不過就是深思熟慮之後的選擇而已。

    卻沒想到遇上了這麽個陛下,但是讓他一時之間有些錯愕了。

    好在他也的確心思不淺,很快便恢複過來。

    就算是聽懂了尤思靈的意思,依舊麵不改色地說道:“謹遵陛下旨意。”

    心裏的各種念頭也活泛起來了。

    女王對王夫的看重是一迴事,但他們擔心的另一件事,目前好像並不會發生。

    雖說不讓他們去打擾王夫,可女王並未產生將他們趕走的意思。

    所以,之前為了楊集遣散後宮的說法應該也是假的了。

    陳二公子此時甚至想到,會不會從一開始那位姓楊的就是女王放出來的煙霧彈呢?

    有了一個差點兒危及後宮存在的楊集,後麵就算是秦家公子一躍成為王夫,也沒有太多人反對了。

    “陳二公子對吧?”在他迴話的話音剛剛落下不久,尤思靈的聲音就已經響起,“聽聞陳家二公子有為相之才,怎麽就入了這後宮呢?”

    陳二公子也不知道尤思靈怎麽就突然說到這裏來了。

    遇上這麽個難以掌控的主兒,他不得不提起十二萬分的精神應對:“陛下,不過是他人謬讚而已。能在……成為後妃,也是臣的福分。”

    他本來是想說能在陛下身邊隨侍,並不比其他人差的。

    但很快就想到了上一個當時仕途,一口咬定要入宮伺候女王的那個家夥的下場,不由身下一涼,趕緊換了個說法。

    他應該沒有什麽得罪這位陛下的行為吧?

    躲在暗中的秦崇元本還有些鬱氣的,聽到尤思靈讓其他人少去他麵前叨擾時就已經放鬆下來,這會兒看到陳二公子麵色微變,更是忍不住彎了彎唇角。

    看來,他家“采花賊”的威名遠揚,這些人是不敢再隨意上前貼身“伺候”了,免得一個不注意便成了真伺候人的內侍。

    “朕但是覺得——”尤思靈停頓了一下,手指隨意把玩著茶盞的蓋子,偶爾發出輕碰的響聲,“朕這後宮中的幾位公子,可有大作為呢。”

    她這語氣難辨喜怒。

    說是生氣,又麵帶笑意;說是真心讚揚,又分明不止如此。

    陳二公子在其他人麵前遊刃有餘,可在這個摸不住想法的女王麵前,哪怕外表看上去並未有太大的變化,但心裏是真的有些焦頭爛額了。

    這到底是在試探他們的忠心,還是真的隨口一說?

    他可能不該來這一趟的,至少也該再觀望觀望,摸清了這位女王的脾氣再行動。就算是從那個尚未見過的王夫身上入手都好,也不必一頭撞進這裏來。

    誰知道下一個步入楊集後塵的會不會是他?

    換別的人,陳二公子還沒這麽擔心。

    可尤思靈畢竟不按常理出牌。

    誰見過有皇帝將探花郎弄去當太監的?她就做了!

    所以,再拉上一個後妃也不是不可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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