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有點尷尬。事實上,從江鑒之同意兩人住一間房起,戚白就莫名有些不自在。之前在別梔市他也和江鑒之住過幾天,但那時江鑒之睡的是地鋪,兩人並沒有睡在一張床上過。而現在……顯然沒有讓人睡地鋪的條件。一直沉默也奇怪,戚白盡量使自己開口的語氣自然:“江教授你先去洗澡?”話一出口,氣氛好像更怪了。但七月正是天氣炎熱時,兩人忙活一天出了汗,身上黏糊糊的,不洗澡也不現實。好在江鑒之似乎沒覺得哪裏不對,聽了戚白的話後也沒說什麽,拿著衣物和洗漱用品去衛生間了。衛生間有賓館準備的毛巾和一次性洗漱用品,可小袋裝牙膏上沒有生產日期、生產廠家等標識,看著像三無產品。牙刷輕飄飄的沒重量,撲麵而來的廉價塑料感。好在嚴謹的江教授有先見之明,來之前提醒戚白帶換洗的衣物。就在承溪鎮住一晚,江教授考慮周到,不但給自己帶了洗漱用品,還幫戚白帶了一套。衛生間的門傳來‘哢噠’一聲響,坐在懶人沙發上看手機的戚白脊背陡然一彎,往後癱在了椅背上。一想到待會兒要和江鑒之睡一張床……戚白心底就有些鼓噪。他想到了自己糟糕的睡姿,以及……他的性向。戚白又開始漫無目的地切換手機上的各大app,聽著隔音不好的衛生間傳來的水聲,心思根本不在手機上。趕鴨子上架到現在,很難不讓人想東想西。他和江鑒之睡一張床,傳出去豈不是自己占江神便宜?戚白無端想,還好薑意不知道這事,不然指定會誤會。……時間過得飛快,沒等戚白想出個所以然,浴室水聲停了。戚白下意識從手機屏幕上抬頭看去,就見江鑒之頂著一頭濕發,上半身……和下半身都穿得嚴嚴實實出來了。江鑒之手裏拿著賓館的吹風機,讓戚白去洗澡:“開了換氣,裏麵不會悶。”江教授神情自然,語氣淡定,仿佛根本沒把兩人即將同床共枕放在心上。自己一個人在外麵七上八下、胡思亂想了一堆的戚白:“……”目光從全身上下遮得嚴嚴實實的江鑒之身上收迴來,戚白忽然就不緊張了。戚白起身把手機揣迴兜裏,冷靜開口:“行。”他早該想到,就江鑒之這雅正清肅的脾性,腦子裏根本沒裝亂七八糟的東西。拿著自己的東西進了衛生間,戚白腦海忽然浮現論壇裏大家對江鑒之的評價江教授高不可攀,沒有那些世俗的欲望。還有江鑒之的同學現身說法,說江神從來不看帶顏色的片,他們在宿舍搞顏色時,都下意識避著不食人間煙火的江神。鏡子上的霧氣被江鑒之擦過,在燈光下清晰的鏡麵能把人的睫毛都照得一清二楚。戚白看著鏡子裏麵無表情的人,再看看洗手台上江鑒之幫他擺好的洗漱用品,很輕地皺了一下眉。江鑒之反應平靜不當迴事,他後知後覺發現自己竟有點不爽。用手扯了扯自己板起的臉,不對勁,戚白想。這點微妙的不爽程度很輕,很容易被忽略,但戚白還是敏銳地注意到了自己心態上的微妙變化。自從認識到自己的性向不隨大眾後,戚白一直有注意與人相處時的分寸。他以前從來不會因為江鑒之反應平淡而不爽。洗澡時最適合放空大腦想事情,戚白把認識江鑒之以來發生的事情在心裏快速地過了一遍,眉頭皺得越來越深。這很不對勁。衝掉頭頂泡沫時,戚白望著流向下水道的白色泡沫,突然就想到了之前給江鑒之買的那個兔子棉花糖,以及……那個空氣中都帶著棉花糖甜味的吻。想到這裏,戚白太陽穴突地一跳操!他不會是喜歡上江鑒之了吧?他喜歡上了一個直男??意識到這一點後,戚白手一抖,噴頭一歪,帶著綿密泡沫的水流有一絲進到他眼睛裏,刺痛讓他條件反射眯眼。戚白在心裏倒吸一口涼氣,說不清是因為刺痛掙不開的眼,還是此時套房裏的另一個人。用清水衝了好久的眼睛,戚白在狹小的衛生間思考人生。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歡上了江鑒之,以及這點苗頭是如何產生的。戚白被薑意稱為理論大師不是沒道理的,至少剖析起自己的內心時有條有理。最後得出結論:不說別的,單就論江教授自己長成那樣,也不怪他會產生一些不該有的、心懷不軌的想法。何況兩人認識以來,江鑒之對他處處照顧,還時不時化身田螺先生……這樣一想,戚白瞬間坦然了:自己會心動也很合理。江教授沒有世俗的欲望,可他有啊。不然他也不可能有這麽多‘教學資源’。在感情方麵戚白向來理智又果斷,這麽多年追他的男男女女無數,他愣是一點沒心動,也從來不聽對方嘴裏說的給雙方一個機會試試,不合適就分開,合適就繼續處。在戚白這裏,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白桑和戚瑞山糟糕的婚姻結果,讓戚白在這方麵寸步不讓,態度堅決。用薑意的話來說,他就是潛意識抗拒一段親密關係的建立,對待感情態度消極。如今慢半拍意識到自己對江鑒之產生了好感,戚白心裏沒半點高興。不為別的,就因為江鑒之親口說對男人沒興趣。他好像剛動心就失戀了。操!說好的是逢場作戲,他卻悄摸變了心,聽上去就很沒契約精神。對誰心動不好,非對沒有世俗欲望的江鑒之。江鑒之沒事長成這樣做什麽?他又想起南大學生吹江鑒之的話西伯利亞到巴黎,誰看江神不著迷?當時的戚白還截圖給薑意看,我無情嘲笑:這些學生太誇張了吧,對江鑒之的濾鏡拍有一萬米厚。現在自己也迷糊了的戚白:“……”很好,臉開始疼了。他第一次覺得記憶力太好也不是什麽好事。洗個澡把自己洗清醒了,戚白薅了兩把自己的頭發,比剛才更煩躁了,腦子裏各種念頭比剛才隻多不少。就很煩。心態一朝轉換,戚白還沒想好出去後怎麽麵對自己新鮮出爐的心動對象。坐在馬桶上愁得頭發都多掉了兩根。戚白今天這澡洗得有點久,外麵的江鑒之聽裏麵水聲停了好一會兒,卻沒見他出來,也沒其它動靜。擔心他在裏麵出了什麽問題,江教授抬手敲了敲門,問他怎麽還沒好。早就洗好了的戚白聽見江鑒之清冽悅耳的嗓音,心又跳了一下。清了清喉嚨,戚白迴:“還有一會兒。”沒想好接下來怎麽搞,他暫時不想出去。江鑒之聽他聲音有些啞,以為他是迴到承溪鎮後,看到白桑的東西心生感觸,想一個人冷靜冷靜,應了一聲後沒再打擾。又十幾分鍾過去,衛生間還是沒有絲毫動靜。江教授看了衛生間的方向一眼,幾不可察一皺眉:從剛才開始,戚白似乎就有些反常。江教授也沒表現出來的這樣沉靜,他看著中央的大床,擰眉思索:戚白是不想和他睡一張床,所以才躲在洗手間不出來?抿緊了唇,江鑒之看向衛生間的目光不自覺變得嚴峻。房間這事,是他欠考慮。戚白喜歡男人,自己對他來說跟異性沒區別,孤男寡男同床共枕,戚白會抗拒也不奇怪。自己心思不純,仗著戚白不知道就順勢答應住一間……歸根到底,有些唐突了。擅思的江教授在心裏反省了下自己,隨後站起身,再次抬手敲敲浴室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