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陳瞎子這番話,我心裏頭既是感觸又是感激。

    不過我也很篤定,若是真以後遇到什麽危險,也不可能讓陳瞎子和劉文三去涉險。

    很快,馮誌榮安排的人手就進來抬棺材。

    馮保領頭起棺,帶著幾個馮家漢子抬著往外走。

    陳瞎子則是走在最前頭,示意我跟上。

    劉文三,何采兒,馮誌榮則是跟在我身邊。

    本來我和馮誌榮說他不用跟著去,這麽晚了,我自己去處理就行。

    馮誌榮卻笑了笑,說看鐵口金算下葬,也算是長見識的一件大事,他肯定得去。

    我便沒有再多說什麽。

    到了馮家外頭,馮誌榮準備拉棺材的車,是一輛皮卡,棺材放置到最後頭寬敞不少。

    之後我才知道,這是陳瞎子要求的。

    馮誌榮,劉文三等人,坐在了中間的排座裏頭。

    開車的人則是馮屈。

    陳瞎子示意讓我站在棺材左側,他站在右側,狼獒則是在車下頭,也沒上來。

    月光淒冷,陳瞎子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才說道:“十六,至此之後,陳叔的每一句話,你都要聽好了。” 我心頭一凝,沒等我問他是什麽意思。

    陳瞎子便拉長了聲音,尖細的吆喝道。

    “死人過棺不沾地,活人夜行莫迴頭!”

    “子時已到,狼獒開道!”

    “陰陽鎮棺,瞎子點路,神鬼莫近勒!”

    啪!

    陳瞎子的手重重的拍在了前頭的車頂上!

    發動機轟隆作響,皮卡車便上了路。

    狼獒長嘯一聲,便如同狼嚎,隨車狂奔!

    就和上一次在陽江旁,送馮誌榮兒子迴家一樣。

    而陳瞎子自吐出陰陽兩字之後,便不再陰翳,而是中正平和!

    我頓時便明白了剛才他那句話的意思。

    陳瞎子,要教我開陰路!

    月光幽幽,夜深的路上安靜無比。

    車輪碾過路麵的聲響,混雜著狼獒的疾步奔跑。

    路邊霧氣滋生不斷,車速仿佛都變慢了許多。

    我有一種很強烈的感覺,這一次霧氣中盯著我們的目光更多,透著的還有兇厲渴望。

    這必定是因為棺材裏頭放著的是張九卦!

    從髻娘山上下來,進祠堂的時候,路邊就有個侏儒來討卦。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絕不好惹。

    當時那中年男人搭了話,言辭之間還很不客氣,最後被纏了身,下場肯定不會太好,若是陰先生不及時迴去,我都覺得他可能會死。

    霧氣太重,我也不知道走出去有多遠了,正準備摸出來看看時間。

    冷不丁的,肩膀的位置卻被人拍了一下。

    我眼皮狂跳了一下,額頭上都是細密的冷汗。

    這一巴掌來的太突然了,餘光能看到,陳瞎子在我旁邊站著。

    灰白色的眼珠子直直的看著前麵的路,也不可能是他拍我這一下。

    唿……

    耳根後頭,也被吹了一口涼氣,更是令我身上的汗毛都倒立了起來。

    我沒敢貿然迴頭。

    不知道什麽鬼東西在我後頭,還吹了口氣,莽撞轉身,怕就會被吹滅陽燈。

    “小兄弟,棺材裏頭的老先生和我說,他這幾十年寂寞的很呢,想和姐姐把酒言歡,促膝長談,可否行個方便,敲掉那礙事的釘子?” 空寂的聲音入耳,像是個女人的。

    讓我脖子上都起了細密的雞皮疙瘩!

    我雙手都伸進兜裏,一手摸著鎮煞符,另一手則是榔頭。

    然後我才猛地迴頭,鎮煞符狠狠往前一拍!

    結果在我身後空空如也,哪兒有什麽鬼影子。

    榔頭本來準備好砸下去,也沒有揮出去!

    我心砰砰砰直跳,差一點兒都到嗓子眼了。

    幻聽?

    這絕不可能是什麽幻聽,我額頭上冷汗直冒,太陽穴的青筋也在不停的跳動。

    也就在這時,皮卡車邊緣的位置,搭上來了一隻手。

    那手白的滲人,指甲蓋透著灰色,尤其是小臂還有一些皺巴巴的。

    手臂往上攀爬,探出來的便是一張麵無血色的臉,直勾勾的盯著我。

    “小兄弟,你倒是不近人情,自己活得悠哉,就不管你死鬼師父能不能快活?”

    她薄唇微動,吐出來的字句更是尖銳,還帶著幾分怨毒斥責。 我額頭上汗水更多,正要拍鎮煞符。

    唿哧一聲破空聲響起。

    一道白影便朝著那女人當頭劈去!

    女人麵色驚恐,罵道:“死瞎子!你不要多管閑事!”

    我頓時便看清楚了,那白影是一根指頭粗細的棍子,約莫小臂長短,上頭纏著白色的布條,就像是白綾一樣。

    每隔拇指距離,這白綾就散出來巴掌長短一截,透著一股滲人的陰翳!

    啪!

    轉瞬間,這白綾竟當頭抽在了那女人的臉上!

    女人尖叫一聲,砰的一下就從車上滾了下去。

    我心口猛地被攥住了一把似的,一道黑影又從車旁閃過。

    本來已經跑到前頭的狼獒竟然躥了迴來,一口便叼住了那女人的脖子,竄進了霧氣之中。

    慘叫聲穿透雲霄,同時還有淒厲的求饒和悲哭。

    頃刻,那聲音卻歸於平靜。

    狼獒又從霧中竄出,隨車狂奔。

    月光之下,竟有種英姿颯爽之感!

    陳瞎子沉穩開口:“十六,陳叔教你的第一點便是,陰路之上,麵臨任何事情都莫要驚慌。”

    “若是有人來問路,討物,求情,辦事,無需去理會,若是難纏,嗬斥它離開便好。”

    “禮讓三分,若是他不走,不管他是鬼,還是屍,還是什麽不三不四的人。”

    “便當頭給他一棒!”

    “這哭喪棒,陳叔很多年沒拿出來用過了,倒是少有不開眼的,非要擋我開的路。送你師父上路非同小可,自然有一些不怕死的鬼東西。“ 話語間,陳瞎子輕輕撫摸那根纏滿了白綾的棍子。

    這是哭喪棒?我也想起來我在什麽地方見過了。

    很多人送喪的時候,隊伍當頭的人都拿著哭喪棒。

    我還以為這是什麽風俗,沒想到,竟然是開路驅邪。

    經過路上這一出,倒是沒再出其它意外,我們出了內陽市的城區範圍,到了郊區的時候,霧氣散了一些。

    大概又開了半個多小時,車停在了國道邊的收費站外頭。

    旁邊有一條小路,下去之後就是荒草地,後頭則是好幾座大山。

    馮家這一處買好的風水寶地,其外並沒有什麽明堂,風水之勢內斂。

    我仰頭看著那幾座山,月光下,山勢高低急硬迴轉,看似幾座大山,實則是一座山有幾峰,隻是高低錯的太開,乍一眼誤認為好幾座山。

    如果我看的沒錯,此山風水有一個稱謂,名為迴龍顧祖!

    取登高之地,深鑿金井!

    謂之黃金登水,墓登砂是也!

    車上的人都下來了,我們後頭也還跟著一輛車,馮家其他人在車上,準備抬棺。

    棺材剛抬下來,我在前頭領路。

    剛沒走出幾步,路邊竟然莫名出現好幾隻灰白色的耗子,皮毛透著米白的狐狸,兩者都是麵龐尖細,鬼鬼祟祟的跟著我們。

    更詭異的是,它們莫不是背著小耗子的屍體,便是其他狐狸的死屍……

    端的是無比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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