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保眉頭一皺,反手就抓住了何先水的手腕,何先水悶哼一聲,才鬆開手。

    他卻還是一副哀求的模樣。

    我眉頭緊皺,定定的看著何先水。

    他所說的,的確沒錯,我也的確動過惻隱之心。

    可在因果之上,卻不能這樣看。

    以及張爾給我上的那一課,還有這段時間的經曆都告訴我。

    冤有頭,債有主,孟欣書動了黃仙,必定和徐白皮是結怨,我也因此牽連其中。

    追根究底,不是我主動招惹了徐白皮,是因為孟欣書的因。而孟欣書所求,是讓我接陰,這是她所渴求的果,要承受徐白皮的報複,也是果。何小雲這陰胎救我,那也就是因果之一。

    我並不欠孟欣書什麽,也不虧欠何小雲這陰胎。

    或許大看風水無情,可若是人處處惻隱,那會有什麽結果?

    就如同我之前犯的那些錯誤,不都有和我相關之人買單了麽?會牽連其他人的生死進來。

    我思緒沉默了許久,何先水卻一下又一下的磕頭,求我不要那麽狠心。

    就連馮保的眉頭都微跳起來。

    地上布滿了一片血漬,何先水的額頭已經傷痕累累了。

    我才長歎了一聲,說道:“別的忙,我幫不到更多,不過你也不用那麽擔心,孟欣書不是尋常的血煞,徐白皮的兒子徐大閩已經被她殺了,或許他們誰都奈何不了誰,若是她還來找我,我可以幫何小雲去投胎。” “前提是陰胎還未睜眼,可能才有轉機。” 陰胎落地,家仙化煞,按道理是家仙護體的鬼嬰,可她卻沒睜眼,昨夜的時候也是從我身上滾下去,反倒像是孟欣書所驅使。

    要是這樣的話,還真有彌補的可能,隻不過我也需要付出一些代價罷了。

    同時,我也不由得往深處去多想了幾分。

    人若隻信風水,毫無情緒,人又還會是人麽?

    當年我爺爺不管我之命,他就不會死。

    甚至是張爾,分明說無土之山危險,可看了張九卦遺書之後,還是要去,甚至那麽堅決!

    他前一刻,可是篤定的和我說要信風水之人……

    再想到那堪輿大師,低頭看了一眼風水盤。

    我心頭隱隱升起驚懼。

    恐怕像是他這種人,才是真的大無情之人,眼中隻有風水,所以才會有陽江鐵牛的局,懸河破擎傘的撞壩!

    思緒轉念之間,何先水臉上分明也有了希望和興奮之色,他猛的站起身來,聲音都變得恨恨了許多:“對!羅十六你說的沒錯!嫂子生前命苦,死時兇惡!還有水屍鬼的油,她更是血煞!”

    “徐白皮的兒子都要死,他又怎麽能讓我嫂子再死一次?” “況且你說,徐白皮作惡多端,要是我嫂子取了他的命!這豈不是替天行道?” “這樣一來,讓小雲去投胎,也是積福積德了,對吧?”

    話音至最後,何先水臉上的興奮就更多了。

    他驟然轉過身,匆匆往外走去。

    臨至後院門口的時候,他又停頓下來,迴頭看了我一眼,咧嘴笑了笑:“我去懸河,等她。” “希望小雲沒睜眼,我相信嫂子不會讓她失去投胎機會的。” 語罷,何先水也消失在了我的視線中。

    我停頓許久,才長長的籲了口氣。

    此刻天色已經臨近暮時了,迴頭繼續去看風水盤,低頭看宅經。

    馮保一聲不吭,狼獒趴在我身邊,它卻時不時的圍著風水盤走一圈。

    天邊的火燒雲紅的刺目。快天黑的時候,馮誌榮也派人來請我去吃飯。

    前院依舊沒人去,偏院會客廳則是擺上了桌席。

    這一宴上就不隻是平時馮家那些人了!除卻了馮家的老小族人之外還有不少賓客。按照馮保的解釋,都是內陽市舉足輕重的人物。

    推杯換盞之間,不少人上來給我碰杯倒酒,馮誌榮也介紹了幾個人和我認識。

    我一一禮貌作答,這些人大致闡明了身份,甚至還有人或多或少,當年也和我爺爺有所交集,甚至其中一個,說當年修村裏那條路,就是爺爺找他修建的。

    那人年紀也不小了,七十餘歲,雖說看上去謙和,麵相上卻也有幾分問題。他話裏話外的意思,也是想要我幫他看看麵相。以至於其餘人,差不多都是來意相同,不是求我看麵相,就是勘風水。

    我心裏頭清楚,這宴席也是馮誌榮對我的幫忙,讓我多認識一些人。

    這肯定也有陽江鐵牛那件事情引發的連帶效應,馮誌榮給我造勢。可我此刻卻實在無心想這些瑣事,也隻能夠在不得罪人的情況暫時答應,以後再看。

    一場宴會下來,難免也喝了幾杯酒,最後還是馮保扶著我迴的房間,一夜無夢無話。

    次日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然是大亮!

    床頭的位置,整整齊齊的放著一套唐裝!

    我去洗漱之後,將唐裝換在了身上。

    張爾所說木箱礙事,也的確如此。況且此行未必接陰,我便取了能用上的小物件裝進唐裝裏頭,帶了匕首,剪刀,命數稱,貓皮襖,白氈,以及灰仙手套,定羅盤當然是寸不離身。隻是金算盤太大,依舊裝不進唐裝裏頭,我就尋摸著得弄一個小包。

    深吸了一口氣,感覺精氣神一陣飽滿,我才將金算盤夾在腰間,推門而出!

    狼獒緊隨我身後,馮保也是畢恭畢敬的跟著。此刻已然是臨近晌午,陽光刺目而且明豔,照射在人身上更是暖意十足。

    到了前院的時候,我才發現院外頭隱隱還是有不少人,似是圍著一樣。

    跨過院門而入,馬寶義分明也是睜開了雙眼,他正襟危坐於堂屋那張方桌之前,那張國字臉上更是鄭重嚴明。至門口,我便抬手示意讓馮保停下。

    再走到堂屋桌前,我定定的看著馬寶義,然後坐了下去。

    同樣,我將金算盤橫放於方桌之上,置於我和馬寶義之間!

    這一幕和當時我見馬寶義,又何其相似?

    那天他留給我方盤,我獨坐於桌前等他。今日就好似換了過來,他獨坐於此等我!

    馬寶義抬頭和我四目相對,才說道:“想好了?”

    我深吸了一口氣,沉默幾秒鍾後,點點頭。

    馬寶義嗯了一聲,才說道:“生死吉兇,你要從什麽地方開始算?”

    “摸骨,還是卜卦?”

    我的目光沒有從馬寶義臉上離開過。

    令我眼皮微跳的是,自馬寶義說話之後。

    他的麵相竟然開始有了變化!

    雙目似乎變得更狹長了一些,本身他需要眯眼,才會顯得國字臉成馬臉,有幾分陰翳。

    而現在那副神態卻成了麵相一樣。

    並且,他的印堂位置似乎竄起來一道青氣,貫通於人中之間!

    【作者有話說】

    新年快樂!我還在瘋狂打鍵盤,今天會加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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