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烈的衝擊波震的泥土簌簌落下,藏身處早已是一片黑暗。

    何應物之所以切下泥土把自己埋住再開槍打爆,是考慮到爆炸必然產生火焰,萬一火焰衝下來把地底的空氣消耗一空,完了泥土再一埋,可就變成“自己殺自己”的遊戲了。

    漆黑一片中,何應物打開戰術套裝自帶的小型led手電,兩人對視一眼,默默的坐了下來,開始調勻、減緩唿吸。

    畢竟氧氣有限,他們必須謹慎,說不好要在地下躲避多久。

    餘歌用的是軍中唿吸吐納秘法,何應物直接龜息鶴眠。

    在何應物的自然親和感應中,很快有十餘個閃亮的光點聚集而來,他們在頭頂逗留了十幾分鍾,便向幾個方向散去。

    稍遠些就能發現,這些光點大部分連成一排像條繩子,還有幾個則是直線突進。

    何應物大概明白,守序夢魘這是分了兩批人,一批是形成包圍圈,仍然做地毯式搜索,另一批是根據地上的痕跡反向追蹤,試圖直接揪出他們,還真是耐心與精準兼備的狩獵方式。

    在他腦海中,餘歌和暴擊者的打鬥場麵反複播放:龍龜斬斬向脖頸,暴擊者用橫刀蕩開。

    這有什麽不對嗎?

    好像也沒什麽不對,可何應物卻莫名總覺得心慌。

    第一個暴擊者不擋,是因為不知道龍龜斬的鋒銳,之後幾個暴擊者,便用橫刀攔擋居多,是因為他們“看”到了龍龜斬的鋒銳。

    可和餘歌對戰的那個家夥呢?

    他又沒有“看”到!

    但是這名暴擊者的格擋方式,和其他機械人如出一轍!

    這場景不得不讓何應物疑慮,好像……這個機械人也得到了信息:龍龜斬可以破壞軀體,應該用橫刀格擋。

    關鍵問題是,這信息是怎麽傳遞的?

    何應物百思不得其解。

    “上麵那幫家夥走了。”何應物輕輕地說。

    為了盡量減少能量消耗,他的聲音軟綿綿、低沉沉的。

    “嗯,我感覺到了。看來爆炸把所有痕跡都清除了,洞也填上了,問題就是我們要爬出去,就得再挖一次。”

    餘歌的聲音同樣很輕、很柔,有點粘膩膩的,聽起來有點怪,估計是為了配合唿吸秘法,不敢隨唿隨吸。

    他倆都很清楚,氧氣消耗的速度,決定了他們能躲多久。

    “你的外骨骼還挺好使的,哪來的?是什麽東西?”何應物問。

    “拆下防彈衣就是,很簡單組裝,很簡單拆卸。”

    何應物心中一動!

    餘歌這家夥絕對不簡單!

    這是什麽技術?

    普通士兵怎麽可能有這種東西!

    上上下下打量餘歌,何應物又問:“你的?”

    “當然是我的。”

    “你到底是誰?”

    “我餘歌啊!”

    “我問你真實身份!”

    “76號基地二等兵,餘歌,平時自己喜歡搗鼓,所以我做了外骨骼裝甲,晶卡動力,背後那塊還能充當噴射背包呢,可以實現半個小時連續飛行,厲害不?”

    鬼才相信他自己搗鼓出來!

    鬼才相信一個二等兵能拿到“晶卡”這種戰略物資!

    不過……逃命時候硬給餘歌扒下來扔掉的那兩件防彈衣,倒是可以找時間撿迴來!

    “你個騙子!我信你個鬼!”何應物說。

    “哈,我騙子?這位兄台,敢問你是誰?”

    “我何應物啊!”

    “那一把能把機械人打爆的槍哪來的?”

    “我……我的秘密武器。”

    “嗯,行!很多人都有秘密武器。我是說,那把槍一會兒有,一會兒沒有,防彈盾牌也是,哪去了?”

    “我……是你沒注意吧!”

    “你個騙子!我信你個鬼!”餘歌狠狠的撇了撇嘴。

    “那……那為了渡過這次難關,我們應該精誠合作,你能把你秘密都告訴我嗎?”何應物說。

    “不能!除非你先把你秘密告訴我,行嗎?”餘歌說。

    “不行!”

    “那說這半天沒用的!關燈,睡覺!”

    ……他們之間的對話至此結束。

    小手電一關,餘歌往地上一趟,很快唿吸便幾不可聞。

    雖然他們認識的時間極短,但他們彼此確定,對方是不會害自己的那種,值得信賴。

    何應物靜靜的盤膝做好,感知到餘歌的體溫漸漸降低、心跳變得極緩,血流的速度都慢了不少。

    嗯,這家夥應該是睡了。

    何應物開始每天的例行功課,大夢觀想訣。

    從第一觀到第四觀,他來來迴迴做了六遍,隻覺得身體內外無限融通,處於幽閉空間的不適感也一掃而空。

    而且就在這種幽暗環境中,何應物居然就很想進行第五觀。

    觀日月!

    經曆的次數多了,何應物有點知道這種感覺,可能就叫水到渠成。

    仔細感受下餘歌的狀態,這家夥絕對睡得死沉了,何應物浸入心神,開始徐徐進入觀想。

    “大道無形,生育天地。

    大道無名,運行日月。

    日月者,太陰太陽之精,暗合天地交合之理,助行生成萬物之功。”

    真訣在心中默念而出,淡金色字體緩緩飄過。

    一片虛無中,天地初開,日月顯現,然後才有萬物生成。

    何應物隻覺得頭頂溫熱,而腳底湧泉清涼,溫熱和清涼如同小蛇般逶迤而行。

    “其東西出沒,以分晝夜。

    南北往來,以定寒暑。”

    末日廢土上的晝夜和寒暑,都是由日月界定。

    有了這番明悟,何應物突然覺得他多了一絲控製的感覺,仿佛他可以通過控製溫熱氣流與清涼氣流,實現身體的某種玄妙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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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混沌初分,玄黃定位,天地之狀,其形如卵,六合於中,其圓如球。

    日月出沒,運行於一天之上、一地之下,上下東西,周行如輪。”

    在觀想中,日月東西升降不息,寒暑晝夜變幻不止,而在極虛化的背景板中,一片混沌清向上、濁向下,天為玄,地為黃,破敗的末日廢土世界居於其中。

    在日月運行的不斷變幻中,數不盡的能量霧氣似乎在不停的糾纏、融合、交換,這些能量從天地中來,又返於天地之中。

    “凡日之東出而西未落,則為晝,西落而東未出為夜。

    是此,日之出落,以分晝夜也。”

    觀想中,升降不息的變幻突然變慢,一顆溫潤的紅日從東方而出,一縷陽光刺破黑暗,天地之間大放光明。

    這紅日劃過蒼穹,光芒萬丈,逐漸隱落於西,黑夜降臨。

    而細細體味這升降,何應物奇異的感受到了光與暗、陰與陽的和諧統一,一顆心仿佛包容天地,其內奧妙無窮。

    “而月之出落,不同於日。

    載魄於西,受魂於東,光照於夜,而魂藏於晝。

    積日累時,或出或落,自西而東:

    其始也,魄中生魂,狀若彎弓,初夜而光照於西;

    其次也,魄中魂半,時應上弦,初夜而光照於南;

    其次也,魄中魂滿,與日相望,初夜而光照於東;

    其次也,魂中生魄,狀如缺鏡,初晝而魂藏於西;

    其次也,魂中魄半,時應下弦,初晝而魂藏於南;

    其次也,魂中魄滿,與日相背,初晝而魂藏於東。

    是此,月之出落,以分晝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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