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的規矩分為兩種,一種是明明白白白紙黑字的寫著的,另一種則是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要想不出差錯,這兩種規矩都要知曉,否則,寸步難行。不可言傳的東西,三個人都意會了。

    金九齡還是搖了搖頭反駁說:“僅憑這一點,也不能懷疑是江湖中人犯的案。有些人,根本就不在乎這種規矩;更何況,若他真的與方將軍有什麽不共戴天之仇,哪還能顧得上這條規矩?依我看,我們不妨先從兩條線來查,第一條,誰有機會犯案,這個,主要查的是在場的人。第二,誰與方將軍有仇,若兇手隻是受雇傭的刺客,他斷然不會用這麽麻煩,這麽危險的方法來殺人。三位意下如何?”

    其餘三人皆表示自己沒有意見。

    這邊正討論的如火如荼,徐州城城南也打的熱熱鬧鬧。徐四爺不知所蹤,二當家的突然反水,有幾個骨幹元老竟然也都跟著二當家的反了。一臉懵逼的圍觀群眾都在猜測,怎麽就這麽突然反了呢?徐四爺又跑哪去了?各種不靠譜的說法紛紛冒了出來。

    有人聯想到昨日徐四爺派人在書劍門門口喊的話,書劍門的靠山死了?那由譚銳平接手的書劍門還能不能跟徐四爺鬥一個旗鼓相當?大部分人都不看好譚銳平,即使譚銳平確實很好,但他還是太嫩了。若書劍門倒了,那這徐州城,豈不是徐四爺一手遮天了?!麵對這麽大一塊唾手可得的肥肉,是不是他們內部分贓不均,然後二當家憤而砍了徐四爺,想自己全吞?

    但仔細一想也不對,二當家走的可是陰險的路子,他如果真的想要徐四爺那個位置,有幾百種辦法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拿到手,絕對不會這樣直接撕破臉皮。

    二當家的鬧這麽大,圖什麽啊?

    當棋子的,做些對自己不利但對自己的主子有利的事很奇怪嗎?

    二當家胡二公子身著一身單薄的白色長衫,身形瘦弱,麵中帶有青白之色,一看便知他患有不足之症。此時,他正盤腿坐在一個棋盤前,手裏撚著一枚黑色的棋子,他的對麵,正坐著一個黑衣人。

    胡二看著棋盤上密密麻麻縱橫交錯的黑白棋子說:“你說這世上的事怎就偏得這麽怪?我一介白衣,卻偏偏是黑的,你穿的一身黑,卻偏偏是白的。”

    “胡二公子乃前內閣胡大學士的嫡孫,進士出身,怎自稱一介白衣?”那黑衣人目光如炬的看著胡二說道。

    “嗬嗬,果然,無論我幹了什麽。我的名頭前麵總是壓著那個老頭子,他活著時是這樣,死了,也還是這樣。”胡二有些自嘲的說道,“什麽進士出身,您可真是貴人多忘事啊,我的功名不是早就被先帝他老人家給除去了嗎?還是永不錄用。我現在,不是一介白衣是什麽?”

    “果然,胡二公子是因為這件事,心中有恨,才會和圖謀不軌之人同流合汙。胡二公子,除了做官,以你之才,這世上還有許多其他可做之事。更何況,在當年的情形下,若非先帝驅逐,您恐怕在朝堂上也活不了多少日子。”黑衣人有些惋惜的看著他。

    胡二重重的咳嗽了兩聲,眼中的嘲諷之意愈甚:“像你這種一輩子見不得光的朝廷鷹犬懂什麽?這世上大路小路千百條,有哪條你自己親自走過?看著路很多,一踏上去才發現,能走的,不過寥寥幾條而已。對我來說,我從小到大,眼中見到的唯一一條路便是仕途,那條路塌了,我為什麽要逼著自己走其他路?把原本的路再修好不就行了?”

    “先帝已經下令永不錄用,即使是當今聖上也不可輕易違背。你若想重新踏上仕途,便隻能換個皇帝了。”黑衣人見他已入魔,便收斂起眼中的惋惜,直言不諱的說道。

    “你想知道我幕後之人是誰?別做夢了,我是不會說的。這邊所有與他所關的事都由我一人把控,所有情報全都毀的幹幹淨淨,你休想得到一丁點東西。”胡二又重重的咳嗽了幾聲,咳到上氣不接下氣。

    “指使你的那人,是不是從一年前起,手中就時常把玩著這枚玉墜?”看到胡二如此癲狂,黑衣人慢條斯理的拿出一枚瑩潤的白色玉墜問道。胡二看著那枚玉墜,咳嗽的更加厲害了,青白的臉上湧出幾分嫣紅之色。看到他的反應,黑衣人明白了。

    他把玉墜又收了迴去說道:“看來,他早就把你視為一枚棄子。”

    “咳……咳咳,你胡說……”胡二一邊咳著,一邊掙紮的說出幾個字,話音未落,他突然吐出了一大口鮮血,染紅了大半個棋盤。黑衣人冷眼看著他整個人狼狽的撲倒在棋盤上,白衣染紅,棋子灑落一地,一雙睜得的大大的眼睛慢慢的失去神采。

    這個人,留著也沒有什麽用處,若說情報,要多少有多少。

    黑衣人信步離開,幕後那人,手上還不知握有多少這樣的棋子。

    這邊血濺當場,唐青矜卻和唐天縱湊在一起其樂融融,祖慈孫孝。唐天縱畢竟離家日久,一路上見聞閱曆頗多,有收獲,也有不解的地方。這裏雖然不是什麽好地方,但見唐青矜一臉從容,唐天縱也漸漸的放鬆了下來,慢慢的和唐青矜說起自己在外麵的見聞。唐青矜坐在一邊安靜的聽著,偶爾點撥他兩句。

    兩人就這麽說了好幾個時辰,從早飯說到中飯,仍然意猶未盡。等到了飯點的時候,房門突然被敲響,唐天縱以為是小劉過來送飯了,打開門一瞧,萬萬沒有想到,上門的竟然是羅老將軍。

    羅老將軍豪爽的大笑了幾聲說:“他們那群人腦子裏全是案子,吃個飯都死氣沉沉的,我待著不舒服,就來找你這個小夥子搭個夥!姓唐的小子?你不會嫌棄老夫吧?”

    唐天縱的第一個反應是,立刻迴頭看了看唐青矜。聽到羅老將軍的聲音,唐青矜有些好奇的看了看,外麵日頭正盛,逆著光也看不清楚臉,但聽著這聲音唐青矜心裏一跳,覺得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咦?你這裏怎麽還有一個人?”羅將軍不顧唐天縱的臉色,自顧自的走進來說道。唐天縱眨了眨眼睛,心裏有些莫名的激動,他像羅老將軍行了一個禮介紹說:“羅老將軍,這便是我十叔祖”。羅老將軍立刻愣住了。

    他驚詫的看著唐青矜,眼睛在他身上打量了一遍又一遍,就那麽直愣愣的站在那裏看了他好一會才說:“好!好!我…老夫久聞你的大名,今天……我今天終於見到真人了。”羅老將軍手足無措的站在那裏,口中說的話顛三倒四。

    唐青矜慢慢的引他坐到旁邊的椅子上,眼中的情緒似乎也有些複雜。但那些複雜的情緒皆是一閃而逝,他有些自謙的笑了笑說:“區區小輩,經不得羅老將軍如此誇讚。天縱,你去旁邊看看小劉,午飯為什麽還沒有送過來?”

    聽到這明顯是打發他的話,原本站在那裏準備看八卦的唐天縱一陣無語。但看到唐青矜輕描淡寫瞟過來的一眼,唐天縱無端打了一個寒戰,立刻非常識時務的離開了這裏,順便把門給緊緊的關上了。

    羅老將軍的眼睛還是直直的落在唐青矜的身上,像是怎麽也看不夠。唐青矜的心裏亦是百感交集,上一次見到他時候,他頭發僅是花白,哪像現在,一頭白發就像是染出來的一樣,找不到一絲雜色。

    羅老將軍常年在西北前線,唐青矜自幼在巴蜀長大,長大後也是滿江湖的亂飄,按理說,他們見一麵並不是沒有機會,但唐青矜都下意識的避開了。因為他們都知道,不安全,唐青矜的這張臉,出現在軍中前線不安全。雖然說,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十幾年了,這營盤裏的兵不知道換過了幾茬,但是萬一呢?

    唐青矜有些懷念的看著羅老將軍說道:“我亦是久聞羅老將軍大名,今日一見,羅老將軍精神矍鑠,小輩深感欣慰。不知羅老將軍為何會出現在此處?”若早知道羅老將軍會來,他就與他避開了……

    “陛下命我護送方德那小子歸鄉,我送下他剛走,他就出事了!他手下的那群小子趕緊把我給叫迴來了。”羅老將軍反應過來,有些浮誇的一拍大腿,懊惱的說道。

    “我聽說,你是在江湖上混的,怎麽也跟這件事扯上關係了?這可不是小事!難道說,是因為剛剛那個孩子?”羅老將軍有些急切的問道。

    聽到羅老將軍說是皇帝的命令,唐青矜拿著扇子的手一緊。然後不動聲色的將手放在桌子下麵說:“是啊,雖然我知曉天縱與此事牽扯的關係並不大,但還是有些不放心,便也跟過來了。”

    羅老將軍有些不讚同的說:“既然你心知這件事不是他做得,那你又何必多此一舉?這件事又不是隨便拉個人頂罪就能交差的事,更何況,不是還有我嗎?”

    “說的也是,但我來之前,並不知曉羅老將軍也在此處。”

    “唉,來就來了吧。來了也好……”羅老將軍歎了一口氣,有些落寞的看著唐青矜說:“時間過得可真快,一眨眼——我都老嘍。”

    “不老不老,我看您的身子,比二三十歲的小夥子還要結實。還能扛著武器身披戰甲,還能統兵作戰的人,能老到哪裏去?”唐青矜真心實意的誇讚到。

    聽出唐青矜話裏的真意,羅老將軍有些自豪的拍了拍自己胸前的盔甲說:“哈哈,你說的對!我離老這個字還差著老遠呢!不是我吹,我還能再打上十幾二十年不帶歇著的!你看看方德,他比我還小呢,竟然比我先退休,向他那像的,才叫老呢!”然後,羅老將軍又頓了頓說:“向他那樣的禍害,能早走一天就早走一天吧,省的到處禍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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