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緩緩停下,白小莫伸了個懶腰,這麽多天可算睡了個好覺。隻聽得外麵盔甲佩刀撞擊之聲由遠及近,一個洪亮的聲音伴著爽朗的笑聲撲麵而來。


    “王賁來遲,公子莫怪!”嘩啦,一行四五人全身盔甲拜了下去。


    那冰塊臉難得的麵露一絲微笑,雙手扶住來人最前麵的一位,“王將軍,鹹陽一別三年,可還安好?”


    “勞扶蘇公子掛念,一切安好!”一個黝黑皮膚的年輕將領抬起身來,抱拳說道。


    “扶蘇!他竟然就是公子扶蘇!”白小莫心中驚訝著,頓時卻也明白了,為何這支“商隊”會有勝那種武藝高強的護衛,樂先生那種異人,為何可以將大秦律法要處死的犯人救下,為何看到張良辱罵白起的刻字他會如此憤怒。當然昨夜那場驚心動魄的廝殺,想來對於這位傳說溫潤如玉的公子也是家常便飯了。


    白小莫可是第一次見到傳說中曆史課本上的名字,看看天,踩踩地,頓時生出恍如隔生的無奈感。


    心緒不寧之間,也不記得自己是怎麽跟著眾人下了馬車,如何學著曇兒的樣子對眾人還了禮,又是如何作為扶蘇的隨從走進了晚宴的大帳。


    當辛辣刺鼻的烤餅合著茶水的濃鬱撲鼻而來,白小莫才從思慮中迴過神來。抬眼望去,公子扶蘇坐了主位,王賁在旁作陪,其餘眾將在下一溜排開。每人麵前一張小幾,飲食均是一碗濃茶和兩個餅就著一大塊牛肉。


    “諸位,公子扶蘇代秦王巡視,軍中無酒,王賁與眾將士飲茶一碗為公子洗塵!”王賁身強體壯,此刻換了一身布衣,舉手投足之間虎虎生威。望著這名將王翦的兒子,白小莫不禁多看了幾眼,史書說此人年少時便有勇有謀,自幼熟讀兵書,軍事才能似乎不在其父之下。“這就是名將風采嗎?”白小莫心下琢磨。


    “王將軍與眾將士長途奔襲,秦王倒是掛念的緊。扶蘇隻是發現了韓申徒張良等一眾賊人的行蹤,所以前來與眾將士合計!”扶蘇對著軍中將士再沒有惜字如金,也沒有文鄒鄒地儒生做派,簡單明要地說明來意又打消了眾人對自己貿然到來的疑慮。白小莫心中暗自讚賞,“看來這扶蘇倒是沒有書本上說的那種迂腐氣,有趣!”但轉而想到,此人未曾當一天皇帝,便身死異鄉的種種傳聞,不禁暗歎一聲,但又想此時秦尚未統一六國,秦王還未改稱始皇帝,也許司馬遷的《史記》也未必就無差錯。


    軍中一切從簡,宴席畢後,眾人各自歇息。


    興許是白天睡的太多,白小莫在營帳中,卻睡不著了。整座大營仿佛沉入了無邊黑暗與夜色融為一體,隻有主帳之內猶有昏黃的燭光,想來也是扶蘇和王賁在商量如何對付張良為首的韓國老舊貴族和劍士糾集的部隊。白小莫努力迴憶相關的曆史,此刻韓國已經被滅,而韓王卻還沒死,張良糾集人馬就是要搶迴被秦國控製的韓王,但是都是徒勞的啊!白小莫念叨著,七國一統的大趨勢是誰也改變不了的吧。又想起狼山石窟,那裏必定就是長平之戰秦國戰神白起坑殺趙國三十萬大軍的地方了。關於白起將趙國降兵不留活口,全部活埋的慘劇,白小莫可是記憶猶新。真實原因也是眾說紛紜,有人說是因為糧草不足,有人說是為了徹底斷絕趙國東山再起的希望,甚至於是白起自作主張還是秦王密令,也是曆史之謎。想來白起後來被封為武安君,終其一生都在為秦國效命也難逃一死,白小莫不禁心裏有些混亂。以前看這些都如故事一般,感慨一下戰爭的暴虐和無常也就忘了。如今觸摸到真實的邊緣,再想到昨夜那石窟中種種詭異,張良利用三十萬冤魂設下的恐怖殺招,玄曠身上的傷痕和扶蘇斬斷玄天鑒時眼中的鎮定,白小莫徹底失眠了。


    丫頭從旁邊的臥榻上下來,輕輕叫了聲“姐姐。”


    白小莫一笑:“小丫頭你也睡不著啊,來陪姐姐聊聊天!”


    丫頭借著月光走到走到白小莫床前,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雙肩不住顫抖。


    白小莫急忙扶起,月光下,丫頭長長的睫毛浸滿淚水,一張稚氣未脫的臉被月光鍍上一層聖潔的白。


    “小美人,夜半哭什麽呀,想情郎了?”白小莫打趣道。


    “姑娘——”丫頭破涕為笑,雖未看見,想來紅雲也爬上了耳根。


    “其實,我並不是爺爺親生的孫女,十二年前爺爺采藥時發現了不滿一歲的我被人棄在荒野於是將我抱了迴來,家中人對我甚是冷漠,隻有爺爺真心對我好,將采藥的手藝悉數教給了我,誰知家中又遭此橫禍,幸好姑娘與公子搭救,丫頭這條命是姑娘的,丫頭願意侍奉姑娘左右!”


    “唉,傻丫頭!”白小莫心中一酸,想她小小年紀必定有許多不為人知的苦楚,自己家中並無兄弟姐妹,看到丫頭時心中也時時生出憐憫。白小莫一把將丫頭拉入懷中,撫摸著她的秀發,一邊想到自己十二歲時,有了委屈就趴在母親的肩頭的場景,鼻子一酸眼淚就要落下。“你以後就是我的親妹妹!不要說什麽侍奉之類的話!”


    白小莫擦了眼淚,又說:”我與扶蘇隻是路上偶遇,想要救你家人還得去求他。“


    丫頭又跪下說道:”姑娘!丫頭真心侍奉姑娘為主人,並非要攀附權貴!“


    白小莫見她小臉上一派堅毅,心下感動,握起一雙小手,並排坐下,輕聲說:”叫姐姐!“


    ”姐姐——“,丫頭聲音低不可聞。


    白小莫想來此時正是奴隸社會末期,自己那一套人人平等以禮相待的法則並不適用,以後再慢慢灌輸給她吧。


    ”丫頭,你叫什麽名字?“白小莫問。


    ”丫頭就叫丫頭,沒有名字。“


    ”這——“看來兩千多年前,女子的社會地位不是一般的低啊。”那你親生爹娘果真找不到了嗎?有沒有留下什麽玉佩啊,血書之類的?“白小莫又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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