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言指揮著新來的幾個丫鬟給秦水墨添了一大桶洗澡水,又逼著秦水墨喝了碗羊奶燉燕窩後才讓秦水墨進了浴桶。


    秦水墨坐在溫暖舒適的熱水中,四肢百骸無比的輕鬆。秦水墨衝阿言笑:“言大總管,如今你手下底下也算人手充沛了,從哪裏弄得燕窩來的?”


    阿言迴道:“夫人啊,阿言可沒那個本事。是芍藥去廚房要來的,芍藥原是王妃那邊的人,廚房總要給幾分薄麵呢。”


    秦水墨一邊用手打著水花玩兒,一邊喃喃道:“這王妃也是的,前幾日不是才打了咱們,這會兒又是送人來,又是給燕窩的,圖個什麽呢?”


    阿言忙說道:“夫人,您可不能被這點小恩小惠給麻痹了,咱們呀可得小心那邊的——不過芍藥這孩子倒是心地不壞的——”


    秦水墨笑道:“我們阿言長大了,懂得圖謀算計了,那你說說東廂那邊又在打什麽主意呢?王爺已經是她們的了,我們這樣子有什麽是她一個正牌王妃值得算計的嗎?”


    阿言皺眉,卻也終是搖了搖頭。


    秦水墨卻忽地想起一事:“阿言,你說什麽娘娘的壽禮又是怎麽一迴事?”


    阿言道:“哎呀,這可是件大事。夫人你原先病著,和王爺沒有行大婚儀式。這次熹妃娘娘的壽誕可不能馬虎——”


    秦水墨喃喃道:“熹妃娘娘想必極美。”


    阿言側目:“夫人怎麽知道?”


    秦水墨:“看王爺就知道了啊,能生出這麽個傾國傾城的兒子的人,怎麽會不美呢?”


    “噗嗤——”阿言掩麵笑道:“熹妃娘娘也美,卻和王爺無關,王爺自小養在熹妃娘娘身邊,卻不是熹妃娘娘所生。”


    “哦——”秦水墨道:“那王爺的親娘呢?”


    阿言搖頭:“婢子不知,好像病去了。”


    秦水墨想到尹南殤的生母也不知是何等的容貌,倘若活著必定冠絕六宮。他雖幼年喪母,但畢竟還有個親爹,總是強過自己。但那皇帝禦筆親題龍飛鳳舞的“相輝堂”三個大字卻又浮現在秦水墨眼前。秦水墨想了想尹南殤雖有個親爹在身旁,卻又對他諸多猜忌,父子相疑,還是不如自己這無父無母的了。


    晚來天晴,淡淡晚霞將緋紅的餘光印在院中。


    猗蘭軒多了幾個丫鬟,倒是熱鬧歡騰了不少。


    此刻秦水墨聘品著茶,正聽幾個姑娘議論該送熹妃娘娘什麽壽禮。


    眾女子一時說來說去無非什麽金銀玉器,古玩字畫。


    秦水墨輕品口茶,道:“我看倒不必如此貴重,隻要體現晚輩的孝心就好。”


    眾丫鬟想到自己這位“夫人”隻怕手中著實羞澀,沒什麽拿得出手的貴重物件,一時便也住了口。


    芍藥歪著頭,輕輕說道:“夫人說的是,不如咱們一起繡一幅繡品,諸位姐姐覺得怎樣?”


    阿言笑道:“夫人體弱,剛好我們也能幫點忙,聽著倒是好。”


    秦水墨皺眉,刺繡麽?怎麽淨挑本小姐不會的來呢?忙說道:“這個,我頭痛,瞧不得針線,畫個花樣子還是可以的。”


    阿言笑道:“那就早些歇著吧,明日我們便開始罷。”


    一夜無話,隻是秦水墨偶爾間便又看到那泛著冷光的彎刀洞穿了少女的胸膛,口鼻之間滿是血腥的味道。正在惶恐之際,卻又見到一雙修長潔淨的手握住自己,身側輕微顛簸,竟是又到了馬上。秦水墨便迴頭,卻看不清身後人的容顏,隻有目光如水,刹那芳華。秦水墨輕輕道:“我知是夢,願不要醒。”


    第二日猗蘭軒卻當真忙碌了起來。芍藥一早便奔管家處去尋料子。阿言帶著其餘三個丫鬟將裏外打掃幹淨,在廳中收拾出一塊空地,擺上幾案,要大幹一場的架勢。


    秦水墨梳洗完畢出得內室,瞧見這廳內偌大的聲勢,忙一乍舌,挽了阿言便走。


    阿言瞧著秦水墨一身婢女服色,急道:“夫人——”


    “噓——”秦水墨衝阿言一擺手,拖著阿言便行到了府苑角門之處。


    “您——”阿言眼睛睜的鬥大。


    “那綢緞莊老板的仇難道不報了嗎?”秦水墨沉聲說道。


    “可是——我們——”阿言眼中閃出一抹厲色,又打了個寒戰搖搖頭,“夫人——那歹人兇惡,萬萬不可——”


    “哼——”秦水墨笑道:“阿言你今天好好瞧瞧你家夫人我的手段!”


    角門上府兵攔住二人,衝秦水墨和阿言躬身,正欲說話,卻見秦水墨手中一麵烏黑的令牌一揚,便閃身一旁不再言語。


    出得府門,阿言驚叫道:“您這又是什麽手段?”


    秦水墨笑笑:“那日與王爺共騎,就順手拿了他的令牌。”又看見阿言眼睛比剛才還大了兩倍,忙幹笑道:“嗯——咳咳——順手,真的隻是順手而已,用不著這麽誇張地盯著我吧?”


    阿言眼睛一眨不眨,目光越過秦水墨的肩頭。


    秦水墨迴頭。


    石誠的臉黑的像碳一般立在那裏,身側還跟著個少年。


    “石將軍——”秦水墨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你也一大早來散步呀,真巧——”說罷轉身拽著阿言便走。


    “夫人留步——”石誠渾厚的嗓音在身後響起。


    秦水墨無奈隻得迴頭,一咧嘴囔囔道:“罷了,罷了,還給你就是了,喏——”秦水墨伸手將烏黑的令牌遞到石誠麵前,一麵在心裏暗自比較此刻是石誠的臉更黑一些還是令牌更黑一些。


    石誠卻低下頭去行了禮道:“夫人可以出府,是王爺特許的,屬下隻是——”


    “哦,早說嘛——”秦水墨將令牌收入袖中,“那我走了啊——”


    “小武,無論何事,必要護得夫人周全!”石誠卻向身側那少年說道。


    “是!”少年啪啪雙袖一甩,身姿筆挺,隻是嗓音沙啞,語調輕顫。


    秦水墨打量那叫做小武的少年,步子沉實,動作利落,便拍拍他的肩膀道:“石將軍推薦的人,想必武功是極好的,走吧,我們砸場子去!”


    小武不敢抬頭,漲紅了臉,額角滲出了汗水,激動地應聲道:“是!”


    秦水墨心道這孩子估計在王府裏悶壞了,聽到要去打架便也如此興奮,倒是個好苗子。


    當下三人便穿街過巷向那朱雀大街的綢緞莊而去。


    行至綢緞莊門口,但見黑漆大門緊閉,秦水墨衝阿武吩咐道:“小武,砸門!見一個抓一個!”


    小武擼起袖子行至門口,伸出拳頭狠狠拍在門板上,哐啷一聲聲勢震天。秦水墨點點頭,“嗯,就是這樣!”


    誰知錘了半天門,裏麵卻是一點反應也沒有。


    “小武,砸開!”秦水墨原地蹦起指揮道。


    眼看小武一雙手就要拍在門板上,那門板再也難逃四分五裂的命運。忽然吱呀一聲,旁邊的米店門開了出來一位五旬左右的老伯。


    那老伯看看秦水墨又瞅瞅伸出雙掌呆在原地的小武,搖搖頭道:“世風日下啊,大白天也敢破門入室!”


    秦水墨:“……”瞅了瞅阿言和小武,無奈上前行個禮道:“老伯,我們不是壞人,這店老板拐賣婦女,我們是來抓他見官的。”


    那老伯眯著眼瞅了秦水墨半晌,搖搖頭歎口氣說道:“你說綢緞莊的董掌櫃?前日夜裏已被人殺了!”


    秦水墨驚道:“什麽?!人死了?這——”


    老伯繼續道:“京兆府已經派人來調查了,卻也沒個說法!”


    秦水墨:“這——倒便宜了他了!”


    老伯卻不理她,轉過身去喃喃道:“死了,有什麽仇也該散了,姑娘口下積德!連他老婆孩子也尋不見了,估計兇多吉少。”


    秦水墨語塞,心下尋思前日夜裏死的,那豈不正是自己和阿言在山莊內被寧王救出的夜裏?隱隱間有什麽東西劃過腦海,卻又抓不住。等到想要反駁那老伯,老伯卻又已走入米店關門進去了。秦水墨隻覺心中一口氣不順,正要跟進去再詢問。隻見身旁的小武眼內冷光一閃喝道:“什麽人?!”秦水墨似看到綢緞莊旁的巷道內黑影一閃,小武也如箭一般疾射而去。


    眨眼之間,小武便又迴來了立在一旁。


    秦水墨問道:“怎麽迴事?”


    小武低頭紅著臉道:“那人太快,小武追不上!”


    秦水墨笑道:“你不是把他嚇跑了嗎?那不就得了?”


    日上三竿,盡管是暮春時分,朱雀大街卻也有了幾分暑氣。


    秦水墨手一攤道:“既然今日一無所獲,本夫人也不能讓你們兩個跟班的白跑一趟,走——我們喝酒去!”


    阿言吐吐舌頭:“夫人——去哪裏啊?”


    秦水墨:“這附近最貴的酒坊是哪裏?”


    阿言:“那該是長樂坊的‘問月居’了。”


    “好!”秦水墨一手拉住阿言一手扯住小武,“我們就去‘問月居’!”


    陽光下,小武的臉曬得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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