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楊戩困在濟州城已經三天,不但沒有等到十節度的來援,反而等到了十節度全軍覆沒,劉夢龍水軍被破的消息。


    梁山步軍也陸續到來,將濟州城圍了個水泄不通。


    “飯桶,飯桶,都是一群飯桶!”


    楊戩逮著吳秉彝、王義、馬萬裏、周信一頓臭罵。


    “我等是飯桶,你是什麽東西?”


    馬萬裏被罵急了,反駁道。都這個時候了,大家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你還耍什麽威風啊。


    “混賬,你竟敢如此對我說話?”


    楊戩被罵的一愣,繼而大怒,他,楊戩,官家親信,當朝太傅,圍剿梁山兵馬行軍大總管,竟然被一個小小的兵馬都監給罵了!這還得了!


    “來人啊,將他拿下!”


    楊戩尖銳的聲音在屋內迴蕩。眾人卻毫無反應。


    吳秉彝、王義、周信麵露不渝,他們的想法跟馬萬裏相似,這個死太監什麽本事也沒有,就隻會罵人。


    彰化軍帶來的心腹也裝作沒有聽到,不敢輕舉妄動。這些家夥都是手握大軍的兵馬都監,萬一處置不當,容易激起兵變啊。


    “你們,好,好!”


    楊戩也是欺軟怕硬的主,一看形勢不妙,放了兩句狠話,一甩袖子走到後堂去了。


    “嘿,什麽狗屁總管,不過如此!”


    馬萬裏像是打了勝仗一般得意起來。


    “馬兄慎言。”


    “馬兄,這太監記仇的很,你要小心。”


    “管他幹嘛,咱們能不能等到援軍還兩說,受她這鳥氣!”


    “對對,喝酒去,喝酒去!”


    城內物資再缺乏、軍兵百姓再餓肚子,也不缺他們將領的酒食。


    “氣死我也,氣死我也!”


    楊戩在後堂生著悶氣,不停砸著屋內的陳設。


    彰化軍帶過來的心腹馬戶過來安慰道:“總管,您何必跟這些武夫生氣,想要整治他們,有的是手段。”


    “那你當時為何不出手?”


    楊戩怒道。


    “大人,那四人身上帶著兵器,門外站著親兵,小人雖有一身好武藝,但怕護衛不周全,萬一傷到大人,小人就萬死難辭了。”


    馬戶急忙辯解。


    “那這口惡氣,難道要我這麽咽下嗎?我要你何用!”


    楊戩依然怒氣難當。


    “大人勿憂,小人在濟州城有一好友,足智多謀,奇謀善斷。不如將其招來,為大人分憂。”


    馬戶在濟州駐紮一個多月來,經常被一濟州名士宴請,兩人關係密切。


    “哦?招來一問。”


    楊戩為人剛愎自用,聽不進他人意見,但是現在情況危急,他也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想聽聽別人的看法。


    “大人稍待,我這就去請來!”


    馬戶離開沒多久,就帶了一個人進來,那人三十四五年紀,身材矮小,麵目黝黑,眼如丹鳳,眉似臥蠶,滴溜溜兩耳垂珠,明皎皎雙睛點漆。唇方口正,髭須地閣輕盈;額闊頂平,皮肉天倉飽滿。


    “好相貌!”


    忽略身高、皮膚、胖瘦不談,楊戩也得承認,麵前之人真是相貌堂堂。


    “小可宋忠,草字招安,見過總管大人。”


    宋忠躬身行禮,態度恭敬。


    “宋先生快請坐。不知先生出身哪裏?”


    “小可乃本地人士,十三進學,十七前往白鹿洞書院進修,然,才疏學淺,屢試不第。心灰意懶,轉讀雜學,在當地薄有小名。”


    宋忠說話抑揚頓挫,鏗鏘有力,確實很有魅力。


    “宋先生確實乃是濟州賢達,州內上到知州,下到百姓,對宋先生才學,那是讚不絕口啊。”


    馬戶出來證明道。


    “好好好,宋先生名字裏有個忠字,想來定是忠義之輩,如今我大軍被梁山賊寇圍困,內部軍頭又桀驁不馴,先生有何計策?”


    楊戩詢問道。


    宋忠將手一攤,一翻,一劃,道:“我有三策,一拉,一打,一殺。總管想要用何策?”


    “我全都要!”


    楊戩大手一握貪心的說道。


    “此事易爾。


    宋某在濟州交遊廣闊,濟州知府江天越乃是我的知己,此人雖然膽小,但畢竟是蔡太師門徒,可以信任,手中有上百黑衣衙役,可收為己用,此謂一拉;吳秉彝、王義膽小懦弱,可以趁機敲打,讓他們不敢輕舉妄動;周信、馬萬裏桀驁不馴,可以設伏殺之!”


    宋忠對各人情況了如指掌,應對之策,信手拈來。


    “具體該如何做?”


    “今日總管與四將衝突,他們怕是會心懷芥蒂。我可說服知州江天越,以他名義邀請四將前往酒樓赴宴,名為中介,緩和與總管矛盾,實則埋伏黑衣衙役。摔杯為號,斬殺周信、馬萬裏;逼迫吳秉彝、王義出麵整頓軍隊抵抗梁山圍攻,以待朝廷援軍抵達。如此,內憂可解,城防也將固若金湯也!”


    “好!先生高見!我要在廂房內,到時候親自看那馬萬裏被碎屍萬段!”


    楊戩大喜,宋忠的手段正合他口味。


    “總管身先士卒,大事可成矣!宋某佩服!”


    宋忠躬身笑道。


    “哈哈哈,我得先生,如得鳳雛。來來來,我們一起暢飲一番,討論細節。”


    楊戩開懷大笑,他不是君王,不敢收臥龍,但是可以納鳳雛啊,這個宋忠又有才華,說話又好聽,比那個什麽名士聞煥章強太多了,


    “小可求之不得,請讓小可為總管斟酒!”


    宋忠也不客氣,瀟灑落座,與楊戩相談甚歡。一番酒宴,探討細節之後,宋忠這才離開,前往府衙外一處酒樓,尋找知州江天越。


    半個時辰後。


    “宋先生,我都已經按你說的配合了,你還要怎樣?”


    旺江酒樓內,被趕出府衙,寓居於此已經一個多月的江天越滿臉愁苦的說道。


    “是啊,宋先生,我家東翁乃是正人君子,被你要挾已經失格,你可不要得寸進尺,太過分了。”


    劉師爺也在旁邊幫腔道。


    “非也,非也!宋某自問在濟州從未做過害民之舉。但是,你們看看這些朝廷禁軍,他們自從駐紮濟州以來,兩天一搶劫,三天一殺人。現在竟然還要搶奪城內居民口糧!朝廷這次調動的二十萬大軍,隻剩下濟州城內五萬尚存。再次征集援軍,至少半年之後。試問江大人,濟州城能堅持半年嗎?城內糧食夠這些禁軍吃半年嗎?若是糧食不夠會發生什麽?”


    “這,這........”


    “所以,江大人,你配合我,是在背叛朝廷嗎?不,你是在拯救這濟州城內十幾萬平民百姓啊。佛家有雲,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拯救城內十幾萬百姓,功德無量呢。”


    “我,我,你說的好像有些道理。”


    “江大人,不要猶豫了。按我說的做的吧。”


    “好,好吧。”


    ...........


    又一個時辰後。


    吳秉彝、王義、周信、馬萬裏騎著馬,應邀前往旺江酒樓,街麵蕭條,人們都躲在家中關門閉戶,不敢外出。


    “這江天越何德何能,敢做中人,為我們說和?”


    馬萬裏哼道。


    “說起這江天越,也是人才,兩榜進士出身,年紀輕輕便擔任吏部考工郎,自稱太師門徒,深得蔡太師信任。兩年前晁蓋造反,殺了濟州府尹董昌言,府尹之位空缺。所以蔡太師派他前來濟州穩定局勢,此人也算有些本事,晁蓋數次攻入城內,皆被他擊退,一直保濟州諸縣穩固至此。”


    “能夠將晁蓋擊退,也是算了不起了。”


    “今日我們與楊戩鬧的太兇,他畢竟是行軍總管,關係太僵以後難以相處啊。”


    “對啊,對啊,萬裏兄,你到時候給總管賠個不是,加上江大人從中說和,此事也並非不能過去。”


    “怕是要花些錢財.......”


    四人一路攀談,到達酒樓,親衛守在門口,四人跨步而入。


    “歡迎歡迎,歡迎四位都監大人大駕光臨,小可宋忠,在此久候了,江大人就在二樓雅間備好酒菜,請跟我來!”


    一個相貌堂堂的黑臉小胖子在門口迎接道。


    “有勞了,請。”


    “請!”


    四人登上二樓,進入雅間,江天越與他們一通寒暄,瞅準機會,摔杯為號。隔壁一群黑衣刀斧手衝了進來,二話不說,掄斧頭就砍。


    將吳秉彝、王義、周信、馬萬裏四人砍成了數段。


    “慢動手,慢動手!”


    隔壁的楊戩和馬戶跑了進來,這跟說好的不一樣啊,不是說殺兩個,留兩個人用來收拾軍心嗎?


    “哎呀,這些愚蠢的衙役太緊張啦。第一次做這種大事,腦袋一熱就胡亂劈砍起來,我和江大人也差點被波及呢。”


    宋忠拍著胸脯,一臉後怕的表情說道。


    “哎,這怎麽能怪宋先生呢,你無事便好。隻是接下來該如何是好?”


    楊戩一邊寬慰自己的“謀主”,一邊繼續問計道。


    “此事易爾!


    以楊總管的威名,禁軍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以馬戶大人的才能,統領千軍萬馬亦若等閑!


    大人隻需讓馬大人去軍營通傳校尉級別以上的人員前來酒樓訓話,就說四都監已經與總管講和,要封賞眾人。


    來了之後,聽令的賞之,不聽者,殺之!


    然後再由馬戶大人統領整合全軍,如此,內憂可解,城防也將固若金湯也!”


    “那門外四都監的親衛?”


    “大人勿憂,早將他們騙入店內殺之。”


    宋忠侃侃而談,淡定自若。


    “好!做得好,我得先生,如得鳳雛。來來來,我們一起暢飲一番,繼續討論細節。”


    楊戩大喜,宋忠的手段太合他口味了,連一些處事手段都很相似,簡直是他肚子裏的蛔蟲啊。


    “小可求之不得,請讓小可為總管斟酒!”


    眾人離開此處,在隔壁落座,重開酒宴。江天越看著宋忠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不禁驚歎對方手段高超。


    而馬戶則是大喜過望,想不到有一天他馬戶竟然也可以成為苟苟營的大當家啊。於是拿了總管蓋印的文書,四處前往各營召集校尉以上人員前來旺江樓。


    一個時辰後。


    “殺!”


    同意歸順的校尉拿著銀兩跪在一邊,投降慢的都被衝出來的黑衣刀斧手砍成了肉泥。


    “恭喜總管大人剔除內患,我濟州城防無憂矣!”


    宋忠帶頭恭維道。


    “恭喜總管大人!”


    江天越、馬戶、一眾歸順的校尉也唱和道。


    “哈哈哈,暢快,暢快!待擊退梁山賊寇,各位都是朝廷忠臣棟梁,我必定稟告官家,重重有賞!”


    楊戩揚天大笑,給眾人畫了一個大餅。


    趁著楊戩給眾人封官許願的時節,宋忠、江天越借口安排人搬運屍體,離開了酒樓。


    百米外的一處胡同,宋忠踱步過來,露出胡同內一群全副武裝的禁軍官兵。


    “各位,兩個時辰之前,宋某給你們傳信,這楊戩嫉賢妒能,嗜血好殺,叮囑你們不要輕易赴宴。你們看看那酒樓內的慘狀,仍不時向外搬運屍體。這就是不聽勸的後果啊。”


    宋忠悲天憫人的說道。


    “多謝宋先生救命之恩,如果不是您給我們傳信,我們也許都跟著一起來了。您就是我們的再生父母!”


    “宋先生,我們信了,這該如何是好?我家都監被殺,下一步會不會繼續殺了我們?”


    “宋先生,我們躲過了今日,可躲不過明日啊,請再救我們一救!”


    四個校尉哀求道。


    “為今之計,隻能是一不做,二不休。殺了樓中眾人,打開城門投降梁山晁天王!”


    宋忠見火候差不多了,便提出了自己的計策。


    “殺官?投降?”


    四校尉有點猶豫。


    “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楊戩奸賊,人人得而誅之。今日你不殺他,明日他得知你們逃過一劫,必殺你們!我宋忠無所謂,誰占領城池,我都可以做個良民,但是,你們行嗎?”


    “我們?不行!”


    “那就殺了他們!”


    “對,無毒不丈夫!”


    四個校尉召集手下數百人蜂擁而上,圍住旺江樓,潑灑火油,堆砌柴火,一把火引燃。


    熊熊大火將整個旺江樓點成了一個巨大的火把。楊戩、馬戶、剛剛被許諾高官厚祿的校尉都被困在了其中。


    “救命啊,救救我!”


    “咳咳,我不行啦。我要跳樓!”


    “有人跳樓,放箭!”


    “宋先生,宋先生,我的鳳雛何在啊!”


    ........


    火越燒越旺,將周圍照耀的如同白晝。


    宋忠和江天越在一旁觀望。


    江天越不禁歎息道:“好好一座酒樓就這麽毀了,有些可惜。”


    “充滿如此多的血腥氣,不如燒了重建。”


    宋忠喃喃道。


    不久,幾個校尉領兵打開城門,早就等待信號的梁山大軍蜂擁而入,順利占領城池,收押城內五萬禁軍。


    “宋先生,我們打開城門立有大功,不知天王會有何封賞?”


    幾個校尉見不到晁蓋,隻好來找宋忠。


    “大功?你們有什麽功?濟州城乃是天王調度有方,眾將舍命攻城,一夜而下。與你們何幹?”


    宋忠突然變臉道。


    “宋先生,你不能顛倒黑白啊?分明是我們打開的城門!”


    幾個校尉著急道,手不禁摸向了腰間的鋼刀。


    還不等他們動手,身後突然竄出幾個黑衣大漢,將他們透胸擊殺。


    “顛倒黑白?就當是你們在誇我好了。封賞?那就大慈大悲的賞賜你們我的真名吧,我乃梁山之暗,黑三郎宋江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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