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上午,晁蓋看似帶著李逵在閑逛,實際上是以客棧為中心,進行繞行。


    繞著客棧一圈下來,4200米的半徑,幾乎涵蓋了小半個汴梁外城。一直轉到下午未時。


    卻在東城酸棗門外王仙觀發現了可疑蹤跡。


    “有發現了。”


    晁蓋不認識高衙內,但一個其胖如豬,囂張跋扈,周圍一群軍漢幫閑,人人見了躲避的,很是可疑。


    精神天眼降下高度細瞧,高衙內這家夥叫什麽名字來著?高坎?高世德?


    算了,不重要。這個家夥也姓高,八成錯不了。


    發現目標,也不必再讓林衝他們再找,一招“千米傳書”之術把四人召迴。


    林衝在各地的酒肆、煙花場所尋找都不見蹤跡,誰能想到這貨竟然跑到城外去道觀看蟠桃大醮了。


    眾人趕到附近時,不禁有些咂舌,一個俏麗女子正摁著高衙內進行暴打。


    “女飛衛威武!”


    “打死這橫行霸道的家夥!”


    “誰在罵我們衙內?但凡看出是誰,要你們吃官司!”


    周圍一片喧鬧,卻沒人敢上前勸阻。


    董平和李逵看的麵麵相覷,這世上還有這麽勇猛的人,這是誰家女郎?


    林衝卻認了出來,說道:“這女孩我認得,乃是原禁軍提轄陳希真的女兒,陳麗卿。天生一副神力,能開兩石弓,百步之外,百發百中,穿楊貫虱。她自詡古時善射的飛衛,因此禁軍之中,大家都叫她‘女飛衛’”


    陳希真?一股強烈的熟悉感湧上心頭,晁蓋覺得自己聽過這個名字。


    “你跟陳希真熟悉麽?”晁蓋問道。


    “認識,不熟,甚至有些仇恨。”


    “哦?”


    “他的弟弟陳希甲在十年前曾與我爭奪八十萬禁軍槍棒教頭的職位,被我一招迴馬槍擊敗後鬱鬱而終。陳希真一直認為是我在比賽中使詐,因此懷恨在心。”


    “這麽說,是敵人嘍。”


    晁蓋摸了摸下巴,對於敵人,他可從來不會手軟。


    “天王容稟,算不得敵人啊,他們我們的姨夫和表妹啊。”


    劉麒、劉麟急忙出言道。


    “啊?”


    眾人驚訝,連林衝都有些訝然。


    “陳希真這老貨原本也是忻州人士,我母親的妹妹正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


    劉麒解釋道,但語氣中對陳希真卻沒有半分恭敬。


    “不錯,這老貨當年為了榮華富貴選擇到京城闖蕩,可憐我那姨母還懷有身孕,一路顛簸,身子更是虛弱。生下麗卿表妹之後,便撒手人寰。我母為此哭的肝腸寸斷,發誓再不與他家來往。”


    劉麟也滿腹怨氣的說道。他們和陳希真本來就沒有血緣關係,姨母又去世,哪兒來的親近?


    “後來姨母歸葬忻州,麗卿表妹多次迴鄉祭拜,這才算是又有了聯係。”


    說起這個表妹,劉麒、劉麟二人滿臉寵溺,畢竟血濃於水。


    額,關係還挺複雜。


    晁蓋聽完,首先想到的是讓林衝和劉麒、劉麟躲一躲,有熟人在側,被認出來總歸不妙。


    正在這時,從王仙觀裏跑出一個道士來,把陳麗卿攔住,奪住拳頭,喝道:“不要無禮,這是高衙內!”


    “打的就是高衙內!這種欺男霸女之徒,待我結果了他,為大家除害。”


    女孩語氣剛硬,揮拳便要再打。


    陳希真喝道:“小賤人,這話你也敢說,還不快把衙內放了!”


    陳麗卿見父親發怒,隻得鬆手放了,立在一邊。


    高衙內兀自在地上喘氣兒,周圍倒了一圈自己的幫閑和護衛,也沒個能拉自己一把的。


    這母老虎好靚,也好兇!


    “這位姑娘好了得!”


    周圍一圈人都在誇讚。


    “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蠢貨,都滾開!”


    陳希真叱喝周圍的百姓,急忙將高衙內扶起,將身上灰塵拍幹淨,還將自己的道袍脫下,給衙內披上。笑著唱喏道:“小女冒犯,都看老漢麵上,恕罪恕罪!”


    高衙內又氣又羞道:“陳老希,原來是你的女兒!你也曾在我父親帳下,該知道我父親的脾氣!令愛太沒道理,我不過遠遠地說了一句頑話,便這等毒打,我這臉麵須放不下來,我老爹的臉麵更放不下!”


    陳麗卿頓時大怒,指著高衙內罵道:“你這不生眼的賊畜生,還敢來撩我!我可不是那柔弱的林娘子,若再撞在本姑娘手裏,連你那老爹也都一塊兒剁作肉醬!”


    高衙內聞言連退幾步,他是真的有點怕這個虎虎生威的俏姑娘。


    陳希真喝道:“胡說!還不滾迴去!”


    接著又陪著笑臉對高衙內道:“諸事休題,老漢迴去訓飭小女,衙內處再行陪話,太尉前遮蓋則個。”


    高衙內冷哼道:“遮蓋什麽?打也打了。”


    陳希真忙道:“似衙內這般仁厚君子,實在少有。”


    “這話你說早了。”


    高衙內肩膀一抖,將道袍抖落,甩出一句,踢醒那些地上的幫閑,讓他們抬著自己一步一顛去了。


    “晁老大,要動手麽?”


    李逵是個人來瘋,見那女孩暴打高衙內早就手癢難耐了。


    “此處人多眼雜,容易牽連無辜,不是動手時刻。”


    晁蓋搖了搖頭,像江州劫法場那樣,為了製造混亂阻擋官兵故意見人就殺,他是做不出來的。


    悄悄的來,悄悄的走,為了自己的複仇,結果把別人連累,不是晁蓋的風格。


    其他眾人也都紛紛點頭,悄悄跟在高衙內身後,靜待良機。


    林衝臨走時不禁迴頭看了一眼那個“女飛衛”,長歎一聲,如果當時自己有這女孩一半的膽魄,那舉起的拳頭狠狠砸落,或許會有一個不同的結果吧?


    不敢,不敢,自己這半生,與人打交道,說的最多的詞就是“不敢”,結果這種忍讓換來了什麽?


    好人不該隻有懦弱、忍讓、遷就和逃跑,還應該有勇敢、正義、熱血和還擊!


    這個女孩幹了自己一直不敢幹的事,果然不愧“女飛衛”之名。


    陳麗卿見那高衙內一群人走了,也便解去汗巾,放下了裙子,穿好襖兒,準備迴家,忽然有種異樣的感覺,她急忙扭頭,看到遠處人群中一人對他欣賞的點頭。


    她也點頭迴應。


    神射手的敏銳目光讓她看清對方的模樣,豹頭環眼,燕頷虎須,但不顯得粗魯,反而剛強之中帶有一些儒雅。


    這是?


    陳麗卿急忙捂住嘴巴。


    “怎麽了女兒?還不趕緊迴家。你惹出這麽大的禍,還得我豁出老臉去求太尉息怒。”


    陳希真隻有這麽一個女兒,從小拉扯大,即便再抱怨也得去為她平事兒。


    “沒,沒什麽。爹爹,我們趕緊迴家吧。”


    陳麗卿急忙裝作笑臉,叫上丫鬟蝶兒,快步向家而去。


    陳希真也無奈一搖頭,滿腹心事的遠去。


    “這個老道士,親生的女兒被人調戲,還去這般陪小心!”


    周圍人嘲笑道。


    “聽說他以前也是禁軍提轄,武藝高強,怎麽一個好漢,學道士學得連氣都沒了。”


    “這老道兒父女得罪了高俅那廝,怕是又要家破人亡啦”


    “那也未必,你沒見那高衙內也給老道兒三分薄麵,我聽說高俅當年在街頭廝混時惹禍,這老道兒作為禁軍提轄,替他平了不少事兒,有恩於這高太尉。”


    “那高衙內是不吃眼前虧,你過幾日再看,這花花太歲能忍住這口氣才怪!”


    “說的也是,他們有狗屁恩情,還不是潑皮給孝敬,官員給庇護麽?這高俅若真是感恩,也不會一當上太尉,這老道兒連提轄都沒得做,跑去修道了。”


    “哎,這破世道。”


    眾人議論紛紛,四散而去。


    而晁蓋等人則一路跟隨高衙內迴府,路上人多,高衙內走到哪兒又都是人群中的焦點,不好下手。


    於是便在距離高府2100米範圍內,重新找了一家客棧,靜待夜晚降臨。


    當夜,戌時。


    晁蓋盤腿打坐的晁蓋猛然睜開眼睛,說道:“拿好兵器,野豬出窩了。”


    眾人也都緊裝利落,隨時準備出發。


    “殺豬行動,開始!”


    與此同時,陳希真在家裏長籲短歎。


    他拿著自己最寶貝的百年老山參去求見高太尉,結果老山參收了,太尉卻沒見著。


    “所謂的恩情,真是比紙還薄!看來要盡快想個退路了。”


    陳希真暗自盤算,卻不敢把擔憂表露出來給女兒看見。


    廚房裏,陳麗卿和蝶兒正在給父親熬粥,自從陳希真丟了禁軍提轄的職位,又天天修道,沒個賺錢的營生,陳家並不富裕。除了一個從小跟自己長大的蝶兒,還有一個從老家帶來的蒼頭老仆,就沒別人了。


    一家四口,一個四方小院,這就是陳家的全部。所以別看女飛衛在外麵虎虎生風,在家一樣得下廚房做飯。


    陳麗卿一身素衣打扮,十八九歲正是一個女孩活力四射的年齡,但是她卻充滿了悲傷,手裏拿著小扇子對著小火爐輕輕的煽火,蝶兒不時將一兩片柴禾填入爐中。


    蝶兒今年隻有十六歲,很是乖巧懂事。


    陳麗卿看著填柴的蝶兒道:“下午出去買東西又被那些潑皮刁難了麽?”


    蝶兒搖了搖頭,頭上兩支小辮隨之晃動,笑道:“沒事的姐姐,咱們這裏出了巷子就是街道,他們要是敢胡來,我就大聲叫,他們也沒法奈何我。”


    陳麗卿看著麵帶笑容的蝶兒,心中難受,這孩子一個姑娘家,出去買個菜卻需要麵對那些潑皮無賴的糾纏,甚至辱罵,心中該有多委屈,可為了讓自己寬心,竟然一直笑著不讓自己擔心。


    陳麗卿摸了摸蝶兒的腦袋,輕聲道:“這高衙內真是可惡,打不過我,就用陰招,可惜讓你也陪我一起受委屈”


    蝶兒急忙擺手道:“姐姐說什麽胡話!我願一生守著姐姐,無怨無悔。些許委屈算得了什麽。”


    陳麗卿見蝶兒著急,便哈哈笑道:“知道啦,我的蝶兒也是個女好漢,才不怕那潑皮無賴呢,下次我們一起去買菜,誰敢糾纏,就讓他們嚐嚐我的鐵拳!”


    蝶兒這才喜笑顏開,不過片刻之後也有些擔憂道:“那些該殺的潑皮把周圍送柴的人都趕走了,還恐嚇他們說,誰給陳家送柴就要誰性命,肉鋪張大叔悄悄告訴我的。”


    陳麗卿也歎了口氣道:“這高俅和高衙內無賴出身,最會使這下作的手段,也不知道趙官家是看中了他哪一點?這樣的人竟然也能身居高位,掌管三衙禁軍,真是荒謬!”


    蝶兒勸道:“姐姐別急,人們不是常說舉頭三尺有神明麽,他們父子這麽作惡多端,遲早會遭報應的,說不定那高衙內明天就會掉茅坑裏淹死呢。”


    “咯咯咯”


    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從廚房傳出。


    陳希真犯愁的老臉聽到傳來的笑聲,也舒展了一些,女兒的笑容就是老父親最大的寬慰,為了她的幸福,決不能再在東京城待下去了。


    正思慮間,突然聽見咚咚的敲門聲,並伴隨一個尖銳放肆的聲音傳來:“陳家小娘子,我高衙內又迴來了!”


    端著托盤拿著瓷碗的蝶兒心中一驚,手中無力,托盤落地,瓷碗吧嗒一聲碎成了幾塊。


    陳麗卿也三步並做兩步,從屋內抽出寶劍,找到父親,讓他拿主意,


    現在該怎麽辦?


    陳希真也心中暗暗叫苦,怎麽不給自己布局出逃的時間?自己是女兒的主心骨,現在決不能示弱!


    穿戴整齊,拿起哨棒,陳希真讓女兒和蝶兒躲在屋內不要出來。


    陳麗卿哪裏肯,手持寶劍跟在父親身旁,一副廝殺模樣。


    自家那薄薄的一層木門根本就攔不住如狼似虎的無賴們。與其等他們搗破大門衝進來,倒不如光棍的將門打開,說不定還可以唬他們一唬。


    陳希真“唿啦”一聲將大門打開,橫眉怒目,挺直了身軀,將哨棒在地上一頓道:“狗東西們!來爺爺門前作甚?還想討打麽?”


    門外燈球火把亮成一片,四五十個潑皮無賴們高抬著一個臥榻,臥榻之上一個肥胖青年正是高衙內,戴著一頂兩尺高的帽子,上身穿著紫羅裘袍,下身卻隻穿著短褲,赤著腳,半臥在塌上,臘月的晚上冷的發慌,他卻拿著一柄新羅紙扇來迴的搖晃。


    那高衙內見陳希真出來,在臥榻上站立起來,原本隻有七尺高的他戴著兩尺高的帽子,似乎顯得很是高大,再加上臥榻的高度,高衙內俯看著陳希真道:“哼哼哼,老東西,你對本衙內的穿衣打扮有何評價?”


    陳希真冷哼道:“浪蕩無知,不知所謂!”


    高衙內嬉笑道:“錯,錯,錯!本衙內這身打扮可是請了京城有名的王木大師指點,謂之馬到成功裝!就讓我來解釋給你聽吧。”


    “首先這個帽子,叫做如意郎君冠。戴上它之後,我就變成了九尺身高,比你這個老東西還要高上半尺!頓時感覺自己人也高大了,頭腦也聰明了,整個視野也變得開闊起來。”


    “再看我的上衣,紫羅升官袍,江南織繡局用上等蠶絲耗費九九八十一天才製作完工,而且這顏色更是世間少有的紫色,正所謂紫氣東來,升官發財。”


    “還有我的短褲,叫做夜夜新郎褲。別看它外表不起眼,但絕對跟你們這些下等人的短褲是有著天壤之別的。這可是王木大師親自穿了三月,超度迷途少女九十九名,才得以開光的夜夜新郎褲!上麵甚至還殘留有王大師在超度那些無知少女時留下的痕跡,更是世間少有的精品!”


    “至於冬天我為什麽赤著腳,因為這叫做金光大道腳,預示著我走到哪裏,都是一片坦途,無人可擋。”


    “老東西啊,見識了我身上如此多的神器,你還敢阻攔嗎?”


    高衙內介紹完自己的神裝,立刻縮迴軟塌的被窩裏。


    那些潑皮無賴、混混幫閑齊聲在塌下幫腔喝彩道“衙內威武”、“衙內高明”。


    陳希真可不吃他這一套,將哨棒在胸前一橫道:“胡言亂語,若是還不退去,我可不管你是何人,私闖民宅,打死不論!”


    高衙內身邊的幫閑富平,乃是被林衝殺死的富安的哥哥,冷笑道:“不知死活的老東西,你這點虛張聲勢的伎倆也就騙騙旁人,可在我們英明神武的衙內眼前,早就看穿了你的虛實。你那三腳貓的功夫,也就欺負欺負路人,這次我們衙內可是從禁軍調來了五位教頭,你若不降,就等死吧。”


    話音剛落,從臥榻之後,轉出五個蒙麵的大漢,抽出腰刀,分開眾人,向門口直立的陳希真圍了過去。


    陳希真借著火把的光芒,雖然看不清臉麵,但是隻看身形,還是有些印象,長歎道:“連你們也甘願做那高俅的走狗嗎?”


    臥榻之上的高衙內所在被窩裏,側躺著說道:“我既然穿著夜夜新郎褲來,自然是準備如意縛龍,得意升仙的。你女兒打了我十八拳,我要還她十八槍!”


    說完向身後一揮手道:“你們幾個還愣著作甚,把老東西給我殺了,我會讓父親大人升你們的官,若是殺不了他,你們都給我滾蛋!”


    那五人也不答話,挺刀向陳希真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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