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氏是第一次生孩子,多少有些困難,於氏也跟一般的產婦一樣,顯得非常痛苦。這種狀況,使得一直頗有疏離感的朱梓,都體會到揪心的感覺。不過這種事情,他一個不懂醫學的大男人,也沒有什麽辦法,隻能在外麵坐立不安。


    這時,朱元璋帶著朱棡和朱榑,也來到了這裏。為了避免在醫館這種要地引起騷動,朱元璋提前下令,不得通稟。


    “梓兒!”看到滿臉焦急的朱梓,朱元璋喊道:“怎麽了?是不是出了什麽問題?”


    “內子現在很痛苦。。。”朱梓說道。


    “女子第一次生孩子,應該都是這樣的吧?”朱元璋有些不確定。當年馬皇後生朱標的時候,朱元璋還在外征戰,自然無緣得見。後來的那些妃子,都有專門的穩婆伺候,以朱元璋的身份,當然也不會在現場等著。因此,雖然已經有了幾十個孩子,朱元璋在這方麵,卻是沒什麽經驗。


    “父皇,這是八弟?”朱榑跟朱梓是同胞兄弟,就算朱梓已經毀容,朱榑很快也認出了他。


    “是。”朱元璋說道:“梓兒和他內人於氏,在潭王宮的大火中,僥幸逃生,為了告別過去的自己,一直隱姓埋名。直到於氏懷孕,發生並發症,梓兒為求醫,才以萬壽杯為契機,來到應天府就醫,機緣巧合之下,才與俺相認。”


    “那之前潭王諡號的事情。。。”當時朱元璋昭告天下,朱棡自然也收到了消息。


    “是我自己的決定。”朱梓主動迴答道:“就用這個諡號,跟過去的我告別。這樣做,也算是為爹和大侄子的改革,貢獻一點微小的力量。”


    聽到這些,朱棡和朱榑內心一陣感慨。自己到底想要什麽樣的人生,這是一個值得考慮的問題。今日的諸多所見所聞,無不告訴他們——按部就班的去藩地當藩王,不再是他們唯一的選擇。


    這時,華英雄忽然想到一個辦法,想出來征求朱梓的意見。沒想到,一出來就撞見這麽多人。


    “爺爺,三叔,七叔,八叔!”華英雄依次見禮。


    “這裏是醫館,救人要緊,不要如此拘禮!”朱元璋知道,這是因為幾個兒子在這裏,大孫才會這樣。如果隻有自己在,斷然不會這麽麻煩。


    “是這樣,我剛才想到一個可以緩解八嬸痛苦的方法,想來征求一下八叔的意見。”華英雄也不再墨跡,開門見山道。


    “大侄子隻管去做就好了,我絕對相信你的能力。”朱梓說道。


    “就是,這還要問一下?”朱元璋鄙夷道:“你是大夫,怎麽治當然是你說了算,問俺們,俺們又不懂!”


    “好,那各位稍安勿躁,等著好消息!”說完,華英雄就再次迴到病房。


    “八弟!你當時怎麽那麽傻?”這時候,朱榑才有機會單獨向朱梓詢問。


    “都是過去的事了。這樣也好,過去的我實在是不為人事,能有機會重新開始,何嚐不是一大幸事?”朱梓說道:“本來你們這些親人,我已無顏相見,打算此生都放棄了。沒想到我千方百計尋找的神醫,竟然就是大侄子,在他和爹的幫助下,我才能解開心結,在這裏跟你們相見。”


    “這大侄子,竟然是這樣的奇男子!”朱榑感歎道。親眼目睹了大侄子這麽多事跡,朱榑內心中已經不自禁地對他產生了認同。


    “哼!你們以為是俺偏愛大孫,才立他為皇太孫?”朱元璋訓斥道:“俺立大孫為儲君,除了立嫡立長之外,更重要的,是他的人品和能力。今日之後,你們應該對自己有個更清醒的認識。”


    “父皇明鑒!兒臣確實配不上那個位置。。。”朱榑終於打心底裏服軟了。


    於氏那邊,還需要一定的時間。朱元璋正好趁這個時機,跟三個兒子聊一些輕鬆的話題,算是找補一下父子之間缺失的親情。以往的朱元璋,在兒子們麵前,都是一個威嚴而不容置疑的鐵麵形象,哪怕是麵對朱標,也是教育居多,沒有多少父子間的溫情。今日這樣的待遇,令三人受寵若驚,也認識到,父皇也隻是一個父親而已,他所期望的,始終是兒子們都能成人成才,擁有自己精彩的人生。


    無痛分娩,是需要注射一定量的麻醉劑,可以起到緩解痛苦,鬆弛肌肉的作用。而現在,最有經驗的麻醉師,就是宋忠。宋忠使用麻醉劑,而華英雄使用產鉗,在眾人的努力下,分娩過程還算順利。不知過了多久,華英雄終於抱著一個嬰兒走了出來。


    “整整七斤重,難怪這麽艱難!”華英雄故作輕鬆道。隻能說這個妊娠期的營養是不是有點過剩,這麽大的嬰兒,以古代的醫療水平,直接把母親帶走的幾率很高。好在這裏是中華樓,不是什麽亂七八糟的醫館。


    “噢喲!俺的小孫子福焺,胖嘟嘟的真可愛啊!”朱元璋不疑有他,一把搶過小孫子,抱在懷裏逗弄起來。


    正主朱梓看到這一幕,也不氣惱。反正他自己是很難適應這種場合,既然老爺子喜歡,就讓他多抱抱,反正自己以後抱的機會還很多。


    抱了半天,老朱也抱得累了,就把孫子還給了朱梓。朱梓則抱著兒子,進房間去找於氏了。


    “等了這麽久,也餓了。就去俺在這裏的房間,陪俺一起吃個飯吧。”朱元璋說道。


    方才病房內的裝潢頗為特別,朱棡和朱榑倒也可以理解。現在進到朱元璋的房間,物件和陳設竟然也與以前在宮中見到的大為不同!加上便宜坊的飯菜,就算他們身為藩王,也沒吃過如此美味。由於房間沒有宮裏的大,因此沒有搞壁爐或者煤爐之類的,直接用的中央空調取暖,加上照明係統,這些都令兩人大開眼界。


    “怎麽,老三,你有話要說?”老朱見到朱棡便秘的樣子,有些不悅:“有話快說有屁快放,都是家裏人,有什麽不敢說的?”


    “爺爺,這還在吃飯呢。。。”華英雄扶著額頭提醒道。


    “咳咳。。。”老朱也發覺言語不當,咳嗽兩聲表示不要在意這些:“老七,還有你!”


    “兒臣想問。。。這些東西,都是大侄子搞來的嗎?”朱榑率先開口了。


    “當然咯,你們是不知道,大孫的好東西多著呢!宮裏,還有應天府,變化都頗大。”老朱自豪地介紹著:“老三,開年你迴封地的時候,還有更多好東西給你帶迴去哩!”


    這分明是在說沒有朱榑的份!朱榑聽到這話,欲哭無淚。所謂一招不慎滿盤皆輸,莫過於此。


    華英雄見氣氛逐漸尷尬,忽然想到一個可能,於是詢問道:“我有件事想問叔叔們,就是不知當講不當講。”


    朱榑觀察了一下老朱的表情,發現老朱完全不介意的樣子,於是說道:“大侄子盡管問,我們知無不言!”


    “叔叔們在藩地的表現,跟在京城的時候,判若兩人,確實令人匪夷所思。”華英雄說道。


    好不容易消停一下,居然又提這一茬?朱棡和朱榑心頭一凜。老朱倒是有所期待的眼神,似乎想看大孫能玩出什麽花來。


    “考慮到叔叔們和父王的關係,我認為,叔叔們可能有故意自汙,以消除朝廷猜忌的動機。”華英雄說道:“一般來說,一個名望很高的藩王,對於皇帝來說,是一大威脅。”


    不等那兩人迴應,老朱首先心驚了。他一向習慣於把藩王的事情視為家事,極少會從這個角度看問題。現在經大孫一提,竟然感覺非常合理,這麽看的話,藩王的問題,恐怕比想象的還要複雜!


    “確有此事?”老朱正色道。


    朱棡和朱榑,一時也不知道如何迴答。這種心態,在他們潛意識裏,多少都會有。不過,在封地的胡作非為,也確實是有自身的原因。


    “我並非是要評判這些行為本身,而是想說,隻要爺爺和侄兒還在,定不會因為這些緣由就對叔叔們產生猜忌。”華英雄解釋道:“希望叔叔們能夠找迴初心,做迴那個最想做的自己。”


    這番話,老朱投去讚許的目光,朱棡和朱榑則陷入一陣沉默。


    吃完飯,老朱派錦衣衛護送朱榑迴府,但是留下了朱棡。華英雄知道朱棡是在洪武三十一年病逝,因此之前才讓老朱把朱棡帶過來,順便做個檢查。


    首先是基礎的那些項目,其中大部分項目都沒什麽問題,不過朱棡年紀輕輕,就已經有高血壓的問題。


    “老三這麽年輕就有高血壓?”老朱心中一涼,看來這老三英年早逝是絕對有可能的。


    “沒錯,恐怕以後也要跟您一樣長期服用降壓藥物。”華英雄說道:“為了慎重起見,我們還要做進一步的檢查。”


    果然,在腦部影像學檢查中,華英雄發現,朱棡的部分腦部動脈有畸形的情況。這意味著,朱棡罹患腦出血等病症的概率會比常人高出許多。


    “什麽?!棡兒竟然有如此隱疾?”老朱大驚失色。依大孫的描述,如若發生腦出血的情況,就算大孫的醫術,也未必能救得迴來,即使救迴來,可能也會造成行動能力上的障礙。


    “恐怕今後,三叔在生活中需要加倍小心,除了按照指導服用相應藥物外,還要注意保持心態的穩定和健康的生活方式。”華英雄說道:“因此,不建議三叔以後再上戰場了。”


    “不可能!”朱棡斷然拒絕:“我天生就是喜歡帶兵打仗,如果從此不讓上戰場,此生又有何意義?”


    “棡兒,不得胡鬧!”老朱嗬斥道:“你是想俺再一次白發人送黑發人?俺這就下旨,讓你不得迴藩地,以後就在京城好好待著!”


    “父皇,生死有命。如果不讓兒臣迴藩地,那相當於兒臣的人生已經結束,此後就與死人無異。”朱棡堅持道:“還請父皇成全!”


    “這。。。唉!”一邊是生命,一邊是生活,老朱此刻也無法定論。


    “不如先由我這邊派出一個小型的醫療團隊,負責在封地監控三叔的狀況,如果有風險,立即進行幹預。”華英雄提議道:“不過,這一切需要有一個前提。那件事,可能需要一年左右的時間,還請三叔在這之前,不要離開應天府。”


    “好吧,就這麽辦!”不等朱棡迴應,老朱已經搶先答應下來。


    處理完這幾位藩王的事情,沒過幾天,就是藍玉班師迴朝的時間了。


    “爺爺,明日舅姥爺迴京,孫兒想親自去迎接。”華英雄提議道。


    “不過是追擊幾個逃寇,又不是什麽大功勞,何必搞得這麽興師動眾?”老朱頗為疑惑:“要知道,你現在的身份,一言一行都代表朝廷,代表著俺的意思。”


    “其實,孫兒是有個計劃。”華英雄將自己的計劃簡單地向老朱作了說明。


    “這挺損的啊!”老朱笑道:“你這麽坑你舅姥爺他們,不怕他們心生怨恨?”


    “這也不算坑吧?”華英雄說道:“而且這不是第一步麽,後麵的步驟他們應該也很樂意的。損失的部分,以後會有補償的。”


    “行吧,俺也覺著這計劃不錯,你要的聖旨,俺這就寫給你。”既然大孫開口了,老朱當然要屁顛屁顛地去寫。


    翌日,華英雄翹了早朝,自己去京外郭的大安德門迎接藍玉以及部分從應天帶去的將士。


    “是雄英!”藍玉看到獨自站在城門外的外甥孫,激動不已,立刻命所有將士下馬行禮。


    “太孫殿下千歲!”藍玉率領眾將士齊聲喊道。


    華英雄也沒有急著讓他們起來,而是趁機宣讀了聖旨。聖旨中,對於出征的將士皆有賞賜,以剛發行的新式寶鈔為主,其中立有戰功者,更是額外賞賜有差。不過,對於藍玉本人,並未提及賞賜的事情。


    藍玉有些詫異,不過也不疑有他:“謝陛下恩典!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華英雄扶起藍玉,說道:“舅姥爺,爺爺讓我全權負責此事,因此您暫時不需要入宮向爺爺複命了。我已在便宜坊設宴,為舅姥爺接風,同時也邀請了淮西武將們。舅姥爺交付虎符之後,就跟我一起過去吧。”


    “聽憑殿下安排!”藍玉見外甥孫如此受到重視,心情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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