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端王麵上含笑,眉眼溫柔,沈芯婕隻覺心中的不安漸深。


    待到端王離開,她才在窗邊的暖炕跌坐下來,滿臉惶然,呆視前方。


    真的又迴來這個時空了……她猜想,肯定是凱勳女朋友返迴病房向她道歉時,一並將戒指還給了她,她才會在毫無所覺的情況下,重返東周。


    這一次迴來,不知什麽時候能再迴去……短短時間內,岑巧菱在兩個時空變換來去,肯定受了很大的驚嚇。


    她真的很對不起岑巧菱,在這個時空任意使用她健康的身軀,卻讓岑巧菱在二十一世紀代她受盡折磨。


    她一定要再迴去,把身體交換迴來,將一切導正。但……在這個時空的她,能怎麽做呢?


    思及此,沈芯婕無計可施,隻能頹然地往後一靠,望著滿房古色古香的擺設,越發的不安與茫然。


    要是此刻婁易在她身邊,那該有多好……他怎會把她交給端王呢?莫非,是因為她說的那些話?婁易該不會信以為真了?


    天啊,她真想快點見到婁易,向他解釋清楚,可他什麽時候才會來接她呢?


    【第七章】


    幾名丫鬟低垂著腦袋,小心翼翼的捧著烏木托盤,將飯菜送進了樓閣。沈芯婕坐在暖炕上,擺弄著茶幾上那盆觀賞用的雪鬆,眼角一瞟,瞥見滿桌豐盛的飯菜,嘴角一撇,隨即別開眼。


    「姑娘,該用膳了。」絛衣丫鬟一臉如臨大敵的上前提醒。


    沈芯婕撇過小臉,笑得水眸彎彎,卻一句話也不說。


    丫鬟有些困惑,卻不敢多問,再次勸了一聲才離去。


    不多時,又有丫鬟進房來勸,沈芯婕不看她一眼,兀自趴在茶幾上,揚著眼角,一派天真的望著那盆蓊鬱的雪鬆。


    那丫鬟隻得一臉無奈的退出房外,與其他候在門外的丫鬟碎嘴起來。


    「……那個傻子是不是又發病了?」


    「可我看她話還說得很清楚,不像是發傻。」


    「可先前她不也偶爾會說些奇怪的話?我看八成是又發病了。」


    「這樣……我們該不該去稟報王爺?」


    「這點小事就要驚動王爺,你是嫌我們的腦袋不夠掉嗎?」


    殊不知,房裏的沈芯婕早貼在門邊,豎長耳朵偷聽外頭丫鬟們的交頭接耳。


    「我昨兒個聽前院的守衛說,東周大軍已經突破邊境,褚王與襄王又接連反叛,如今宮中大亂,王爺與策士們已接連兩日沒出書房,怕是準備……」


    話說至此,驀然沒了聲,沈芯婕隻能靠自己拚湊猜測。


    「……裏頭那個傻子真的是傳說中的那位嗎?」


    「肯定假不了的。我聽內院的人說過,王爺為了把這傻子搶過來,費了不少心力,王爺的心腹竣年,一隻手臂險些被砍斷……聽說便是讓東周的婁易給砍的。」


    「這個傻子又關婁易什麽事?」


    「這我不清楚,但東周人覬覦元魏已久,肯定也想找著國師轉世。」


    「這樣說來,有了這個傻子,王爺便能順理成章的繼承大統?」


    「否則王妃怎肯讓王爺這樣處處護著這個傻子,王妃可是出了名的醋壇呀。」


    沈芯婕轉過身,小臉已蒼白一片。


    她被耍了……原來事情根本不是端王所說的那樣。她這是被綁架,被挾持來端王府,根本不是婁易將她托給端王!


    可她實在想不透,明明那時婁易已向端王解釋,她並不是國師轉世,為何端王還是千方百計將她綁來?


    莫非,端王這是打算將錯就錯?抑或,有人放出了什麽假消息,硬要將她說成是盲眼國師的轉世?


    揣測著無數的可能性,沈芯婕一顆心火燒火燎的,急躁的來迴踱步。


    她該怎麽辦?她得逃離端王府,想辦法迴東周才行!可光憑她一個人,逃得了嗎?又該怎麽逃?


    沈芯婕毫無頭緒,呆坐在繡墩上,窗外天色漸暈,待到丫鬟進來將冷透的飯菜撤下,逐一將寢房裏的燈火點上時,她才緩過神。


    望著丫鬟拿起繡著金菊花的宮綢燈罩,將罩裏的蓮花青瓷燈柱點亮,再將雅觀的燈罩放迴,她登時心生一念。


    丫鬟將房裏的燈逐一點亮,見她始終端著傻笑,也不吭聲,便一臉古怪的退出房外。


    丫鬟一走,沈芯婕即刻起身,拿開燈罩,端詳著罩裏晃亮的燭火。


    「看來也隻有這個辦法了……」她喃喃低語。


    用完晚膳與甜品後,沒隔多久,丫鬟便進房來準備掐滅燭火。


    沈芯婕僅著錦白單衣,屈起雙腿坐在窗邊暖炕上,看見丫鬟走近,準備滅去窗邊的燈燭,連忙出聲製止。


    「別……別弄熄,巧菱怕怕……」她假裝滿臉驚懼的猛搖頭。


    丫鬟見她一臉癡傻樣,眼露嫌惡,便沒將這盞燈燭掐熄,稍作收拾才離去。


    確定門外的丫鬟全退下,沈芯婕躡手躡腳的下了炕,返迴內室,套上外裳,隨後迴到外間小廳,拿開燈罩,拾起頗沉的青瓷燈柱。


    「該先燒什麽才好?」她環顧室內一圈,看著那些價值不菲的骨董家具,實在有些下不了手。


    但不下手不行,若是不燒了樓閣,她肯定沒機會離開。


    「不管了,看見什麽就燒吧!」話說完,她手中的燈柱一個傾斜,先將預藏好的錦帛燒著,然後扔上鋪著繡花軟墊的長炕。


    這些都是易燃的布料,不一會兒便著火燃燒。看見火苗漸烈,她有些害怕,握著燈柱的雙手微微發抖。


    可她把心一橫,繼續燒!把小廳裏易燃的家具,逐一燒個遍。


    不多時,房裏各處的小火苗,逐漸竄升為大火,濃煙密布。


    「失火了!」值夜的丫鬟見樓閣裏竄出濃煙與火光,驚惶失措的嚷嚷。


    沈芯婕將準備好的濕布覆住口鼻,躲在門後,等到那些下人提著水,衝進來忙著救火之際,趁亂逃出了樓閣。


    這場火來得突然,誰也沒料到,自然也無從防備起,沈芯婕又刻意找上絛色的裙裳混淆視聽。


    隻見夜色中,一片混亂,眾人爭相奔走,火勢越演越烈,眼看就要往外延燒,鎮守樓閣的死士也忙著救火,誰也沒想到樓閣裏的傻子,會趁亂逃走。


    沈芯婕逃出了樓閣,來到前院連接後宅的遊廊上,雖然不熟悉地形,可她想著,隻要朝著與樓閣反方向的路走,肯定就能找著端王府的出口。


    一路上她與無數下人擦肩而過,她低著頭,不敢抬眼,一個勁兒的往前走。


    來到前院的庭園裏,打遠遠地看見端王府莊嚴闊氣的正門,她樂壞了,小碎步跑去。


    「停步。」臨到門前,守門衛兵攔住了她。


    她心下一沉,僵硬的停在原地,不敢輕舉妄動。


    「什麽人?這麽晚了,因何出府?」衛兵厲聲質問。


    「我……我是……」慘了,她腦袋一片空白。


    眼看衛兵就要起疑心,她咬咬唇,努力擠出話來迴答:「我是……」


    「她是隨我一起來的。」驀地,一道男嗓響起,替沈芯婕解了圍。


    她怔訝望去,一名高瘦的青衣男子,自另一側走來,麵上端著笑。


    「諸公子。」認出男子的身分,衛兵收斂起惡劣的態度,改為恭敬。


    朱?豬?豬公子?沈芯婕一臉懵傻。


    男子走近身旁,探手握住她,朝衛兵笑道:「是歌伎,方才去茅廁之後便與我走散。」


    衛兵連聲稱是,趕緊退開,讓出通路。


    見著端王府的大門就在眼前,沈芯婕也不管身旁的男人是人還是豬,在他的帶領下一同離開了端王府。


    溶溶夜色中,忽見一匹馬疾速奔來,馬背上坐著一道黑衣身影,沈芯婕立刻認出那是端王的影衛,便是當日護送他們前去搭船的竣年。


    她一窒,隨即背過身,把臉埋進身旁男子的肩頭。


    男子察覺她的異狀,正欲開口詢問時,卻見竣年從他們麵前疾駛而過,男子微怔,隨即意會過來。


    「你是不是得罪了端王?」待竣年的身影進了端王府,男子才笑問。沈芯婕連忙退開身,一臉感激的道謝:「多謝先……豬公子出手援肋,日後若有機會再行迴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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