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遝遝百元大鈔映入眼簾的時候,兩人都知道事情大條了。


    現在市麵上主要流通的還是第三套國幣,最大麵額10元,第四套國幣大麵積發行時間是1987年4月27.


    漢東不是第四套國幣試點省會,這明顯已經不屬於正常械鬥,而是一場跨省性質的黑吃黑交易案件。


    僅是這樣還亂不了祁廳長的道心。


    祁同偉真正在意的2004年大老虎李剛自述時說過,他人生中第一筆黑錢就是來自一次意外繳獲的240萬贓款,並私自藏匿了十年之久。


    “那筆錢,是不是就是這筆錢...嘖嘖....85年的240萬,這擱誰身上不迷糊。可我記得卷宗上寫的是86年年底才會發生,怎麽提前這麽長時間?”


    祁同偉心中暗想,全身肌肉開始緊繃,警惕李剛防止他突然暴起。


    在平均工資還不到20塊的年代裏,240萬堪稱驚天巨款,誰要是在這個時候相信人性,死了也活該。


    哪怕李剛突然掏槍殺人,祁同偉也不會驚訝,隻會反抗。


    李剛沒注意到祁同偉的異常,此刻他眼中隻有那一遝遝的百元大鈔,直勾勾的看,大腦一片空白。


    錢....好多錢,這是靠死工資十輩子不吃不喝才能賺到的錢。


    李剛喉頭滾動,嗓子傳來陣陣幹澀感。


    “李哥....李哥.....”


    祁同偉輕聲唿喚,見他沒反應,又輕輕拍了他兩下肩膀才讓李剛迴神。


    “怎麽了?”


    “沒事,咱要不進屋說?”


    “不行。”


    李剛豁然站起身,大義凜然的說:“這麽大的資金,我必須要盡快送迴市局交給局長。”


    “那我陪你去。”


    “不用,這離市局不遠,你在家好好休息,交給我就行。”


    言罷拎著包裹往外走,祁同偉一把拉住了他。


    李剛身體一頓,轉頭時直勾勾的看著他,幽幽的問:“怎麽了?”


    壞了,這眼神是要刀了我.....祁同偉笑道:“李哥咱先小人後君子,包從我家拿出去,我總要知道裏麵具體數額吧,不然到時候缺了少了,我就是長了一百張嘴也說不清。”


    李剛目光閃過一抹寒芒:“你懷疑我會私吞裏麵的錢?”


    祁同偉心說這不是我懷疑,而是未來你就這麽幹了,你自己自述當時你先迴了家,然後從包裏拿走兩萬,出門走到半路又折返拿出八萬,再出門在折返,全部放家藏了起來。


    堪稱進化、超進化、究極進化的現實模板。


    祁同偉不惜跟李剛針鋒相對,堅持要查錢,其實這既是自保也是在幫李剛迴頭,千裏之堤毀於蟻穴,


    很多時候就是一個小小的口子,最後才一發不可收。


    兩人進屋把包裹放到桌麵上攤開,將裏麵的錢一遝遝的拿出來數,正好240捆,240萬。


    李剛吐出一口濁氣:“現在可以了吧,還有什麽問題沒有,磨磨唧唧的。”


    祁同偉搖頭:“李哥,你真不用我跟你一起做個伴?”


    李剛眼中寒光一閃而逝,無奈一笑:“行行行,你小子既然睡不著,那就跟我一起迴市局做個筆錄。”


    沒打開包裹前不讓祁同偉跟隨一起去市局,可以解釋是一種保護,可打開包裹後突然同意,目的不言而喻。


    平靜下隱藏的寒意和殺機瞞不過祁廳長。


    不是說李剛的本質有多壞,而是他現在已經被巨大欲望迷失了雙眼,可能事後會悔恨後悔,但絕不是現在。


    咚咚咚——


    祁同偉心髒開始劇烈跳動,頭皮如過電一樣簌簌發麻。


    先不說李剛本身戰鬥力,單單有槍這一項,祁同偉就不得不投鼠忌器,七步之外槍快,七步之內槍又快又準,可不是說著玩的。


    房間裏,李剛背對門後看向祁同偉,此刻兩人距離隻有一桌之隔。


    祁同偉不是沒想過先發製人,打李剛一個措手不及,可懂得微表情學的祁同偉在看到李剛脖頸大動脈微微鼓起就知道,那是體內血液沸騰的外在表現。


    衣服下的軀體早已繃緊,如同鎖定獵物的獵豹,稍有異動就會直接爆發。


    祁同偉笑道:“李哥,走之前老弟還要先恭喜你,繳獲這麽大數額的贓款,那還不給你個局長當當?下次可就不能叫李隊,要叫李局才行啊。”


    李剛不答,平靜的雙眼出現一絲波動。


    祁同偉繼續攻擊他的心裏防線:“咱市局副局長可是正處幹部,你今年才剛40吧,40歲的正處,警銜在升一級,那可就是一級警督,前途無量,你可不能忘了老弟。”


    每個善於自保的老狐狸都喜歡料敵在先,把危險消滅在萌芽中。


    李剛自以為這是隻有自己才知道的秘密心理活動,卻被祁同偉完全洞悉。缺失那份警惕,有心算無心的情況下,不由順著話頭往下想。


    40歲的正處一級警長,想想就美好。


    “不可能的,資格評估、組織考察、民主推薦、市局黨委推薦,審核審批.....資格條件我完全符合,黨委推薦可以找老局長想辦法,可也都需要錢!!!”


    “還有考察、民主推薦、審核審批,隻要有一方沒打理好我就升不上去,可有這240萬,有了這些錢,哪怕沒有這份功勞,我也能把一起都打點好。你明白嗎,幼稚的小鬼!!!”


    李剛在心中瘋狂咆哮,眼中那絲遲疑被現實擊的粉碎,越來越冷。


    一直全神貫注的祁同偉警鈴大作,越是生死存亡越要冷靜。


    他好似會讀心般,順著李剛的思緒幽幽開口:“升官發財真的有那麽重要嗎,重要到讓你忘記自己還有一個幸福的家庭,一個可愛的女兒,一個賢惠的老婆,一個逢人必講,以你為榮的父母?”


    正義永遠不會理解邪惡,隻有邪惡才會理解邪惡,因為這世間大多故事都具有重複性。


    那考驗人性的抉擇,李剛正在經曆,祁廳長卻早是過來人。


    李剛瞳孔一震,陰暗被暴力撕開,心神失守下失聲反問:“你怎麽知道。”


    就是現在。


    祁同偉雙腳掌用力一蹬,撲向李剛!!!


    李剛大駭:“你敢襲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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