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經受過兩難的境地,也做出過不得已的選擇,我能理解她此刻的心情。眼見香越來越短,再也耽擱不得。這一天終究要來的,我苟且偷生一天,身邊的人就跟著我痛苦一天。所謂複國,全是我一個人的主意,那些壞事都是我一個人幹的,他們也無非是聽我的命令。我死去這三年,本來一切都已經平靜了,百姓也過上了沒有戰爭的生活。我還要折騰什麽?我已經死了,又要突然跳出來破壞他們的好日子嗎?

    “讓你寫你就寫!”我命令一句,“我清河公主豈是向人搖尾乞憐之人?這種逃亡的日子,我早就過夠了!”

    “公主!”齊欒忙開口製止道。

    “公主?”梁淋雨一臉震驚地看著我。

    “寫!這是命令!”我嗬斥一句。

    “公主不行,屬下萬萬不能讓公主冒險!”梁淋雨忙道。

    “馬上寫,獨孤世子要是死了,我讓你們幾個全都陪葬!”我堅持道。

    其實我早就明白,隻要我一天不認罪,我身邊的人就沒有一天的好日子過!無論是我的孩子,還是對我中心耿耿的屬下,都是如此。甚至遠在天邊的念兒,我看不見她,雖然有獨孤笙庇護,難道山莊那些人就不會輕視她嗎?我是她的生母,這一點永遠不會改變。必要的時候,若他們抓我不得,念兒會不會成為他們鉗製我的把柄……

    出來混,始終要還的。既然獨孤翊給了我這個台階下,我倒不如成全他。

    梁淋雨終於不再遲疑,她扯下一塊雪白的裙角,咬破了手指,一字一字地寫了起來。淚水不斷地從她臉頰滑落,她的手卻不敢停下來。獨孤翊冷冷地看著她,握著劍的手絲毫不敢鬆動,仿佛麵前又流血又流淚的,根本是個不相幹的人。

    香還在燃燒著,煙嫋嫋升起。每一刻,都短上一分。梁淋雨不敢耽擱,一隻手指的血幹了,便毫不猶豫的劃開另外一隻。饒是我身經百戰,見過屍橫遍野的場麵,卻被她割破手指時的從容震驚了。心裏莫名的疼痛,卻不敢上前阻攔。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擔心什麽。

    不管我願不願意承認,那個曾經天不怕地不怕的清河公主,終究是迴不來了。杜依依的多愁善感仿佛有毒一般,一旦接觸了,就永遠都戒不掉了。

    終於,在香隻剩下一個指甲蓋那麽長的時候,梁淋雨寫完了書信。她拿到獨孤翊麵前,展開之後,便擦了擦眼前的淚水,聲音也平靜了許多,再無之前的哽咽:“看完了嗎?看完我發出去了。”

    見獨孤翊點頭,她從容不迫地把信卷好,綁在鴿子腿上。她不愧為訓練有素的殺手,一舉一動幹練異常,沒有半點拖泥帶水,若非;臉上還帶著淚痕,根本看不出剛剛哭過。我被她突然的鎮定驚住了,隱約覺得,她要做出什麽重大決定一般。

    當鴿子攜著書信飛出,梁淋雨朝獨孤翊示意了一下。然而,獨孤翊果然是將門出身,大概見多了戰場上的兵不厭詐,還是不肯放下手中的劍。我知道,他是擔心我們會反悔,在他放下劍的瞬間放箭把鴿子射死。

    “放下吧,已經飛遠了。”我見他脖子上的血已經染紅了整個衣領,忍不住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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